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场回家，屁股还没坐热，明暄就缠着乐娉婷要给祁随之打电话。
舟车劳顿下来，乐娉婷都累了，偏偏明暄还活力四射。
“暄暄，你先去把你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去洗个澡。”乐娉婷蹲在明暄面前，一颗一颗解开他外套的口子，柔声道，“你看，我们又是坐飞机又是坐车的，你是不是会累？那你累了随随是不是也会累？让随随和杭阿姨他们也歇一会儿好吗？”
明暄身上厚重的外套被脱了下来，他穿着暖和的姜黄色毛衣随着乐娉婷的动作扭了两扭。
“可是我不累呀。”
乐娉婷：……
五六岁的小孩儿狗都嫌，此话不假。
瞧着乐娉婷淡下来的脸色，明暄鼓了鼓嘴：“好嘛好嘛，我听话。”
闻言，乐娉婷满意地起身，将行李箱放倒打开。
箱子里一半是母子二人的换洗衣服，另一半是爷爷奶奶塞给他们的东西。
给明暄的针织毛衣啦，给乐娉婷的香薰茶叶啦，还有A市特色的小吃零食之类的，都是怀揣着爱意的。
明暄岔开着腿坐在地板上，把属于自己的那些东西拿起来抱在了怀里，蹬蹬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往暖烘烘的床上一放就不管了。
他眨了眨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口袋里被他忘记了……
伸手往腰侧插了一下。
没插进去。
又插了一下。
还是没插进去。
“咦？”明暄呆愣愣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侧。
哦对，外套被妈妈脱掉了。
“妈妈——”明暄迈着腿儿小跑到乐娉婷的身边，眼瞧着乐娉婷就要把那件脱下来的外套扔进洗衣机，“等一下，等一下妈妈！”
乐娉婷停下了动作：“怎么了？”
明暄扭了扭，把自己挤进了乐娉婷和洗衣机的中间，努力伸手去勾那件外套的口袋。
不属于外套的触感落入手心，明暄抓着那一截儿往外一扯，黑色的发带被他攥进了手心里。
“找到啦。”明暄眨了眨眼，抓着发带扭了扭，又把自己从那个缝隙里扭了出来，一蹦一跳地回了房间。
这个发带要放在哪里呢？
明暄小大人似的撑着下巴想着，一会儿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一会儿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小书包。
放在哪里好像都不太好……
“唔……”
想了想，明暄突然一拍脑袋：“有啦！”
他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努力地往床底下伸手。
床底下有一个之前家里吃剩下的铁质饼干盒，明暄自己藏进去的，那个盒子比他的脑袋还大呢！
明暄找乐娉婷要了那个饼干盒，说要作为自己的小藏宝库。
指尖碰上冰凉的盒盖，明暄努力伸长了胖乎乎的手指，一点一点把饼干盒拖了出来。
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可都是他的宝贝！
有和妈妈去海边捡的漂亮贝壳，有幼儿园朋友送给他的小猫形状的橡皮，还有明昭神秘兮兮给他的“不能打开锦囊”。
明暄把放在一旁的黑色发带拿在手中叠了两叠，郑重地把它放进了饼干盒里，而后拿起盖子“啪嗒”一下盖了上去。
乐娉婷走进房间帮他收拾衣服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撅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屁股。
乐娉婷抱臂走到他的身边：“暄暄。”
“妈妈！”
手指一推，饼干盒被推进了深处，明暄在地板上坐直了身子，弯着眼睛傻笑地看着乐娉婷，贴着地面的脸颊上还有一小块儿灰。
乐娉婷长叹了一口气，简直是要被自己儿子气笑了。
她把床上堆着的那些新衣服新玩具收拾好后，推著明暄的肩膀带他走进了浴室。
之前有一次他在洗澡的时候趁着妈妈给他拿衣服的空袭从澡盆里爬了出来，一脚踩在积了水的大理石瓷砖上，摔了个屁股墩儿，然后撅着屁股哭了两天。
