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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庄,贺家院子。
“贴歪了,左边高一点。”穿荷花旗袍的女孩站在墙下,帮踩着凳子贴喜字的男人指挥。
男人一身黑皮夹克,军靴军裤,头发微长模样英俊,心中腹诽:要是贺宇澄这孙子提前告诉他有这么漂亮的姑娘也在,他高低得把头发剪利索了再说。
“现在呢?”他毫无怨言,向下看去,一时移不开眼,女孩头发松松挽着,眉眼清丽,像一株亭亭玉立的荷,人如其名。
一对小的珍珠耳坠在太阳下很耀眼,孟小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怎么啦?是不是很像真的?”说着很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我在地摊上淘的,才十块钱。”
“很好看……”高焕野有些结巴,“你戴什么都好看。”
不远处有人偷笑,高焕野看过去,卷毛男生手拿扫把扫地,但其实正在明目张胆地看热闹,被抓包了有点尴尬,立刻转身看天,自言自语:“今天天气不错啊。”
“看路。”韩路被西装革履的男人扶住胳膊,男人推推眼镜,表情不悦,“你眼睛长在头顶上了?走路不看路专门看天?”
两个小团子跑过来,在江岸手下解救出小韩叔叔,“叔叔我们的衣服好看吗?”
小姑娘依旧是齐耳短发,戴着亮晶晶的蝴蝶发夹,百褶裙在她身上像朵漂亮的花。
另一个小花童穿着白衬衫背带裤,头发顺毛乖巧,大眼睛忽闪忽闪,拉着姐姐的手,还抓着一捧花。
不是常用的玫瑰,而是几支茎干长长的步步高,红色黄色,颜色鲜艳生机勃勃,是祝明心偶然在花店发现的。
这种花在乡下很常见,现在还没到大批开花的时候,没想到花店里竟有的卖。
“哎呦小祖宗,你怎么倒着拿?花瓣都要让你抓秃了。”老太太头发梳得整齐,胸前别了个年代久远却保存完好的牡丹胸针,是她年轻时候爱人送的礼物。
蒋换莲接过贺望手中的捧花,哄道:“先给姥姥,一会儿再让你拿。”
她拿着花放到屋里,今天的两位新人正在里面给对方别胸花。
还是那种最普通最常见的胸花,大红的绸布上有朵红花,只不过别人的一对上是“新郎”和“新娘”,他们是“新郎”和“新郎”。
两人穿着款式一样的衬衫和西裤,光站在一块儿就登对。
“我心脏现在怦怦跳。”贺宇澄眯了下眼,“紧张。”
“有什么可紧张的。”祝明心面上不显,手下意识去摸烟,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戒了。
他的动作被身边人尽收眼底,贺宇澄用肩膀碰祝明心的,“还说我,你不也紧张了。”
祝明心抬眼,贺宇澄闭嘴。
“还记得么,那时候你还帮我搬床。”贺宇澄看着热闹的院子说道:“说不让你搬,非不听。这么倔。”
“我那是……”祝明心语塞,声音小下去,“我那是感谢你让我搭车。”
贺宇澄含混地嗯一声,嘴角上翘,“还给我送蚊帐,骗我说你还有。”
“我……”祝明心想反驳,根本插不上嘴,贺宇澄还在说。
“以为我走了趴在桌子上看我留下的画,偷偷摸眼泪。”他幼稚地挤着祝明心,无赖道:“哎呀你好爱我。”
祝明心由着他挤,扭头对他笑,“也不知道谁。”他压低声音,说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悄悄话:“趴在我腿上让我讲童话故事。”
“是我。怎么了?”贺宇澄坦荡承认,反将一军:“那是谁哭着让我轻……”
“闭嘴。”祝明心捂住他的嘴。
贺宇澄眨眨眼,算妥协。
“不过,当时跟我说梦想的小祝,也真的变成了他想做到的小祝律师。”他温柔看向祝明心,“很厉害。”
祝明心撇过头不看他,轻声说:“其实有时候我也想放弃。”
“但是一想到我当时跟你说的时候。”他顿了吨,“那时候的那种高兴的勇敢的心情,让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看向身边人,“我想着,我跟你说都说了,我就得做到。”祝明心笑了笑,“不想让你看不起我,也不想自己看不起自己。”
“所以说你好厉害啊。”贺宇澄说:“很多人做不到。”
“得了你,别夸了。”祝明心让他说得脸都臊得慌。
“打扰一下。”
话被打断,高焕野趴在窗台上,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们两个,“虽然可以理解你们很甜蜜,但是差不多了吧,赶紧出来,等你们呢!”
“新人入场啊,新人入场。”他张罗着,椅子桌子早已搬好,放在院中央的树下。
榆树发出嫩绿的芽,星星点点生机无限,一同见证着这场婚礼。
“欢迎各位来参加咱们这个脾气不好的贺宇澄跟脾气好的祝明心的婚礼。”他一笑,“有点绕嘴。”
“你下去吧。”贺宇澄笑得痞气,“江岸你来。”
“哎别!热场子么这不是。”高焕野埋怨:“你一点都不专业。”
“咱们就一步步来啊。”高焕野拍手,“第一步,拜天地!”
