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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番外】贺殊

双面恶人 羌三目 5380 2025-07-03 07:45:16

你们知道零几年小县城里的菜市场是什么样的吗?

破破烂烂的大棚,骂骂咧咧争抢摊位的商贩,各种肉的腥味,钱的臭味,喧嚣的叫卖声和为几毛钱讨价还价的争吵,全部混杂在一起,我抢不过他们,只能凌晨四点带着塑料推车到最偏僻的角落等着,等到第一波来买菜的老人,他们不会去那些摆放整齐的摊位,专挑我这种角落里的小摊。

我成日坐在沾着泥点的摊布前,恶心的想吐,还要赔笑吆喝让路过行人来摊前看看,以此求得我那几天的伙食费。

两块钱一把的青菜,一般可以卖够二十块钱。

我总在一个看上去很凶神恶煞的屠夫旁边摆摊,因为他看上去不好惹,没人敢来他周围找麻烦,我能在这躲一躲街头混混。其实他人还可以,偶尔有剩肉会给我扔点,不要钱,我的肉量只能从他这补充,他给我就吃,不给我就啃馒头,严重营养不良,所以小时候个矮的像冬瓜。他唯一不好的是喜欢用力甩着一身腱子肉砍排骨。

咣,咣,咣。

一声声砸进我耳中,我连晚上做梦都是砍刀,一刀又一刀砍在身上,给我剁碎。

如果真能砍在我身上就好了。

我跟屠夫没什么交流,我卖青菜他卖肉,卖完青菜我就坐在地上发呆,看他砍排骨,后来他找到新活能干要走了,走的那天没砍排骨,他把摊子收干净,然后给了我一袋肉和一把钥匙。

“小鬼,摊位还有半个月租期,给你了。”

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话,声音粗犷,像他人一样,我愣愣地看着他,不敢接钥匙。

“拿着。”他把钥匙塞进我手里,然后又给了我一枚硬币,“我知道你是妓女家小孩,没人管,好好活着,长大了自己离开这。”

“妓女”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可能只是顺口并不带太多恶意,但我很难堪,向来麻木的脸开始发烫。

他走了,给我留下一个摊子和一袋肉。

哦,还有一枚硬币。

当时是夏天,温度直逼40,肉留不了几天就坏了,摊子也是,留不了几天就被人抢了。我带着我的菜被那些地痞流氓打出市集,他们大声嘲笑我是婊子养的,旁边摊位的人怕祸及己身假装看不见,谁都觉得没必要为一个妓女的孩子惹流氓。

于是我沉默地,狼狈地带着我没卖完的菜走了,找了个阴凉地玩了一下午抛硬币,没回家,不敢回家。上次回家太早撞到季胜兰在接客,她一边敷衍客人我是她弟弟,一边把我打出门,不许我在晚上八点前回去。

她比那些流氓还希望我去死。

季胜兰。

胜兰。

太可笑了,她自己名字里带胜,却给我取名叫输。如果我能选择,我并不想以那种恶心的方式来到这个世界。

我是季胜兰跟有钱人混交产下的野种。

几个有钱人,一起操一个妓女,看最后生出来的孩子是谁的,很恶俗的游戏,那些人根本不会对最后结果负责,只图个刺激,但季胜兰却财迷心窍,企图靠我嫁入豪门,结果很显然,失败了,她抱着我去找贺长伟,面都没见到,被人打了出去。

后来她回老家,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再后来她死了,死于兴奋过度,在一个雨天。我甚至没钱给她买棺材,只能把她一路拖到城外荒地埋进土里,没了她我房租都交不起,流落街头,快要饿死的时候贺家来人,说要接我回去,但去的是和县福利院。

人间炼狱。

我怀疑上辈子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应该被贬进畜牲道,如果真入畜牲道也就算了,什么都不担心,吃喝睡觉长肥后送进屠宰场,死了就死了。

可我偏偏成了人,一个从出生起就在一片烂泥里挣扎的人形牲畜。于敏不想让我死也不想让我活,福利院是她于氏的产业,她当然有的是办法让我生不如死,我比在县城里活的还要苟且。

我一度以为我要在那个鬼地方被折磨一辈子,直到那天,见到了愿意超度我的神仙。

他朝气蓬勃,哪怕是在和县福利院那种灰暗的地方,也能每天找出点好玩的东西跟别人分享,我暗中偷窥他许久,后来被他发现了,他没有因为我这种冒犯的行为生气,而是跑到我的面前,告诉我他叫林尧,我们可以做朋友。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企图用眼神从他身上偷取我没有的阳光和快乐,但林尧用行动告诉我,我不需要偷,他会大方地送给我。

