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检，晚上出去聚餐不?”
桌角被敲响，林尧收拾好桌上文件，看向站在一旁的同事，婉言拒绝，“今晚可能不太行，我答应了外甥给他过生日，改天一起。”
同事摇头，“可惜了，去的一帮人有不少是冲你来的，你现在可算我们检察院的香饽饽，有名的大帅哥。”
林尧礼貌性地笑笑，“别打趣我，我有对象。”
“这理由你该用一年多了，到现在也没见过你貌美如花的女朋友。”同事别有深意地看着他，“该不会是男朋友吧?”
这话问的很唐突，林尧笑意逐渐淡了。
同事叫汪耿，单位里出了名的“八婆”，知道任何大小事都能跟周围人添油加醋地说一遍，没八卦的日子自己随口编几个乐，林尧向来不喜欢跟他打交道，无奈两人办公桌离得近，汪耿天天没事做了就喜欢骚扰他。
林尧没回答这个问题，起身与汪耿擦肩而过，“家里人快到饭馆了，先走一步，祝你晚上玩得开心。”
“咚咚。”
“林检!林检在吗？”
林尧打开门，看门前女孩的样子实在慌张，问:“我在，怎么了？”
顾小玉是从门口一路跑过来的，气还没捋顺，拍拍胸脯，指着楼下说:“外面有一对老人吵着见你，背个大麻袋也不给我们看，保安给他们拦住了，现在引了不少人在检察院大门那围观，你快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老人?
林尧眉头微锁，他让顾小玉进办公室里歇会儿，自己快步往外走，汪耿眼珠转了转，也跟着林尧跑出去看热闹。
人没见到，声音倒先传进了林尧耳朵里。
“俺要见你们这的林尧检察官，俺要报案!嫩别碰俺蛇皮袋，走远些子!”
这口音听着不像本地人，林尧暗忖他应该没办过什么冤案，能让人上门检举。
偏偏汪耿还不怀好意地多嘴:“该不会是林检有小辫子被人抓住了吧?大麻袋里万一有什么不好的证据，都亲自上门了可不好处理。”
林尧冷淡地回他:“找的是我，下班时间到了，你现在可以直接去聚餐，不用跟来。”
“关心一下同事，别这么紧张，如果是污蔑你的我也能当场帮你反驳是不是?”汪耿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好歹在同个办公室待了一年多，我肯定还是偏向你啊。”
他满嘴胡话，林尧懒得再搭理，说话间两人已到门口，林尧一眼看到顾小玉口中的老人，头发花白，身子佝偻，拉着一个半人高的蛇皮袋在保安面前跺脚，一直在大声吵闹，连林尧走到面前都没注意。
“俺说了嫩多次，俺要找林尧!”
林尧朝她伸手，“奶奶，我就是……”
“俺要找林尧!俺要举报!”
保安见林尧如见救星，立马拉住老人面向他，“这是你要找的林尧，这边。”
林尧对她温和地笑，“您找我?”
老人眼睛浑浊而迷茫，上下照他打量一圈，突然跪下来放声大哭:“林大检察官，你要替俺囡囡申冤啊，俺囡囡走的太委屈了，你来替俺囡囡做主。”
边上老头见她如此，也立马跟着跪下来嚎哭。
林尧拍了拍目瞪口呆的保安，“你先去疏通群众，现在下班时间尽量别围堵在门口，我带这两位老人进去询问一下详情。”
“行，不过她带的麻袋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也不给我们看，人可以进，东西不行，讲不准是什么违禁物。”
“什么违禁物!”老妇人耳朵倒是尖得很，也不哭了，麻袋拉到林尧面前，一把打开，“林大检察官，这里都是俺自己家种的蔬菜水果，虽然不是值钱玩意，但一定干净健康，不打农药，是俺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一路拖来的，千万别嫌弃。”
她慌慌忙忙掏出洗净的白菜往林尧手里塞。
后方汪耿嗤笑一声，无趣地摇摇头，转身招呼晚上要一起聚餐的同事走了。
林尧稳稳接住，同时按住老人，“您别急，我们进去把话说明白，关于您口中的冤案以及，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
办公室里，老妇人从怀里掏出一张老皱报纸，展开指着右上角的新闻报道对林尧说:“俺要举报，十一年前的旧案。”
报纸留存时间太久了，还被染了油点，字不大认得清，林尧凑近看，却一眼看到了“和县福利院”这明晃晃五个字。
“俺要举报和县警察……腐……腐败，还有，还有……”老妇人卡住，赶紧用眼神示意老伴接上。
老伴从袖口拿出张纸条，对着上面念:“和于氏集团勾结，搞黑社会，当年的案子有于氏集团的高管庇护这家福利院。”
“对，对，他们搞黑社会，可怜囡囡被他们趁俺不在，强抢进去，还没来得及等俺从外地回来就丢了命，那群畜牲逍遥法外，给俺寄了根囡囡的手指……”
老妇人声泪俱下，“检察官，俺知道嫩能翻案，这破福利院绝对不止虐待儿童，他们在杀人，在犯死罪啊!你最公正，不能不管，一定要替我们讨回公道!”
这绝对不是两个七旬老人能轻易得到的信息，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件事，拿他们当幌子，不过目前看二老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林尧也是福利院事件受害者，只当他是能伸张正义的检察官。
林尧神情严肃，“第一，翻案需要证据，不能仅凭口头指认随意申诉，你们手头是否有证据，如果有，请出示；第二，为什么来找我?是不是有人在强迫你们做什么事，告诉我，我可以向上级请示保障你们人身安全。”
老妇人连忙摆手，“不不不，没人逼俺们，那是俺跟老头的大恩人，把事情真相都告诉了俺们，证据……啥叫证据?”