自那一次起，他的浴室从进门开始，就垫上了硅胶的防滑垫。
乐娉婷趁着往澡盆里放热水的时候把明暄扒了个光溜溜，又从洗漱柜里拿了一个硅胶的太阳花头套出来。
明暄看到乐娉婷手上的东西，乖乖地抬起双手柄自己的头发往顶上拨。
乐娉婷拿过那个头套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与此同时，澡盆里的水也放满了，明暄扒拉着澡盆的边缘，一个翻身跳了进去。
溅了乐娉婷一身的水。
把毛孩子洗干净换上毛茸茸的家居服后，乐娉婷已经累懵了。
明暄光着脚丫子坐在沙发上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妈妈，电话。”
乐娉婷叹了口气，认命地拿出手机给杭子茜播了个视频通话。
嘟嘟两声后，杭子茜的脸出现在了显示屏上。
“杭阿姨好！”明暄乖乖地冲着显示屏招手。
“暄暄呀。”杭子茜笑了笑，镜头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随随，暄暄给你打电话了。”
显示屏另一边的祁随之穿了件绿色的小恐龙连体睡衣，明暄看到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他偏过头看向乐娉婷：“妈妈给我买这个！”
乐娉婷心力交瘁地应了声好，而后又对着显示屏歉意地开口：“抱歉啊子茜，孩子太闹了。”
“没关系没关系，让他们两个自己聊。”杭子茜笑了笑，“随随，你和暄暄视频，妈妈去洗澡了啊。”
祁随之点了点头：“好。”
乐娉婷说：“暄暄，我也去洗漱了。”
一时间，两个手机面前只剩下了两个小毛孩子，一个穿着绿色的恐龙连体睡衣，另一个穿着毛茸茸的白色家居服。
“明暄。”祁随之率先开口。
明暄对着显示屏眨了眨眼，俏皮道：“怎么啦？”
“你真可爱。”
“谢谢！”明暄乐呵呵地傻笑，“你也真可爱！”
两个小孩子什么都聊，从星星月亮聊到人生理想，乐娉婷洗漱出来后明暄还在对着显示屏手舞足蹈比划着叽里呱啦。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幼儿园开学。
明暄热情又开朗，在幼儿园里有太多太多好朋友了，才上学没几天，他就把这个远在其他幼儿园的祁随之忘在了脑后。
杭子茜手机响起来的那一刻，祁随之警觉地抬起了头。
听到杭子茜亲昵地喊了一声“娉婷”后，祁随之颠颠儿地跑到了杭子茜的身边，两只眼睛里都写满了期待。
杭子茜喊了一眼自家儿子，开口道：“暄暄要和随随聊聊天吗，两个孩子挺久没聊了。”
乐娉婷看了一眼邀请了朋友来家里玩的明暄，沉默了片刻：“暄暄带了朋友回来，把人晾在房间里可能不太礼貌。”
祁随之闻言，眉眼都耷拉了下来，灰头土脸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自闭地关上了房门。
什么最最最要好的朋友。
小没良心的根本不记得自己了。
祁随之抱着枕头委委屈屈地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
明暄家对面迎来了一个新邻居。
乐娉婷接明暄放学时跟他提了起来，说今天要邀请新邻居来家里吃饭。
听说新邻居家里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作为一个喜欢交朋友的外向小孩，明暄在超市买菜的时候活蹦乱跳，手舞足蹈，开心的不得了。
他往小推车里放了不少自己爱吃的小零食，果冻薯片棒棒糖，他爱吃的东西别人肯定都爱吃！
从超市回家后，乐娉婷拎着菜去厨房做饭了，明暄乖乖地坐在茶几前写作业。
过了有一段时间，门铃响了起来。
乐娉婷从厨房探出了个头：“暄暄，开个门。”
“好！”明暄放下铅笔，小跑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的是……
祁随之和他的爸爸妈妈。
“嗨，暄暄，好久不见。”祁亦歪着身子跟他打招呼。
明暄错愕了半晌，眼睛睁得老大。
“祁随之！！”
祁随之双手插兜，酷酷地靠在祁亦身上。