他跟我说了很多未曾听闻的事情。

游乐场的旋转木马,琳琅满目的大商场,翱翔天空的飞机,波澜壮阔的海岸,和很美丽的烟花。

他说他以后会带我去看。

季胜兰一直对我说,我是个失败品,所以我叫输,可林尧告诉我,我应该叫季殊,因为我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

林尧,林尧。

我把这两个字悄悄地刻在心脏上。

有点疼。

福利院里老师听于敏的话给我穿小鞋,那群孤儿最会看人眼色,知道老师不喜欢我,都躲我很远,排挤我,林尧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

跟我待在一起当然讨不到好果,他被人教训了几顿,脸上带着青紫痕迹,哭哭啼啼地回到寝室,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给他处理好伤口后,我让他去找宿管换间寝室,别跟我住。

他红肿的眼睛立马又蓄满泪水,“你不要我了?”

我说:“我想你活着。”

言下之意是再跟我待在一起就小命不保了,不知道他听懂没有,应该没听懂,不然不会说“我想跟你一起活着。”

其实我可以再狠决一点,冷落他,对他恶言相向,让他慢慢远离我,不想跟我搭话,我最会引起别人厌恶,但我没那么做。

能明白吗?一个人冻的时间久了,碰到点热光就不想撒手。

那晚我当着他的面抛了一个硬币,什么都没说,心里暗暗打赌,如果硬币没碎,我就要继续跟林尧当朋友。

硬币当然不会碎。

是,我承认我自私又卑劣,我不想离开他,哪怕他会因为我被排挤被虐待。

他变得和我一样,吃不饱饭,上课罚站,穿湿水鞋子,晚上回寝室腿都在抖,却还在他姐姐面前表现的很自然,假装自己过得很好。

我问他,“你到处讨好别人,活着不累吗?”

“这怎么叫讨好呢?”他歪着头看我,“我对你好是希望你开心,我在姐姐那假装没事是不让姐姐担心,这是给别人带来正能量,不叫讨好。”

我说:“哦。”

正能量是什么?我身上没有,我遇到的人也没有,让别人开心就是正能量吗?我也可以给林尧带来正能量吗?

林尧怎么样才会开心?

我想起夜里时常听到的咕噜声。

于是我吃的饭更少了,每天中午省下一个馒头,晚上放学后告诉林尧这是我从食堂偷的,我们俩一人一半,我小半,他大半。

他缺心眼,一下就信了我的话,还很佩服我,吃完舔着嘴唇问怎么偷,他也想去偷。

我对他说,这个馒头只有我能偷得到。

他问为什么。

因为是从我肚子里偷的。

后来他也发现了福利院的秘密,虽然不知道他从哪发现的,但他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我,并且跟我密谋出逃。

我之前没想过离开这,一来我不怕死,二来这里有林尧,与其出去流浪不如在这跟林尧死在一起。

“太悲观了,我们不可能永远困在这的,我带你走,离开福利院,在外面会有新的生活。”

可惜他走了,没有带我,像那个屠夫,给我留下一点念想,人却走的无影无踪,再也没出现。他陪着我的那一年像是一场梦,我时常想着如果我死在那年就好了,这样记忆就永远停在和他在一起的画面。

我好像没有被选择过,在二选一的独断命题里,我永远是被丢下的那个。

林尧说我们会在第二个春天一起离开,但我发现,冬天永远不会过去了,他把我一个人留在寒夜等待。

我发了疯地找他,给他写信,可他给我回了两封,一封让我别再打扰他,说我们不是一路人,就此别过。一封带着他的证件照,以此反驳我说他不是林尧。

只看到照片我还不相信,但他信里提到了我的硬币,只有我和他知道的硬币,屠夫留给我的硬币,他发誓不告诉别人。

当时我脑子抽筋,根本没想到会是他姐姐回信,之后贺长伟不知道从哪听到我在这的消息,找来福利院带我去做亲子鉴定,我搞不懂他为什么这时候要来找我,但我被带回贺家了,踏入季胜兰至死想进的家门。

