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一次留宿经历后，明暄开始时不时找藉口去祁随之家里和他一起写作业一起睡觉。
到底是邻居，祁随之家里也不介意，乐娉婷说了两次无果后，就这么任他去了。
“还不睡呢？”祁亦推开祁随之虚掩的房门，探了个脑袋进来，“小乐不是说明天带你们去海洋馆吗，明天能起来吗你俩？”
明暄和祁随之穿着一样的小恐龙睡衣，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祁亦。
“马上就睡啦。”明暄晃了晃手中的乐高零件，“快拼好了。”
暖融融的纯白色毛毯上是一辆拼了大半的蓝色小汽车。
布加迪Chiron，一个驾驶室可以开合，换挡拨片可以拨动，还配了一把钥匙的超跑乐高。
“这乐高还是你俩一年级的时候暄暄第一次来咱们家的时候带过来跟你拼的吧？”祁亦定睛看了一眼，“两年了崽崽们，你们俩都读三年级了，还没拼好啊？”
明暄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自己的小恐龙脑袋。
他每次坐在地上玩拼图时，拼着拼着就被其他东西吸引走了注意力，一会儿拉着祁随之追最新的动漫，一会儿又翻出游戏机要和他玩游戏，放在地板上的零件无人问津，哪哪儿都有，其中的一个轮胎还是杭子茜打扫祁随之房间时从床底下扫出来的。
明暄弯着眼笑：“这次一定可以拼好。”
“那你俩继续拼吧，明天我和你杭姨要出去，随随，你在乐姨家住几天。”祁亦说。
祁随之点点头说好。
房门被带上，俩小孩儿又低下头闷着拼乐高。
刚刚还信誓旦旦说这次一定拼好的明暄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困了，他靠着床沿，三秒钟打八个哈欠。
“还有一点点就拼好了，你要不要先睡觉？”祁随之将零件卡进去，扯了扯明暄的恐龙尾巴。
明暄又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眼睛摇头道：“不行，我刚刚才跟祁叔说一定拼好的，要是祁叔明天看到还没拼好肯定会笑我。”
祁亦和杭子茜俩人对孩子不似别的家长一样言语呵护，这俩人没少因为干了丢脸的事儿被他们嘲笑。
“还有一点点就拼好了，你困了就睡吧，我来拼。”祁随之伸了个懒腰。
明暄有点被诱惑到。
他是真的困了。
“那……”他站起身，走到祁随之的身边蹲下来搂住了他的脖子，“你一定要拼好呀，我不想被祁叔笑话了。”
祁随之侧过身捧着他的脸揉巴揉巴：“好。”
明暄满意地跳到了床上，从厚重的小恐龙睡衣里钻了出来，光溜溜的从祁随之的身前走过，熟稔地拉开衣柜，翻出一套轻薄的睡衣穿上。
明暄弯下腰亲了亲祁随之的脸：“晚安，祁随之。”
“晚安，暄暄。”
明暄顶着透亮的灯光钻进被子里，没一会儿，呼吸声变得匀浅。
祁随之低下头，继续和面前的乐高作斗争。
直到这辆布加迪彻底完整，地毯上再没有散落的零件。
祁随之捧着这辆车，轻手轻脚地把它放在了展示柜里后，走进浴室洗了个手，换了套衣服也钻进了被窝。
“你拼好啦？”明暄迷迷糊糊地睁眼，看着枕边的祁随之。
祁随之伸长了手关了灯：“拼好了。”
“那睡觉吧。”明暄侧过身，伸手揽住了祁随之的腰，把他往自己的位置带了带，“你贴着我睡，我这边已经被我捂暖和啦。”
祁随之侧着身子，一只手搭在明暄的身上，沉沉地闭上了眼。
第二天乐娉婷来敲门的时候，俩小孩儿果然没醒过来。
“他俩昨晚玩乐高呢，嘱咐了早点睡，但也不知道到底几点睡的。”祁亦说。
杭子茜也从卧室走出来，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乐娉婷，边往厨房走边开口：“我昨天买了基围虾，早上吃海鲜面，你爱吃吗娉婷？”
乐娉婷站起身，跟着杭子茜一起走进了厨房：“爱吃的。”
“让孩子们吃馒头吧，面条煮好等他们洗漱出来都坨了。”杭子茜冷漠地开口。
明暄和祁随之醒来起床洗漱换好衣服出门时，看到的就是餐桌盘子里堆成小山的虾壳。
