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上撒盐原本就是件让人极难忍受的事,更何况韩凉非还被打了针,他的感官正在被一点一点放大。韩凉非用手紧紧抓住绳子,疼得直哆嗦,几乎抑制不住想要大声喊出来。
然而,董鹏程似乎并不想放过他,他从身上拿出一件工具。韩凉非看不见,他不知道董鹏程想做什么。
针的作用是放大感官,所以当韩凉非的痛觉被放大时,其他器官的感知力也在放大,比如听力。
此时,韩凉非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心跳声,压在董鹏程窸窸窣窣的声音下越来越近。那人的脚上似乎包裹着什么,走路时几乎没有声音,但韩凉非还是听到了。
“是朋友还是敌人?”韩凉非心念一转,“如果是敌人,没有必要特意压低声音;如果是朋友,那么整个黑耀算得上朋友的只有俞小溪和那个牛郎,而愿意为他冒险的只可能是俞小溪。”
“等一下,不如我们合作。”韩凉非开口了,试图分散董鹏程的注意力掩盖第三人的行动。
董鹏程看了一眼韩凉非,微微勾起嘴冷笑:“我竟然不知道,我跟你之间还有合作的机会。”
“你喜欢袁嵩对不对?”如果没有记错,董鹏程在十年前看袁嵩的眼神就很不对劲。
“呵,是又怎么样?”董鹏程冷哼。
“但袁嵩喜欢俞小溪,所以你永远不可能有机会。”
“有点意思。”董鹏程放下手中的东西,专心看着韩凉非。
“只要你不杀我,我有自信,俞小溪一定会选择我。到时候袁嵩就是你一个人的。”
“有点道理。看来,真不能让你死。”
“是。”
“可是,我有个疑问,如果我杀了你和俞小溪,大哥不照样是我的。”
“你杀了俞小溪袁嵩一定不会原谅你。”
突然,董鹏程笑了起来:“韩凉非,我可真是小看你了。刚才你就是这么骗大哥放过你的吧。呵,可惜,我不是大哥,我可不像他那样优柔寡断,也没有那股子怜香惜玉的心。不妨告诉你,得到他的人比得到他的心更让我痛快。”说完董鹏程更加疯狂地笑了起来。
趁着董鹏程狂笑,第三人终于动了。那人朝董鹏程开了一枪,董鹏程快速躲避似乎并没有伤到要害。韩凉非一阵懊恼,但又不得不佩服董鹏程的警觉。那两人过了十几招,韩凉非只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通过心跳声的方位判断,似乎第三人落了下风。韩凉非心急如焚,正想该如何帮忙,突然听到一阵劲风闪过,董鹏程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韩凉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待询问,那第三人已经跑到面前,开始解韩凉非的绳子。
“你是不是小溪?”韩凉非急急地问。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
“说话!你是不是俞小溪?!”绳子已经解开了,韩凉非忍着痛将人抱住,“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我是张小非,我是你的小非哥哥,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韩凉非摇着那人嘶吼。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掰开韩凉非的手把韩凉非背到了背上,一刻都没有停留快速往外跑。
那人跑得很快,几乎没有过多的喘息,一直跑到了海边。
“快,这里。”有人在船上喊。韩凉非听出那是乔辰宇的声音。
那人把韩凉非交给乔辰宇后便转身往回走。
“你不跟我们走吗?”乔辰宇喊。
那人略停了停继续往前走。
“俞小溪!你就这么不想见我?”韩凉非大喊,他整个身体都在叫嚣着疼痛,但他的心比身体还痛。
那人停下了,韩凉非撑起身体往岸上走,没走两步便摔倒在地。乔辰宇去扶,被韩凉非一把推开。
韩凉非听到那人的心跳声乱了节奏,甚至好像听到那人在轻轻地抽泣。韩凉非站不起来,所以他趴在地上朝那人的方向爬过去。血痕在地面上蜿蜒流淌,那人再也忍不住跑回来抱起了韩凉非。他在抖,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韩凉非的脖子上。
“告诉我,你是不是小溪?”
那人轻轻嗯了一声,抱得韩凉非更紧了。
“你果然是小溪,你没有死,哈哈,你真的没有死!”韩凉非高兴得忘了疼痛死死抱住俞小溪。
“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卖惨让我心疼你。”俞小溪终于开口了。
听到这声音,韩凉非彻底懵了,试探着问:“你,你是那个牛郎?”
“你才是牛郎。”俞小溪简直被气笑了。
韩凉非大笑起来,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太好了,我没有把你绿了。哈哈哈,我纠结了几个月,没想到从始至终全都是你。”韩凉非就跟捡了钱似的大笑,一边还诶诶叫痛。
“以后再收拾你。快回去吧,一会儿大哥发现,你就走不了了。”俞小溪擦擦眼泪。
“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走。你放走了我,你以为袁嵩会放过你吗?”韩凉非不解地问。
“我不能离开黑耀,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你再等我几年,等我做完,我就回来找你,好吗?”
“有什么是袁嵩能给但我给不了的。”韩凉非提高了声音,但俞小溪没有说话。
“哎呀,你们两位大爷可行行好吧,赶紧回去吧。”乔辰宇急得跳脚。
“小溪,我很痛,没有你我熬不住。跟我回去,再陪我一天好不好?”