回贺家后我学会伪装,听话老实,努力上进,我开始懂得林尧曾经说的正能量,符合贺长伟的期望,装成知书达礼的富家少爷,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底子里还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我的卧室总放着很多花,不是我喜欢花,而是因为我身上都是臭的,令人作呕的臭味,菜市场的腥和穷人的酸腌入骨髓,怎么洗也洗不干净。所以我把卧室插满了花,企图用花香盖住我身上的臭。

我不懂花的品种,什么香就买什么,塞了满满一屋子,呛死人的香味让保姆都不想进来,但是我不愿意把它们扔了,那是我在贺家最后的自尊。

苟且偷生过了几年,我慢慢有了话语权,贺长伟跟我越来越亲近,于敏渐渐压不住我了,我终于有时间着手找林尧。

作为贺家的少爷,我只需要说一句话,就有的是人上赶着来讨好,我身边有了形形色色的“朋友”,他们自称是我的朋友,其实他们屁都不是。但这些人确实给我提供了很大便利,找到林尧比我想象中容易不少。

拿到林尧照片的时候,我的手在发抖,可能我的表情很难看,那群人立马嚷嚷着要替我收拾林尧,他们以为林尧是我以前没回贺家时结下的仇人,我让他们滚,都给我滚,然后一个人躲进屋子里看了一遍又一遍的照片。

好像长得跟以前不太一样,变得更好看更阳光了,照片里他跟一个男生勾肩搭背,笑容灿烂,手里还攥着一张红色奖状。

我又哭又笑,抱着照片睡了一夜,梦里躺在身下的人终于有了脸,那张明媚的脸上布满眼泪,哭着喘着让我别弄了,我咬他,问他为什么不声不响地走,他只重复说我们不是一路人。

那什么叫一路人?

我恨他也爱他,想拼命对他好,又想撕了他的皮肉让他疼,让他知道我那时被丢下有多痛。

所以梦醒后我做了个愚蠢至极的决定,要玩什么脑残游戏,强奸他,威胁他,让他精神崩溃,最后他心如死灰,而我做完一切并没有报复的快感,崩溃的其实是我。

第二次表白我为他烧了七朵玫瑰,是玫瑰,不止玫瑰,连我整个人一起烧起来了,心里想要报复的念头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个想法——我想让林尧幸福。

可幸福的烟雾总是在我以为触手可及时消散。

仓库火灾后我精神彻底出了问题,在贺长伟面前也懒得伪装,我被他强行带走,出国前几天一直神神叨叨地跪在家里求佛拜神,我求林尧来梦里见我一面,我求他带我走。

林尧没有见我,带我走的是贺长伟,他说不留学了,现在去国外丢人不如进精神病院好好看看脑子。

精神病院。

压抑,冰冷,毫无人情味。

一开始我吃不下饭,看到饭就呕吐,虚脱地跪在屋子拐角,有人给我吃药打针来维持我的生命,打的针没办法,但吃的药我会想方设法偷偷吐出来。

被贺长伟知道后,他怒不可遏地扇我,问我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一边擦嘴边血迹,一边要死不活地告诉他,对,我不想活了,你弄死我吧。

“从孤儿变成贺家少爷,你知道这是多大的阶层跨越吗?你怎么一点不懂得珍惜,贺家有你这种不上进的人真是祖坟着火!”

我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见林尧。

“妓女的孩子你都要,贺长伟,你列祖列宗知道你这么没骨气吗?”

换作以前我肯定不敢这样跟他说话,但是现在我想找死,我什么都不怕,压心头的话一股脑的往外吐。

“你光明磊落,去操妓女搞大妓女肚子多少年不管不问,你那么正直,祖坟不着火?”

贺长伟气得指着我的手都在抖,“你疯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我咧嘴笑,“你看看这是哪,我他妈在精神病院,医院盖章的精神病,我就是疯子,我疯了,你弄死我吧,别让我出去后给贺家丢人。”

那天贺长伟差点被我气进icu。

在精神病院的196天里,我每天都想死,每一天都想,但是头几次自杀未遂后医院对我的看护力度加紧,我没有独处的机会,上厕所都有人跟着,怕我一头撞死在马桶上。

哈哈,因为我确实这样干过,撞的头破血流,意识恍惚。

不过也是那次马桶自杀法让我发现头部遭受撞击运气好的话可以短暂性失忆,我能忘记林尧一会儿,虽然过不了多久还是会想起;运气不好的话就撞死了,撞死对我来说是好事。

最后一次撞击头部我被送进icu,贺长伟终于发现精神病院关着我也没用,我在精神病院只会越待越疯,他从国外找了个有名的心理医生,中文名叫陆文。

陆文听我说了所有事情,应该是出于职业素养才没扇我大嘴巴子,他的表情很难看,估计觉得我是个畜牲。

治疗过程中陆文总试图让我释怀,他说人死不能复生,我再想念也没用。

我说如果想念没有用,我就去找他,我回长鸣市西郊仓库里自杀,这样能不能跟林尧走到一条黄泉路上?