“妈妈，你们吃什么了？”明暄睁大了眼看着坐在餐桌上吃饭的仨大人，小跑到餐桌前，眼巴巴地瞧。
“海鲜面啊，你们俩没起床，我们就把你俩的份也吃掉了。”祁亦边说着，边夹起一块儿虾送进了嘴里，表情可以说是十分满足。
“啊……”明暄瘪着嘴，“我和祁随之的呢？真的没有吗？”
“是哦，不守时的孩子没有早饭吃。”杭子茜点头道。
明暄委屈，明暄想哭。
杭姨做的海鲜面超级好吃，他却吃不到。
乐娉婷看著明暄，眼底是藏不住的笑。
“我不信——”明暄鼓了鼓嘴，作势就要冲进厨房。
冲出去的一瞬间，他好似被命运扼住了咽喉。
“你别跑啊，帽子反了。”祁随之在他的身后扯住了他的帽子，把翻成一坨的帽子整理好，“妈妈没给我们准备早饭我们俩就出去吃，我有零花钱。”
明暄眼睛一亮：“那我们吃什么！”
乐娉婷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想吃什么？”祁随之问。
“我想吃……”明暄犯了难，吃什么呢，外面好吃的东西有好多，但明暄现在馋的就是这一口杭姨做的海鲜面，“海鲜面。”
“那我们去求求妈妈，让她再给我们煮两份。”祁随之说。
明暄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然后，他爆发出了十分强悍地执行力。
杭子茜刚刚站起身，左腿就被明暄抱住了。
试图动动右腿，另一双手也攀了上来。
卑微明暄：“杭姨，我想吃海鲜面，求求你啦。”
卑微祁随之：“妈妈，我也想吃海鲜面，求求你啦。”
杭子茜憋住了笑，朝着他俩摊开了手：“可以啊，你俩不是要出去吃早饭吗，给钱。”
“妈妈你等我——”
祁随之说完，松开了抱住杭子茜大腿的手，一溜烟儿地跑回了房间。
再出来的时候，他的手上拿了两张二十的纸币。
“妈妈，两份海鲜面！”
杭子茜十分不客气地收下了这四十块钱：“暄暄，你的面钱呢？”
“啊？”明暄下意识地松手掏兜。
兜里空空如也。
“我给了两张二十，有暄暄的一份。”祁随之说。
“我料给的足啊，四十块钱只够一碗。”杭子茜抱臂，好笑地看着他俩。
祁随之张了张嘴，好半天后吐出来了三个字。
“黑店啊？”
杭子茜说到做到，最终还是只煮了一碗海鲜面。
祁随之对着她撇了撇嘴，走进厨房拿了个小碗和汤勺，舀了半碗面和好多好多鲜虾进小碗里，推到了明暄面前。
“喏，我们一人一半。”
俩悲惨小孩儿窝在一起吃完了一份海鲜面后，跟在乐娉婷身后出了门。
“我和子茜这几天不回来，随随就麻烦你了啊，小乐。”祁亦从房间里拖出行李箱道。
乐娉婷看着一旁牵著明暄的祁随之：“不麻烦，随随比暄暄乖多了。”
“那我俩走了。”杭子茜朝着乐娉婷挥了挥手，跟在祁亦身后一起走出了家门。
“那我们也出发吧。”乐娉婷蹲下身，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孩儿开口道，“去海洋馆啦？”
明暄高举双臂：“好耶！”
没有一个小孩子对动物园海洋馆这样的地方有抵抗力。
一走进海洋馆内，明暄牵着祁随之的手小跑着走到了最近的玻璃展窗前，两双小手贴在玻璃面上，看着里面的漂亮水母发出“哇”的感叹声。
乐娉婷弯着腰，站在他们身边，小声地给他们念着讲解。
小孩子对任何未知的生物都会产生莫大的好奇。
当他们走进一个海洋隧道时，明暄瞪大了眼睛。
“这个鱼好漂亮啊，妈妈这个是什么鱼？”明暄抬手指着从脚底下游过去的，一片成双成对的带着黄色条纹的黑色小鱼。
海洋隧道里没有张贴简介，乐娉婷想了想，拿出手机拍了照片，打开了搜索引擎。
“这个鱼叫法国神仙鱼。”乐娉婷柔声道，“这种鱼就像是海洋介的鸳鸯，它们总是成双成对的出现，并且会一直一直和对方在一起。”
“会一直一直和对方在一起呀。”明暄捧着脸颊看向祁随之，“那我们就是陆地上的神仙鱼，我们也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祁随之郑重地点头：“会的。”
深蓝的海洋隧道里，成群的神仙鱼从他们的脚下游到头顶，隧道里闪烁着细碎的微光。