明暄已经有小半年没给他打电话了，他还在生气呢。
但很显然，明暄根本没有意识到祁随之在生气，他笑开了花，乐呵呵地去牵祁随之的手：“你怎么来了呀，我好想你呀！”
祁随之偏过头瘪了瘪嘴。
想我就是跟别的朋友玩，一个电话也不给我打嘛。
他还没开口说话，明暄就拉着他的手柄人拽进了屋子里：“我和妈妈买了好多小零食，都给你吃！”
明暄笑得真的很开心，灿烂的笑打消了祁随之的一点点怨气。
就一点点。
届时，乐娉婷也端出了刚刚做好的最后一道菜。
“来了啊子茜，搬家累了吧？”乐娉婷解下身上的围裙笑着开口，“这边房子是不是还可以？”
杭子茜点点头：“帮大忙了娉婷。”
乐娉婷的手艺算不上顶好，她是在这几年才开始学的做饭，但胜在家常。
两家人围着餐桌边吃饭边聊天。
明暄一会儿夹一筷子菜放在祁随之碗里，一块儿跳下椅子小跑到厨房拿了个小碗说要给他盛汤，说妈妈做的饭最好吃，你也尝尝。
明暄太可爱了，小半年没联系的怨气就这么在他一筷子一筷子下莫名消散了。
“从今天起暄暄和你就是邻居了，开心吗随随？”祁亦看着祁随之碗里堆成山的菜，好笑道，“暄暄，你要把随随喂成小猪啊？”
“才不会是小猪。”明暄摇头晃脑，后知后觉道，“唉？邻居？！”
“对啊，娉婷你没跟他说啊？”杭子茜看着他的表情笑道。
“没说，给他个惊喜。”乐娉婷说，“杭阿姨家的房子拆迁了，刚好我们家对面的房没人买，我就建议你杭阿姨来这里看看了。”
藉着祁随之和明暄的名头加上好友的两个妈妈反而成了比两个小孩子关系更好的朋友，乐娉婷看杭子茜的朋友圈，羡慕她的自由，而杭子茜也十分喜欢乐娉婷的文艺淡雅，两个小朋友不通电话的小半年内，两个大人倒是时常在微信上交流。
明暄张大了嘴，惊讶地不行。
好长时间后，开口道：“妈妈你都不告诉我，坏蛋。”
“你都多长时间没给随随打电话了，还说我坏呢，你自己把人都忘到脑袋后面了吧？”乐娉婷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他的碗里。
默默吃饭的祁随之闻言竖起了耳朵，准备听明暄的解释。
“哪有嘛，我就是……”明暄鼓了鼓嘴，“我好忙的！”
乐娉婷敷衍地点头：“嗯嗯，你最忙了。”
明暄皱了皱鼻子，放下筷子面对着祁随之，郑重地开口：“祁随之，你看我。”
祁随之愣：“啊？”
“我不会忘记你的，你是我最最最最好的朋友啦！”明暄歪着脑袋脆生生地说。
“那你还不给随随打电话啊？”祁亦看热闹不嫌事大，“随随每次听到他妈妈手机响起来都跟触发了警报似的。”
明暄尴尬地挠头傻笑。
吃完饭，明暄拉着祁随之的手柄人带进了自己的房间里，神秘兮兮地从抽屉里掏出了……
连着一根棉线的两个一次性纸杯。
他递了一个纸杯给祁随之，说了句“你贴在耳朵上”后，拿着另一边小跑着出了房间。
红色的棉线由一团崩成一条直线。
明暄将纸杯罩在嘴边：“祁随之，祁随之，我给你打电话啦。”
明暄的声音软软的，传进了祁随之的耳中。
由简易的一次性纸杯和棉线连成的“电话”被当成搬家礼物送给了祁随之。
和“电话”一起送出去的，还有那一大筐零食。
明暄太可爱了。
比他认识的任何一个小朋友都要可爱。
幼儿园的老师说大家长大后都会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然后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虽然明暄不是公主……
但……
“妈妈。”回到家，祁随之走进爸妈的卧室，扯了扯杭子茜的衣服，“我想和明暄结婚，可以吗？”
杭子茜笑翻了，拿出手机录像，让他再说一遍。
祁随之站在床边，正儿八经地重复了这一句。
杭子茜反手就把视频发给了乐娉婷，然后两个妈妈每次见到他都笑。
可恶！
·
祁亦和杭子茜对祁随之的学习没有什么太大的要求，他们都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快快乐乐地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而乐娉婷对明暄就更没有要求了，她只希望明暄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也正因如此，两家人一合计，在家门口的公立小学和家二十公里开外的私立小学中，选择了离家近的这一个。