“哎呀,快走吧。俞小溪算我求求你了,你不走这韩大爷是肯定不会走的了。”乔辰宇简直快急死了。
对于张小非的请求,俞小溪从来都舍不得拒绝:“好,我跟你回去。就一天。”
韩凉非已经不管什么一天两天,只要能把俞小溪带走就行。
俞小溪叹了口气抱起韩凉非。“诶诶诶,快放我下来,我才是上面那个,你这么抱着我走,我还要不要面子了。”事关1的尊严,韩凉非急得哇哇叫。
“闭嘴,再说话,我现在就回去。”俞小溪态度强硬。
韩凉非耸了耸肩膀没敢再说话。
三人上了船,乘着快艇快速离开了黑耀。
待几人走远,袁嵩和白峰从暗处走出。
“大哥,还拦吗?”白峰问。
袁嵩看了一眼白峰:“我拦得住吗?”
白峰从袁嵩的眼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神情,那似乎叫——落寞。只那么一下,袁嵩已经恢复了冷漠的神情,挺起胸膛,快步离开了海边。
南郊别墅
回了屋,乔辰宇给韩凉非打了一针止痛,但没敢打太狠,就怕有什么副作用;又给韩凉非的伤口做了简单的缝合,那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
没了强烈的痛感,韩凉非倒是有心情开玩笑了,不但如此,还长出了一股作劲,抓着俞小溪的手就跟个3岁小孩似的,躺在床上嗷嗷地喊疼。折腾得俞小溪,又是呼呼,又是揉揉的,忙的不可开交,一边还要分神应付韩凉非时不时的无理取闹。
“小溪,我的眼睛是不是要瞎掉了,我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你的脸了?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要是没看个够本,不是都得便宜别人了。”
俞小溪赶紧起身又绞了块毛巾敷在韩凉非眼睛上:“是眼睛又疼了吗?再忍几天,等药效过去就好了。”
“我都看不到东西,你说,万一走路的时候摔了怎么办,你不就没老公了;万一衣服扣不好怎么办,那不是要被人看光光了;万一洗发水拿成脱毛膏怎么办,那不就成少年地中海了。这也太恐怖了。”
对于韩凉非明显瞎掰的理由,俞小溪都很有耐心地一一应下了:“没事的,走路的时候我扶着你就不会摔倒了,衣服我帮你穿就不会扣错扣子了,浴室的脱毛膏我都拿去丢了就不会用错了。”
“那可不行,你把脱毛膏丢了,乔辰宇得找我拼命。”
“韩凉非,你别冤枉人,家里就没有脱毛膏。”乔辰宇气呼呼地反驳。
“你有。”
“我没有。”
“明天就给你买一箱。”
俞小溪用手捏了捏额头:“凉非,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就想让你帮他洗澡,这个没脸没皮的老畜生。”乔辰宇朝韩凉非翻了个白眼,可惜韩凉非看不见。
“其实,看不见也不影响洗澡的。”俞小溪实事求是地说。
“别……您可千万别……您要是让他一个人洗澡,他保准能给您演出夜店那味。”乔辰宇捏了捏嗓子,学着女人的声音,夸张地表演起来:“哎呀,地好滑呀,要站不住了。哎呀呀,我怎么又摔倒了,快来扶我一把。哎呀呀呀,我又又又摔疼了,小溪我要抱抱亲亲举高高。”乔辰宇故意拉长了高字的尾音,顺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顺便还狠狠地期待了一把俞小溪能来一个惊天大翻脸。
“好吧,那我在浴室里等你。”俞小溪这话一出惊得乔辰宇外焦里嫩,他就不信了,这都能忍?
此时,韩凉非正想见好就收,乔辰宇那阴阳怪气的调调又不甘心地跑了出来:“那怎么可以呢?还得鸳鸯浴。这要是不小心躺下去没了顶不就死翘翘了吗?”
韩凉非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正想打断乔辰宇,没想到俞小溪只轻轻叹了口气说:“好吧。”这一次乔辰宇和韩凉非的脸色可就不止用精彩可以形容了。
乔辰宇惊得几乎怀疑人生,韩凉非又是一脸得意洋洋的满足样。俞小溪看了两人一眼,认命地没有说话,这一下韩凉非更来劲了。
“你答应了也没用,你明天就要走了。我的眼睛肯定好不了,到时候摔在浴室里都没人看见。万一不小心摔了个半身不遂,那你可就得养我一辈子了。算了,也不能赖着你,还是让乔辰宇找个深山老林把我埋了得了。你就当我十年前就死了吧,也不用心疼,安安心心做你自己的事情去吧。我不怪你,反正都是我自己活该,那么大人了,摔了能怪谁呢?我总不能怪你不跟我洗鸳鸯浴吧。想想还真有点可怜了,都当了二十几年的老光棍了,临死了也没个人送送,就这么被埋在深山老林了。说不定刚埋下去就被狼给挖出来,到时候闹了个尸骨无存大地真干净。”末了,韩凉非抬起破破烂烂的袖子擦了擦根本没有的眼泪,哀怨地撇了撇嘴。
乔辰宇几乎看不下去了,但俞小溪还是柔柔地说:“那我就等你眼睛好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