会在塔尔图斯过夜,是计划外的行程,会跟老板年近半百的老丈人在老板下榻的总统套房门口交手,更是意外收获。出于职业素养,在出任务时如果遭到不明对象的袭击,涂行锵第一时间的反击会下死手,好在这一次花战鸣先叫了他一声。
这厮心态确实是好,都把小少爷搞到这地方来了,一整晚还坦然自若,岔着腿立在包房门口的神态好像他们是坐同一架私人飞机来的,只不过他尿多,走开了一下而已。
差一点他就要结束自己职业生涯了。包抄整个庄园的是“狼牙”,连老板都没有反抗。不但没有反抗,他主动开门的样子服帖的像个孙子。
花战鸣乖乖束手就擒,被一队佣兵押着,只给了搭档一个“矮木骚里”的眼神。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到来者是谁,小少爷十六岁生日,这种日子顾家怎么可能不找他。
顾承睡着了,只在被忽明忽暗的灯光晃到眼睛时稍微惊醒了几秒,映入眼帘的是父亲刚毅的下颌线条,他下意识叫了一声爸爸,便又睡了过去,一直到上了飞机都没再醒。
顾长安把儿子放进太太怀里,而后去给自己倒了杯酒,又坐回到太太身边。
顾兰生看着顾楚爱怜地半抱着他的长子,丝毫不敢造次。很久之前他就忌惮顾家这位侄少爷。明明顾承三岁时他才回国,顾承待他却有着不寻常的依恋,仿佛曾经在他身上得到过类似于只为他而产生的母亲的初乳一样的珍贵养分,他靠此得以存活下来,像小牛犊一样健壮,因此他一心一意对他撒娇讨好,企图博他欢喜从而可以继续源源不断地得到这种能量。这行为不像是后天相处形成,倒像是承载在细胞复刻里的血脉羁绊。所以尽管只是顾家大爷的一个玩物,顾兰生也从未对这位远房少爷掉以轻心。
谁能想到,他真是顾承的生母。
这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人前他跟顾长安几乎从不交流。顾长安占有了他,执拗地在他身上一层一层叠加身份:外侄、养子、情人、继承者、配偶、子嗣的孕育者……他们之间已经结成了一种不需要多余交流的牢不可破的亲密关系。这其中有多少是他的自愿成分无人得知,但为救顾承他曾置自己和顾虔的性命于不顾,这足以说明他承认与顾长安的婚姻事实,承认这个婚生子,并且珍爱这个孩子胜过世间一切。
顾兰生做好了准备承受他的所有指责,甚至是报复。
顾楚显得比较平静:“谢谢你的搭救。”
顾兰生不会傻到以为这真是感谢,他稍稍斟酌,谨慎地开口:“我不确定您跟大爷什么时间会到。”
“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顾长安盯着他,“所以给了你有机可乘的时间?”
“只是巧合,”顾兰生解释,“我没有预料到小少爷会出现,我要保证他的安全。”
“所以你就顺水推舟诱骗他,”顾楚冷眼看他,“你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是吗?”
“我有在第一时间通知大爷,但您跟大爷当时已经在来的路上,”顾兰生说,“如果我想诱骗小少爷,其实我有很多机会——在他更小的时候。”
小畜生,他离开顾家时,顾承才九岁,他竟然说得出这种话。顾楚一阵头晕,不得不揪住身旁爱人的大腿,隐忍着愤怒质问:“……你老实回答我,这是你第一次这么对他吗?”
他们只相差五岁,而且同为顾家小辈,也许是因为被过度保护,即使已经孕育过两个孩子,这位侄少爷依然面相纯真,甚至比他还要年轻白净,仿佛刚离开象牙塔。他或许看见过邪魔外祟,明白世道险恶,但他对这种险恶显然从未设防,因为他遭遇得实在太少。
顾兰生突然起了恶劣的心思,他舔了舔挨了两记耳光的口腔内壁,问:“您指哪一部分?”
顾楚果断抬头命令身旁的老家伙:“你给他丢下去!”
养虎为患,弄死了拉倒。气死他了。
顾承是被饿醒的,飞机已经入境,他们快到家了。
他枕在母亲腿上,而母亲正低头看着他,见他醒来,温柔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发低语:“承承醒啦?……生日快乐。”
“醒了就起来,”他的父亲在旁不耐烦催促,“睡了几个钟头,给你妈腰都坐酸了。”
顾楚一路都在愣怔发呆,顾长安想哄他睡一会儿,他不肯把孩子放下。一旦涉及到孩子,顾楚总过分焦虑,这就好像是小时候没养好留下的病根,顾长安实际上是很头疼的。
顾承饥肠辘辘,他正抽条长身体,一天没吃没喝,简直要饿晕过去,他都没想起找他的小奴才,一爬起来便对母亲撒娇:“哥哥,我好饿啊,有没有东西吃呀。”
顾楚坐久了,一下站不起来,顾长安去给他把蛋糕端了过来。滚圆硕大一个芝士蛋糕,散发着新鲜浓郁的香味。飞机经停阿联酋,挨了老丈人一顿饱揍的顾兰生被丢了下去,但他很快去而复返,带回了这只久负盛誉的阿拉伯甜点。小少爷的生日已经过得糟心,怎么还可以没有蛋糕。
您知道我是跟您开玩笑的,他急匆匆低声道歉,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他,您可以像大爷一样放心他和我在一起。
狼子野心,厚颜无耻!顾楚更生气了,见他依依不舍好像还想唱支生日快乐歌,他差点没一脚踹他下去。
顾长安弯腰让太太把胳膊环在自己脖子上,然后把他抱起来靠在怀里慢慢带着走,一边给他按摩两侧的腰肌一边听他同孩子打着商量:“给你配个保镖,好吗?”
顾承心思全在吃上,随口应道:“不是已经有两个了吗?”
一家三口目目相觑,顾承不慎让蛋糕给噎着了,慌忙拿父亲放在一旁的酒喝。酒吧里那个保镖口中所说的顾先生,原来是那个顾先生,他还一直以为是这两位顾先生。
好在顾楚没有再追根刨底,大约是心情确实不好了,任由顾长安抱着他在机舱里来回慢悠悠散步,像了上了年纪似的同他絮叨:“……卖什么不好要卖军火。”
“可不,”顾长安说,“不省心!”
“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到荣晟来上班也好呀。”
“确实,”顾长安说,“他不学好!”
“……这次多亏了你朋友,你得想办法尽快把人情还给人家,你是本分生意人,这种开佣兵公司的朋友,以后还是要少来往。”
“回去我就跟他绝交。”顾长安说。
顾承抬头看父亲,被瞪了一眼,爷俩于是心照不宣,他继续安心吃起了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