幼儿园没做成同学的两个小朋友，进了同一个小学。
和明暄同一个幼儿园的朋友要么被家里送去了更好的小学，要么被零零散散地分在了不同的班，和明暄分在一个班的只有一个小胖墩儿。
明暄撇了撇嘴，握着祁随之的手凑到他的耳边亲昵地开口：“祁随之，那个叫齐飞的小朋友我不喜欢他，你不准跟他好。”
“为什么不喜欢他？”祁随之问。
“他喜欢欺负人，幼儿园的时候就总是欺负我们班上的女生。”明暄皱着鼻子，咽下了后半句的“也欺负过我”，蛮不讲理地开口，“反正你不准跟他好，你跟他好我就不跟你好了！”
小孩子们的交际准则就是，你不许跟我不喜欢的人好。
祁随之看看明暄，回过头又看看那个叫齐飞的男生，记下了这个明暄不喜欢的男生，点头答应了明暄说“好”。
明暄满意地拉着祁随之的手晃晃，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所有刚刚聚集在一起的团体第一件事免不了是自我介绍。
老师拿着花名册在讲台上一个个点名字，点到名字的上台进行为期三分钟的自我介绍。
明暄黏黏糊糊地揽着祁随之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听着其他的同学们自我介绍，结束后奋力地鼓掌。
前面的人一拨一拨的上台又下台，很快，老师又一次拿起了花名册。
“祁随之。”
所有人都左顾右盼找着这个叫“祁随之”的同学时，明暄松开了揽着他的手，“啪啪”地一个劲儿鼓掌，拍得掌心通红发麻。
突如其来的掌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祁随之有些尴尬地撑着桌子边缘站了起来。
人还没上台，明暄举起手冲他喊了一声“加油”，站在讲台侧边的老师都没忍住偏过头笑了。
祁随之站在讲台上也笑，眉眼温柔地笑。
“大家好，我叫祁随之。”
三分钟的自我介绍肯定不可能靠一个名字含混过去，祁随之按照前面的人介绍的格式，慢慢开口。
讲到爸爸喜欢攀岩，妈妈喜欢潜水的时候，底下坐着的小朋友们都发出了惊叹的“哇”的声音。
有自来熟的小孩冲他喊了一句：“那你喜欢什么！”
祁随之皱着鼻子想了想：“我喜欢和明暄玩。”
他在台上向全班老师同学宣告自己最喜欢的是自己，明暄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坐在位置上扭来扭曲，开心极了。
在一片掌声中，祁随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下一个被老师点到的人就是明暄。
“大家好呀，我叫明暄。”明暄弯着眼睛笑着开口，“我喜欢祁随之！”
隔了一个班的朋友就像隔了一座山。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幼儿园的好友还会跨班来找明暄玩，时间久了，各自都在自己班上有了相熟的朋友后，这些跨班的朋友们就很少敲响他们班的门了。
明暄还惆怅了一小会儿，反观祁随之，他可开心了，那些小朋友每次喊明暄出去聊天都要霸占他整个课间休息的时间，这下没有人霸占了，明暄的所有课间都是他的。
两个小朋友一起上学一起放学，然后一起回家，形影不离。
·
“暄暄，妈妈这两天工作要去一趟外地，这几天你在杭阿姨家吃饭，我跟你杭阿姨说过了。”一天早上，乐娉婷在明暄吃完早饭背著书包要出门的时候开口道，“在杭阿姨家不可以捣乱，知不知道？”
明暄扯了扯书包带子：“那我住在杭阿姨家里吗？”
明暄还没有在朋友家留宿过，即使是身为邻居的祁随之家也没有住过。
妈妈要出差，那岂不是可以和祁随之住啦！
“你有家里钥匙，吃完饭可以回家的呀，住对门那么方便。”乐娉婷走进厨房，从置物柜里拿了两盒牛奶递给他，“一盒记得给随随。”
“妈妈，我真的不可以住在杭阿姨家里吗？”明暄接过牛奶，眨巴眨巴眼，“我一个人在家，万一有坏人敲门爬窗子怎么办，我不敢嘛。”
乐娉婷嘴唇碰了碰，沉默了片刻。
他们的小区一梯两户，他们这一层刚好是他们家和祁随之家。
而他们家在26楼。
什么飞檐走壁的贼可以爬26楼的窗户啊？！