“心中有天地,朝哪都一样。”
祝明心和贺宇澄便对着天地桌鞠了一躬,韩路在蒋换莲的教导下画了一幅百合花,摆在桌上,对他俩拱手:“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下一步来了啊,拜高堂!”
蒋换莲紧张地抻抻衣角,忙坐正了,也扶正了怀中的男人遗像。
遗像用的是明心爸爸年轻时候的照片,黑发明眸,温和带笑。
她骄傲地挺直了脊梁,心中念叨:“老伴儿,快看看咱们明心跟他对象,好不好看,配不配?”
“行了,婚礼结束,直接洞房吧你们。”高焕野一边笑一边躲贺宇澄,被孟小荷拦了一下,他立刻不动了。
“还没对拜呢?”女孩子声音清脆,“你专业一点,大哥。”
“那什么,其实我岁数不是很大。”高焕野解释。
江岸在一边插嘴,“对,年龄不是很大,就比你大个快一轮。”
“造谣!”高焕野随手搭住旁边韩路的肩膀,“小卷毛他这纯粹造谣,你说是不是?”还笑呢,身后就挨了一脚,贺宇澄面无表情,对江岸抬抬下巴,“你来。”
“咱俩这么多年交情——”
眼看着江岸人模人样地走过去,还顺手拉出他手臂下的韩路,对着贺宇澄和祝明心颔首:“夫妻现在可以对拜了。”他顿了顿,“当然,也可以接吻。”
“喔——”高焕野叫起来,“江岸比我还牛啊!”
贺宇澄赶紧去看蒋焕莲的脸色,见她乐呵地看着他们闹,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意思,便低头去看祝明心,小声询问:“怎么着?”
祝明心没回答,直接抬手揽住他的脖子,让他靠近自己,偏头亲上去。
院子里欢呼声口哨声一片,韩路带着两个小孩撒花瓣,小姑娘的裙摆像蝴蝶,在这一方院中纷飞。
“戒指呢?交换啊。”
贺宇澄拉着祝明心的手举起来,两人早就戴上了,祝明心戴的是贺总自己画稿图设计的,全天下独一无二。
贺家大门紧闭,这不是一场能够大方分享的婚礼,却光明坦荡地举办在阳光下。天地为见证,春风作祝贺。
爱从不是丢人的东西。
——
“味道怎么样?”特邀喜宴大厨韩路师傅十分专业地系着大白围裙,手拿铁勺,询问各位的意见。
孟小荷高焕野边吃边点头,“好吃!”
旺旺吃得脸上都是,举起自己的小猪陶瓷碗:“叔叔再来一碗——”圆圆擦掉他脸上的饭粒,把自己的小兔碗也举了起来。
挑剔如江岸,在韩师傅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也矜贵点头,“味道可以。”
“大家喜欢就好,管够啊。”他又回到灶台,做凉拌鸡丝去了。
席吃过了,贺宇澄手往桌上一撑,屈指敲了敲,“各位,礼呢?”
“啊我该回家了,我的猫还没喂。”小韩又看天,这次没忘拉着江岸。高焕野扭头问小荷:“我请你喝咖啡怎么样?”小荷莞尔一笑:“不好意思只喝茶。”
旺旺问姐姐:“他们怎么了?怎么不理爸爸?”姐姐摇头,手一摊很酷地摇头:“大人好奇怪。”
贺宇澄拍了拍桌子,众人安静,看他似笑非笑的脸,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排着队搁在桌上,“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真不懂幽默。”
闹闹哄哄到了下午,四点多,太阳不再当头晒,高焕野摆弄起相机支架,今天一直在跟拍,还好带了电池。架好之后招呼大家:“来合个影呗。”
蒋换莲问:“它自己就能拍?不用人按?”
“阿姨,可以定时的,不用人拍,您就站好就成,到时候它就咔嚓,拍好了。”高焕野耐心解释,让老太太坐在中间。
“来,小荷站这站这。”他招呼小荷站在他身边。让圆圆旺旺站在老太太身侧,江岸小荷站在小孩后面。
“新人站这里!”让他俩站在老太太正后面,“齐活儿。”
“我数三二一。”高焕野捣鼓好相机,小跑回来,众人还有点紧张,咔嚓照完了,都问照得怎么样。高焕野一看,嘿嘿笑:“不好意思啊,没照上。重新来。”
“你靠不靠谱儿?”贺宇澄眯眼要杀人,“不行你在那按着。”
“那不行。”他又重新设定好计时,“这回肯定行。”
被他这么一闹,大家伙儿这次都不紧张了,对着镜头笑得开心自然。
乡村午后是懒洋洋的,春风吹得人暖和舒服,有新抽芽的草的香气,也有乡下独有的柴火炊烟的味道,让人踏实、心安。
照片上的每个人都是高兴的,因为爱,也真心为爱祝福。
墙头又飞来喜鹊了,两只蓝尾巴鹊儿一蹦一蹦的,这回真是喜事到了。
今天是个好天儿。有情人啊,不会分开。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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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番外待续
写得很开心,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