他说真正的爱应该要学会放手。

我说爱不是放手,是永远不放手。

为什么真正的爱一定是放过?理性克制就是爱的表现吗?我不同意,那明明是为胆小退让找的理由。

“这只是你的心病,或许你并没有那么爱他,过几年你会淡忘他,并且开启一段新的生活,拥有一段新的感情。你要知道,感情有保质期,你现在以为永恒的爱以后都会变质。”

“那就再爱他一次。”

“过期之后我也还是会再次爱上他,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

我和陆文谁也没办法说服对方,最后我跟他打赌,我来抛个硬币,如果硬币不碎,我就要继续爱林尧。

“世界上爱而不得的人又不止你一个,何必这样执着?”

“为什么爱而不得的会是我?”

陆文走了,走前告诉贺长伟我病的太严重,他治不好,从没见过像我这样偏激执拗的人。

我又被送回精神病院。

这次精神病院更恐怖了,关我禁闭,还想用电击消除我的记忆,贺长伟用了一百种方法,最后问我还记得什么?

我半死不活,精疲力尽,对他说:“我要找林尧。”

“我要找林尧。”

“我要找林尧。”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记不清林尧是谁了,这是我舌头的肌肉记忆,大脑的条件反射,是它们自作主张,说要找林尧。

贺长伟终于气急了,他指着我鼻子骂:“要不是贺恒是杂种,我怎么可能把希望都压在你这种蠢货身上。”

原来他早就知道贺恒不是他的种。

难怪当年要把我接回来。

“你就当不知道,假装他是你儿子行不行?让我去死,别折磨我了。”

贺长伟也要疯了。

后面几年我依然在跟阎王走亲戚,给他发了几个加急快递,可惜他不收,每次都把我从阎王殿门口赶走。

也许是被我气的,贺长伟去年突发心脏病,人很快就不行了,从倒下到病危甚至没两个小时,他走前只给我留了一句话。

“你个蠢货别再自杀了,林尧没死。”

哈。

我感觉我也要得心脏病了。

这几年一直忙着找死,当年火灾的事根本没查,我蠢的和以前收信时一模一样,太想当然了。这回找林尧花了我不少功夫,但幸好找到了线索。

我远远地站在天台上拿望远镜看他,直到他从检察院出来走进白色大众,看不见了,我放下望远镜转身泪如雨下,缩在天台哭了一下午。

一边哭一边想,要怎么再相遇才能让林尧不离开我呢?

我两天两夜没睡,想起了一切罪恶的来源,和县福利院,林尧一定比我更恨它。

十一年前的证据并不好找,我用整整一年去搜集证据,又想方设法找到当年受害者家属,过程太复杂了,我经常半夜三点还在忙,困到睁不开眼,可一想到林尧拿到这些证据会怎样惊喜,又不觉得疲惫了。

重逢那天我精心打扮,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发疯,不要吓到林尧,但还是失策了,我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能制住我的只有林尧。

他好像拿了证据还是不想跟我在一起。

那怎么办?

只能强行留下了。

恨我也好,爱我也罢,记得我,我要他一辈子都记得我。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空洞,嘈杂,虚无,我从不惧怕死亡,那更像是一种解脱,但后来我遇到了林尧,我突然不想死了,我想接近他,了解他,触碰他。

我想一直看着他。

以前我不怕死,现在我想哪怕死了身边也要放着林尧的骨头,是,我离不开他。

如果我先死了就把我骨灰拌水让林尧喝下去,如果林尧先死了,我也不再有活着的必要,我要永远和他在一起,以任何方式,哪怕扭曲,哪怕不让人理解。

最后再抛一次硬币,如果硬币没碎,我就要跟林尧生生世世绑在一起。

它当然不会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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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码出来了,这个番外我写十几章的时候就在构思,希望能让贺殊的形象更加完整。

之前有不少鱼鱼跟我提过想看小林双性if线,怎么说,你们想看吗?想看林检长批勾引贺殊的人多的话,下一个纯车番外可以写🧐

作者感言

羌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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