但是明暄还是个小学生，不敢一个人在家也无可厚非。
“……那我跟你杭阿姨说说，你在他们家不可以捣乱，不可以惹杭阿姨和祁叔叔生气，知道吗？”乐娉婷说。
明暄疯狂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保证！”
话音落下，响起了熟悉的敲门声。
“祁随之喊我去上学啦，妈妈再见！”
两个小孩肩并肩往学校的方向走，明暄递了一盒牛奶给祁随之，祁随之剥好了一颗茶叶蛋，熟稔地把蛋黄挤出来塞进自己嘴里后，把蛋白递给了明暄。
“祁随之，我妈妈这两天不在家。”明暄的声音满是雀跃，“他把我托付给你们家啦！”
“我知道，我妈早上跟我说了乐阿姨要去外地，你来我家吃饭。”祁随之拆下牛奶盒上的吸管插上，猛吸了一大口。
一整颗蛋黄真的太噎了。
“我不敢一个人住。”明暄说，“所以我跟妈妈说我想住在你们家，我晚上能跟你睡吗？”
祁随之偏头看他：“当然可以。”
这一句“当然可以”，让明暄从还没进校门就开始盼着放学。
因为过于兴奋，上课的时候明暄被点了两次名。
老师问他在一直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是急什么。
明暄老老实实回答：“我想放学。”
老师：……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铁面无私的数学老师：“你去后排站着上课。”
明暄瘪了瘪嘴，拿过课本耷拉着眉眼站到了最后一排，靠着墙，委屈巴巴的。
祁随之时不时回头看他两眼。
老师说两句话，他回一次头。
板个书，又回一次头。
讲个题，又回一次头。
毫不留情的数学老师：“祁随之，这么喜欢往后看，你也站后面去。”
班上最后一排巨大的垃圾桶旁，站了两个倒霉蛋。
但是没有关系，下课铃一响，两个倒霉蛋冲到自己的座位前收拾好书包一前一后地冲出了教室，冲出了学校，冲到了电梯前，气喘吁吁地到了家门口。
“哟？”祁亦给他俩开门的时候，看着门口俩小孩儿瘫倒在地上喘气儿吓了一大跳，“你俩怎么了这是？”
“我俩……呼……跑回来的！”明暄边喘边说，“渴了祁叔，我想喝水。”
“进门吧。”祁亦往旁边偏了偏，把俩孩子揪进了家里，倒了两杯水放在他们面前，“有人追你们啊？回个家还要用跑的？”
明暄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看向祁随之：“对呀，有人追我们吗？”
祁随之摇头：“没有。”
“那我们为什么要跑？”
“是啊……”祁随之也愣了，“我们为什么要跑？”
明暄：“我看你跑我就跑了啊！！”
祁随之：“我看你没停我就只能跑啊！”
从厨房出来的杭子茜得出结论：“俩小傻子。”
吃过饭后，明暄跟着祁随之进了他的房间，祁亦从饭厅搬了一张椅子摆在祁随之的书桌前，两个小朋友并排坐着写作业，和在学校时没有什么分别。
房门被打开，祁亦探了个头：“暄暄明天想吃什么？祁叔给你做。”
“都可以！”明暄抬起头往后望，“祁叔做什么我都爱吃！”
“那我就随便做了啊。”祁亦说，“你俩等会洗个澡早点睡，别玩太晚了，后天就周六了你俩想怎么玩怎么玩。”
说完后，祁亦把房门带上了，给两个小朋友留下了一方天地。
明暄一会儿打哈欠一会儿咬笔头，就是一个字儿也不落在作业本上。
祁随之偏头看了他一眼：“你不写吗？”
“写——”明暄咬着笔头含糊不清道。
祁随之沉默了片刻，从他的嘴里抽出了这根铅笔，把自己手上笔的塞给了他：“别咬啦，你用我的笔。”
明暄接过铅笔，叹了口气，半边脸贴在了作业本上，不情不愿的动笔。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作业写完后，明暄把笔往祁随之面前一扔，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写完啦写完啦！”
“我也写完了。”祁随之把本子合上，下意识地偏头看他，“去洗……”
话还没说完，祁随之就笑出了声。
“笑什么呀？”明暄皱了皱鼻子，“怎么了？”
祁随之一边狂笑，一边推明暄的肩膀把人带进了浴室。
洗手池前的镜子里照出了明暄的脸。
和他半边脸上的铅笔字迹。
鹅鹅鹅。
曲向向天歌。