“妈妈，给我们拍个照片吧！”明暄看着鱼群，拉着祁随之的手小跑了两步，和乐娉婷拉开了一点距离。
乐娉婷笑着说好，举起手机，拍下了站在隧道里笑得开心的两个人，和围绕着两个人的神仙鱼群。
从海洋馆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室外下了很小的雪。
乐娉婷蹲下身，先帮祁随之戴好帽子，又帮明暄绑好围巾，一手牵着一个，回了家。
细碎的雪花落在三个人的肩头，明暄牵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祁随之被乐娉婷牵着，侧着头带着笑看他。
***
***
“暄暄，快点儿起床，今天开学典礼。”
祁随之背著书包走进明暄家，推开明暄房门的时候，看到的是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明暄。
“我好困啊——”明暄抱着枕头翻了个身，“我再睡会儿，就一会儿！”
“不行，起来了。”祁随之走到床边，掀开明暄的被子，伸手在他腰上的痒痒肉上毫不留情地挠，“开学第一天你不会想迟到吧？”
祁随之深知明暄身上的任何一处敏感点，这挠的两下，直接把明暄从床上挠到了地上。
“别别别挠了……”明暄一边躲一边笑，“我起来，起来就是了。”
明暄闭着眼睛揉着头发坐起身，幽怨地看着祁随之。
“你昨晚干什么了啊，困成这样？”祁随之迈了条腿抵在床上，伸手捏了捏明暄不再肉乎乎的脸。
“看漫画，看着看着就半夜了。”明暄叹了口气，举起手直愣愣地戳在了祁随之的面前。
祁随之拉过他的胳膊，把人从床上揪了起来：“真有你的，快去洗漱，乐姨做了生煎，我在餐厅等你，别又睡过去了啊。”
明暄沉重地点了点头，翻身从床上下来，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走进了浴室洗漱。
洗漱完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坐在餐厅吃生煎的祁随之。
“什么馅儿的啊？”明暄将脑袋凑到了祁随之的旁边，贴着他的侧脸看着他筷子上的那个生煎，张大了嘴：“啊——”
祁随之夹着生煎蘸了点儿醋，递在了明暄的唇边。
明暄咬了一大口，嚼着生煎往后退开了些：“噫，豆腐的，我不爱吃。”
祁随之看他一眼，将那被明暄咬过了一半的生煎送入了自己的口中：“还有粉丝馅的，你自己找找？”
“我才懒得一个个猜。”明暄拖了个椅子坐在了祁随之的对面，拿过摆在面前的筷子随手夹了一个蘸醋。
粉丝馅儿的就自己吃，豆腐馅儿的就伸长胳膊放到祁随之的碗里。
“随随你别太宠着他，暄暄你天天让别人吃你吃过的东西算怎么回事儿啊？”乐娉婷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明暄站起身把咬了一口的豆腐生煎放在了祁随之的碗里。
明暄端起一旁的豆浆喝了一口，满不在乎道：“他又不介意。”
“不介意归不介意。”祁随之说，“但我吃撑了啊暄暄。”
这已经是他吃的第八个生煎包了。
“唔，那好吧。”明暄鼓了鼓嘴，在面前的盘子里靠着那从小啾啾凸出来的一点点儿馅儿里辨别出粉丝生煎，夹了两个到自己的碗里。
“吃饱了吃饱了，妈，我们上学去了啊。”明暄站起身端着豆浆一饮而尽，抽了两张纸擦嘴。
“嗯，去吧。”
提著书包跟在祁随之身边，俩人一块儿下了楼。
初中离家有点儿距离，虽然不算太远，但走路过去也着实有些距离。
小升初的那个暑假祁亦教会祁随之骑自行车后，杭子茜便给祁随之买了辆自行车，乐娉婷问过明暄要不要给他也买一辆，被明暄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祁随之有就可以了啊，我坐他车后座。”
十分朴实无华，乐娉婷甚至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俩人背著书包一块儿下楼，吃饱饭后又开始犯困的明暄没骨头似的瘫在了祁随之的肩膀上。