“比如照片，信件等，您说福利院跟集团勾结，有没有他们私下交涉的照片或者视频之类的。”
“哦哦哦，有，有。”老妇人解开麻袋在里面扒了好半天，最后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颤颤巍巍地从纸袋里抖了几张泛黄相片，“看，这是大恩人给俺们的，他教俺们来这里找林尧，说林尧能帮囡囡讨回公道。”
林尧接过相片，纸面发黄但上面的人脸还能看清楚，他在林温温捡来的手机里看过无数次这张可憎的面庞，是当年经常来福利院巡视挑人的领导。
照片里的领导正抱着一位女童亲她的脸，女童明显是害怕畏惧的表情。
林尧又看了另外几张相片，无一例外不是领导猥亵其他女童的证据。他翻过相片，背面写着“于氏集团财务总监，于翁”，当年判刑的人可没有他。
第一条漏网之鱼出现了。
“还有其他证据吗？”林尧翻空文件袋，急切地问。
“有，但是俺怕麻袋被抢，就留了另外一部分在宾馆，嫩不嫌麻烦可以跟俺去取，嫌麻烦俺明天再送来。”
林尧选择成为一名检察官，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重启当年福利院虐杀案，奈何时机一直不成熟，找不到翻案点，无数次申诉总被打回，今天有这送上门的证据，他不可能停手。
“不必，我现在就开车去你们那。”林尧把相片塞回纸袋，打开桌底下保险柜，“这些证据先存放在我这里，比较安全，可以吗?”
老妇人拼命点头，“当然可以，检察官同志，只要能翻案，就是要俺们的命，俺们也毫无怨言。”
林尧给林温温发了个爽约道歉短信，拿起车钥匙和老人的麻袋往外走。
二老住的小旅社有点偏远，但住客还挺多，门挨着门，狭小过道窄的只能走一个人，林尧在打开不结实的门锁前一直担心会不会有人提前潜进来把证据偷走。
直到老妇人趴到床底，翻出来另一个牛皮纸袋，“在这，恩人就给这么多，没了。”
林尧谨慎地问:“您说的恩人是谁?”
“不知道。”
他解纸袋的手停住，抬头与老妇人对视一眼，“方便问一下，这位恩人一开始是怎么找上你们的?”
老妇人拉过老伴用林尧听不懂的方言商讨许久，最后告诉林尧:“就前几天突然找到俺们家来，给了这两个文件袋和地址，让俺们到这来找你。”
“您还记得他的长相吗？”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老妇人说了半天，什么都没形容出来，林尧理解，“没事，这个不是最重要的。”
第二个文件里东西就复杂很多，各种交易记录，解剖现场，签约合同，露脸照片……
哪怕早就知道真相，林尧依然越翻越是心惊，心底升起一股难以浇灭的愤怒。明码标价，草菅人命，在某些人眼中，他人性命比牲口还要轻贱，他们目无法纪，把人间化作炼狱，躺在冤魂之上背靠金山，贪图享乐。
但罪恶总会有人替他们记录并揭发，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世界上没有哪一种犯罪手段可以完全隐匿。
大道之行,明察惟检。替枉死之人发声，替无辜百姓平冤，这就是他们检察官存在的意义。
老妇人充满希冀地问林尧:“俺们还能再做些什么吗？”
林尧合起纸袋，认真地说:“剩下的交给我们检察院处理就行，您奔波一路，辛苦了。”
*
夜空高悬一轮弯月，鸟雀叫声偶尔飘过，林尧停在路边，却迟迟没有推门下车，他熄灭发动机，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
这个点鲜少还有人在外游荡，马路空旷寂寥，一眼望不到头。
林尧垂眸看方向盘，在上面轻轻摩挲，副驾那边手机铃声响起一次又一次，他视而不见，既不接通也不挂断，直到车窗被一只苍白的手叩了叩。
来了。
他转头，隔着车窗看向外面。
贺殊算是彻底长开了，高中时期张扬的漂亮被英俊替代，眉目更加深邃，刘海利落地上梳，可能刚刚被风吹过，额前散落几捋碎发，在眼前飘摇，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还像两颗浸在湖底的墨玉，黑亮含情。
“好久不见。”他用口型对林尧打招呼，嘴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能开窗吗？”
林尧极力压下心中悸动，放下车窗，一言不发。
“我给你带了礼物。”熟悉又陌生的嗓音飘进林尧耳中，贺殊提起右手，递给他一个粉色盒子，“草莓蛋糕，吃吗？”
林尧没有拒绝，他接下后把盒子跟手机一起放在副驾，客气疏离地说:“谢谢，我回家吃。”
“放久了味道会变，现在吃。”
林尧打开盒子，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唇齿间被甜腻的奶油味填满，“这么急，你在里面下毒了?”
“不，因为过期了。”
“哦，多久?”
“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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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检察官这块不太了解，也没在检查院里工作过，专业不对口，如果哪里写的有bug请大家多多包涵，这段会很快结束T_T 我发誓，我保证，文中任何情节绝对没有抹黑司法机关的意思!
五一紧赶慢赶还是没完结，痛哭流涕，尽量这周末写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