“暄暄，曲项向天歌的‘项’你写错了。”祁随之指了指他的脸。
明暄鼓起脸，连忙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在脸颊上搓搓：“哎呀！！”
“我让妈妈把你的衣服拿过来，你先洗澡吧。”祁随之笑够了，走到他的身边用指腹搓搓他脸上的铅笔痕迹。
“一起洗嘛！”明暄眨眨眼，纤长的睫毛被沾湿，看上去十分水润，“我还没和别人一起洗过澡呢，而且你家还有浴缸，不像我，我家只有洗澡盆。”
“行。”祁随之点了头，“那我给浴缸放水，你找我妈拿一下衣服。”
明暄闻言屁颠颠儿地跑出了房间，边跑边喊：“杭姨——”
明暄没有带衣服来祁随之家里，但他家就在隔壁，他有家里钥匙。
杭子茜陪着他回家拿了换洗衣物和一盒没拆封的乐高，关上门去了祁随之家。
把乐高放在祁随之的桌面上之后，明暄抱着自己的睡衣走进了浴室。
浴缸内的水已经满了三分之二，明暄把衣服往架子上一挂，手脚并用地脱干净了衣服，跨进了浴缸里。
“快进来快进来！”明暄冲着祁随之招手。
祁随之“哦”了一声，脱了外套也踩进了水里。
两个小不点儿在浴缸里一点儿也不占位置，明暄一会儿挪到祁随之对面，拿沐浴露对着他吹泡泡，一会儿又挪到祁随之身边，扬言说要给他搓澡。
“唉，祁随之，你这里有一颗痣。”明暄像看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一样，凑近了水面看祁随之的腰，水下的手不安分地在那颗痣上摸了摸。
祁随之也跟着低头看：“对啊，一直都有。”
明暄突然站起身，哗啦的水声一片。
“你看看我身上有没有！”
祁随之听他这么问，便仔细地看了下来。
明暄白白嫩嫩的，身上还有些肉，看上去又好捏又软乎。
祁随之一边看一边伸手捏他胳膊上的软肉，最后在大腿内侧靠后的位置看到了一颗很浅的痣。
“有。”祁随之点了点那颗痣，“在这里，你看不到。”
明暄站在浴缸里变换着角度扭头，怎么扭都看不见祁随之说的那颗很浅的痣，突然间，踩在浴缸里的脚一滑。
他整个人跌进了祁随之的怀里，浴缸内的水外溢，发出了巨大的动静。
“怎么了怎么了？”祁亦听着这不小的动静，赶忙打开浴室门。
俩小孩儿落水狗一般趴在浴缸里，头发湿哒哒的，眼神茫然无措。
“你俩干什么呢？”祁亦惊呆了，踩着浴室的水走了进来，一手一个把俩小孩儿从浴缸里提溜了出来，“在浴缸里打架吗？”
“祁叔对不起，我错了。”明暄乖乖地低头认错，“我们没打架，我看到祁随之腰上有颗痣，就想让他帮我看看我身上有没有，然后我脚滑了一下就摔了……”
祁亦更震惊了，好牛逼的理由。
离谱中又带了点合理。
他闷着头笑了好一会儿，抽了两块浴巾把俩倒霉孩子包成了粽子：“擦擦干，衣服穿上，我和你杭姨给你俩吹头发。”
明暄十分乖巧地点头。
俩小孩儿穿着睡衣披着浴巾走到客厅时，接受了三分钟来自杭子茜的无情嘲笑。
从一起洗澡到在浴缸摔跤，从看痣到找痣，杭子茜笑得可开心了。
祁随之和明暄的脸被她笑得一个比一个红。
祁随之松开抓着浴巾的手，捂住了耳朵，崩溃道：“妈妈，别笑了——”
明暄学着他的样子：“杭姨，别笑我们啦！”
杭子茜缓了好一会儿才缓下来笑意，她拿起吹风机，揪过明暄，让他坐在身前，帮他吹头发。
另一边，祁随之也坐在了祁亦的怀里，俩小孩儿就这么坐在沙发上面对面地吹头发。
暖烘烘的热气最容易滋生睡意，没一会儿，明暄就开始小鸡啄米般点头了。
祁随之本来没那么困，但看到不停点头的明暄时，他也开始缓缓闭上了眼。
就像打哈欠会传染一样，栽脑袋也会传染。
等到两个人的头发全都吹干后，这俩已经倒在杭子茜和祁亦的怀里睡着了。
“暄暄真的好玩儿，要是个女孩儿就好，我指定要向娉婷讨个娃娃亲。”杭子茜把明暄抱起来，送进了祁随之的房间里。
祁亦揣着祁随之跟在她的身后。
俩孩子被放进了被子里面对着面睡得香甜。
迷迷糊糊间，明暄一脚踹开了压在身上的被子，一个翻身，腿和手好像都压在了什么东西身上……
怪暖和的。
明暄紧了紧手，把怀里的玩意儿抱得更紧了。
黑暗中，被他的腿压着胸口喘不上气儿的祁随之缓缓地睁开了眼，在叫醒明暄和把他的腿挪开中，选择了将就着睡吧。
不然还能咋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