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喜像是摔愣了一般,隔了半天才挣扎着站起来。
架子也被带倒了,零零碎碎的东西散了一地。他垂着眼帘儿,盯着那一片狼藉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脸,嘴唇动了动,轻声道:“你身上有伤,喝药。”
屋里没点灯,乌漆麻黑的,江少栩一开始没注意,这时才看到桌子上有一个小药碗。他想都没多想,直接一抬手,把桌子和药碗全打翻了。
药碗哗啦啦碎成了三四片,药汤一半洒在地上,另一半泼在杜如喜的衣衫下摆上。
“滚,少在这里惺惺作态。”江少栩深呼了一口气,“带着你的药,还有你的假好心,一起滚。”
这回杜如喜低着头发了更久的愣,久到江少栩耐心都耗尽了,正要再一次动手,他才弯下腰,一片一片地捡起碎片,默默转身出了屋。
杜如喜一走,这便轮到江少栩坐在床上呆呆地发怔了。
这大半个月,所有的坏事一件一件接肘而来,一股脑地全砸在江少栩头上。身上带伤,他有觉就睡,有饭就吃,他自顾不暇,就没空想别的,他得活命,他没那个精力。
可现在却又不同了,他直直地望着对面的墙,看上去神情专注,实际上什么都没看进眼里。他很努力地思索了,可又什么都想不通。
他愣怔怔的,忽然多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了。
他起身想收拾东西走人,站起来了才发现他根本没什么东西可以带走。他身上现在穿的衣服不是自己的,原本那身被洗干净了,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了床头。
他把衣服抖落开了,下意识去摸腰带上随身挂的腰牌,但没摸到。他愣了一愣,又把衣服全摸了个遍,还是没有。他低头在床上吭哧吭哧找了半天,突然想起来,这身白衣是重华的,腰牌也是重华的,但他不是了。
他顿了一下,把白衣又放回床上,安静站了片刻,就转身离开了。
屋门一推,外头站着愣着神儿的杜如喜。
俩人对看了一眼,江少栩话不多说,扭头就顺着回廊往院外走。
杜如喜慢他两步,默默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廊下静悄悄地行夜路,江少栩走了十来步,忍不住回了头:“你有毛病?跟着我干什么,我想去哪儿你拦得住?”他转回头,闷头往前走了好几步,杜如喜和他拉开了一点点距离,又跟了上来,他再一次回过头,神情凶狠,“你敢再跟,我就打折你的腿。”他皱着眉想了想,“还是说,你连你不会武功这件事也是骗我的?”
杜如喜苍白着脸,没有回话。
江少栩不再理会他,一直走到院门口。
院门是严严实实地关着的,他上手推了一把,果然锁住了,推不开。
不远处,方胜带着几个手下人,从院子角落悄无声息地现了身。杜如喜没下指令,他们便离得远远的,没人靠近。
院门出不去,以江少栩现在这个状况,院墙又翻不出,旁边还有人负责监视。他觉着累,身心俱疲,站不住,就原地蹲下了,两只胳膊架在膝盖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地。
杜如喜走近两步:“少栩,跟我回屋吧,你伤势未愈,需要休息。”
江少栩蹲在那里不说话,杜如喜又试探着走近两步:“你现在在这里是最安全的,没人能再伤你,我不会再让别人伤你。你……你好好把药吃了……我……我有很多事要解释给你听。”
杜如喜离得有些近了,江少栩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瞪得有些泛红。
“我有我的苦衷。”杜如喜呼吸紧了紧,低声道,“你受的苦,遭的罪,我会全部补偿你。”
江少栩瞪着他不言语,杜如喜不敢再动,侧目朝方胜那头看了一下。
这几日都是方胜近身照顾的江少栩,两人未曾多言,可总归有几分熟悉。方胜只身挨近了,江少栩也并未难为他。
方胜弯下腰,试着去扶江少栩:“江公子,治病为先,身体最是要紧,我送你回去罢。”
江少栩一开始没动弹,过了半晌才转过头来,冷不丁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方胜愣了一下,江少栩看着像是也有些愣住,但还是道:“你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
方胜不明所以,下意识抬眼望了望杜如喜。
江少栩晃了一晃,慢慢站起身,一把抓住方胜胳膊,神情都变了:“‘治病为先,身体要紧’,你重复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