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队伍日夜兼程,颠簸了数日,其中细节不再赘述,终于赶在月圆之夜的头一天抵达了目的地——大魔头苏绮生的藏身之所。
苏绮生藏匿的地方是一间半隐在山林之中的老宅,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像是久未有人居住了。众人怕打草惊蛇,不敢贸然靠近,只是在林中提前布好了岗哨,也定下了下一步的计划,现在要做的,便是耐心等待最佳的围剿时机——待月圆之时,便是苏绮生功体最为虚弱的时刻。
大战的前一晚,恰好赶上了中秋节。
月似银盘,高悬枝头。
江少栩背靠树干,席地而坐,身前摆着传音炉。他烧了一张符纸,给远在青霄的徒弟们报了个平安,然后挥散了香灰,把小炉子往腰上一别,换了酒葫芦出来,就这么一眼月亮一口酒的独饮起来。
明日便是最后一战,这么些年过去了,不论最终的结局是好是坏,当年的事情总算是要迎来一个结果。
江少栩深深呼了口气,隐隐约约正有些晃神儿,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都不必回头,他便知是谁:“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杜如喜从树后走出来,笑了一笑,一撩衣摆,也学着他的模样盘腿坐下来:“你没去议事,原来在这里躲清静。”
除了江少栩,其他在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人,此时都聚在一起商定明日行动的细节。
这次围剿,随行的队伍里掺杂了好几个大门大派的人,各门派间皆有往来,明里暗里,各有好恶,不过彼此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冲着这江湖令来的。最终谁能拿到大魔头的首级,谁便能借此一战扬名立万。
江少栩和这些人压根就凑不到一处去,路不同,也懒得打这些虚头巴脑的交道,索性两手一甩,躲在这里图个消停,反正拿主意的事儿有纪正庭去操心,到时他只管出力便是。
只可惜这消停也没持续多久,江少栩哼了一声:“你来了还算什么‘清静’。”
“难得赶上了中秋夜,月色也正刚好。”杜如喜始终是一副笑模样,“自己喝闷酒多浪费这般夜景,不如我陪你小酌一口。”说罢,便朝江少栩摊了摊手。
江少栩撩起眼皮瞅了瞅他,想了想,一把将酒葫芦丢了过去。
杜如喜接过葫芦,仰头一口,酒一过喉便开始咳了起来:“咳、咳咳……有些、有些烈。”
“嘁,你不会喝就别喝,浪费我的酒。”江少栩嗤笑一声,拿回葫芦又灌了一大口。
“咳,这确实是……”杜如喜呛得有些厉害,脸颊微微泛起红来。他咳了两下,不知想到什么,又笑了起来,眼睛笑得弯弯的,“那……算我欠你一顿酒,等一切结束之后,我带你去桃花源,喝最好的桃花酿,好不好?”
江少栩没接他这个话,也没看他,只是垂着眼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然后沉默了片刻,又抬起头:“外头那群人来这儿是为了一战成名,我来这儿是为了报当年的仇。杜如喜,你说你一个生意人,不好好在药谷打你的算盘珠子,没事跑这儿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嗯……”杜如喜总算是缓过了劲儿,不再咳了,可眼角还是有些红。他微微偏了偏头,稍作沉思,然后认真地道:“为了不再后悔半生吧。”
江少栩皱了皱眉:“啊?”
杜如喜从他手中接过了酒葫芦:“烈酒不宜多喝,浅尝便好,夜色深了,你去好好歇息一下,明日还有一场恶战。”
“我不睡。”江少栩站起身来,抻了抻肩膀,让夜风吹散身上的酒气,“那些门派的小年轻我信不过,今天晚上我来盯梢,你——”他看了杜如喜一眼,在视线对上之前便挪开了眼,“你又帮不上什么忙,明天就别随队出发了,在这里等着吧。”
说完也不等杜如喜再言语,一个轻功翻上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后一靠,便专心守起夜来。
长夜漫漫,江少栩说是不睡,可却不知从何时起进入了梦乡。
他睡得不踏实,像是被梦魇住了,挣了好久才勉强醒过来。
醒来时他头昏脑涨的,一翻身跃下树,脚底下还打了个虚软。
“嘶……”江少栩晃了晃头,四下张望了几眼,隐约觉出几分不对来。
此时天还未亮,之前在不远处巡逻站岗的年轻弟子都不见了,杜如喜也找不到踪影,周围静悄悄的,像是一个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