电梯门打开，祁随之拽着他走了出去。
“你别睡啊，我怕你在后座睡着直接摔了。”
“困——”明暄长叹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朝祁随之伸出了手，“书包给我吧。”
祁随之应了声好，把书包摘下来递给他，走进电瓶车堆里推出了自己那辆自行车。
明暄背上背一个包，胸前背一个包，等到祁随之骑着车停在他身边时，迈腿一跨坐在了后座上，抬手揽住了他的腰。
不出两分钟，额头也抵了上去。
“别真睡过去了啊。”等红绿灯的间隙，祁随之偏头看他。
明暄脸贴在他的蝴蝶骨上闭着眼，敷衍地点头：“不会不会，我搂紧了。”
边说着，边捏了捏祁随之的腰。
怎么会有人不怕痒啊，明暄是真的纳闷。
九月清晨的风带着丝丝凉气，自行车逆风而行，吹乱了祁随之的刘海，却吹不到被祁随之挡了个严严实实的明暄。
“到了，快下来。”
二中是不允许学生骑车进校门的，不管是初中部还是高中部，所有骑自行车上学的人都要在校门口下车，然后把自行车推进车棚里。
明暄伸了个懒腰，从后座上跳了下来，向前跨了两部和祁随之并着肩，一起把车推进了车棚，而后走进了初中部的教学楼。
初一学生的分班名单贴在教学楼门口的一个大告示牌上，告示牌周边围满了人。
明暄抓着祁随之的手腕，像条灵活的鱼往里面钻，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往下看。
初一一班。
初一二班。
初一三班。
“我在三班。”明暄指了指自己的名字，视线没停地往下看，“你也在三班，又是同班同学啦祁随之！”
明暄紧了紧抓着祁随之的手，两个人从人群里又钻了出来。
“真好，不用上楼。”明暄感叹道，“你不知道我多担心在五楼六楼。”
祁随之看他一眼：“你就懒得动吧，初一不用上楼初二初三也要搬上去的。”
明暄沉默了片刻：“别告诉我这个痛苦的事实。”
祁随之笑了笑，把自己的书包从他身上取了下来，拍拍他的背，和他一起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坐了大半的人，明暄站在门口往里看了好一会儿，在靠窗倒数第二排发现了两个空位。
“走！”
明暄拉着祁随之走到那两个空位上，书包往桌面上一放，并排坐了下来。
初中的第一节 课和小学一样。
是留给学生做自我介绍的。
自认已经是个成熟的人了的祁随之没再在自我介绍上说自己喜欢和明暄一起玩儿，明暄也没再社牛的带头鼓掌。
祁随之从讲台上走下来，坐会明暄身边时，明暄正撑着脑袋悠哉游哉地转笔。
“我看到了一个讨厌的人。”明暄朝着后门的位置扬了扬下巴，“你看。”
祁随之顺着他的动作偏过头。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和他们小学同班了六年的，明暄不让他好的那个齐飞。
“你还挺记仇啊暄暄。”祁随之收回视线，抽出明暄手中的那支笔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那可不。”明暄坐直了身子，“我相当记仇，我有一个小本本，我今晚回去就在上面写上‘初一开学第一天，祁随之抢了我的笔打的我头’，然后标上重点符号。”
祁随之轻笑了一声，拿着那支笔又一次敲在了明暄的头上：“小本本里都记了些什么仇？”
“记了可多了。”明暄煞有其事，“什么祁随之捏我脸，什么祁随之揪我衣服，什么祁随之扯我头发啊，我一个个都记得可清楚了。”
“你这也别叫记仇小本本了吧。”祁随之把笔放在桌上，撑着脑袋看着站上讲台的同学，眼神却没聚焦，“你这叫祁随之日记算了。”
“你说的有道理。”明暄点头，“回家我就给小本本的封面写上‘被祁随之迫害的一生’。”
“我什么时候迫害你了？”祁随之奇了，“从小到大谁在迫害谁啊暄暄，你讲点道理。”
明暄捏着鼻子对祁随之做了个鬼脸：“略。”
祁随之卡住他的下巴，把他没什么肉的腮帮子硬挤出了两个团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