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伽仪在山坡上摔了一跤。
虽然一夜过去,雨是停了,但坡上又湿又滑,穿着登山鞋也打滑。
林伽仪朝下面望了望,确认那群人没追过来之后,举起手机,试图找到信号。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一点信号都没有……”林伽仪手都举酸了,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
如果不是她在外面买东西的时候,突然被那群人找到,她也不会慌不择路往山沟里钻。
主要是村子里建筑没几栋,就算有,也都是民房,林伽仪总不能临时撬锁或是破窗闯进别人家里,只能往看起来好躲一点的山沟里跑。
这一钻,她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在山沟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半天,兜兜转转发现回到了原地,手机也没信号,只能顺着往上爬,试图爬到山脊上,至少能找到回去的路。
林伽仪叹了一口气,把现在还没一块砖头好使的手机放进包里。
还好出门的时候,把包背上了,不然还真是死路一条。
林伽仪找了个能落脚的地方,继续往上爬。
这座山就像是完全没有开发过一样,树木、花草,长得到处都是,没有一点人走过的痕迹。林伽仪只能凭着直觉,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就算有人上这座山,应该也是走山脊上吧,谁没事往山沟里钻。”林伽仪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跑进死胡同,不会飞檐走壁的话,除了殊死一搏,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是她唯一的路了。
林伽仪忍不住向上天祈求。
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如果她真的可以从这座大山里走出去,可不可以给她一点希望,不要再给她的命运设置这么多阻碍,她真的要承受不住了。
下午,又开始下雨了。
一开始还能勉强看见路,顺着坡度往上爬,但后来山上起了雾,白茫茫的一片,能见度不到十米,本来就找不着方向,这下更看不见了。
林伽仪只好停下来,找个合适的地方扎帐篷。
教她的师父说过,碎石下坡路段、断崖陡崖、山脊垭口,都不是扎帐篷的地方,一般要找山谷的背风、平坦的地方。但这个坡上实在是没有非常平坦的地方,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希望不会打雷什么的。”林伽仪一边嘟囔着一边扎帐篷。
帐篷是在沽珈山的时候,查警官买的,背了这一路,林伽仪倒是没发现,帐篷顶上破了个洞。
林伽仪没办法,只能用闲置的东西尽量堵住破洞,又把刚买的棉衣、冲锋衣全穿在身上。
被老板塞了一大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强硬地收了她三千八的时候,林伽仪心里暗暗把那老板的祖宗挨个骂了一遍,但现在,林伽仪非常感谢那老板。
如果不是老板打包的东西里有棉衣之类的物资,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死在这里。
质量再差也是物资。
林伽仪掰了一点能量棒,又喝了一点水。
以前做过测试题:如果流落孤岛,带酒精更重要还是带水更重要。当时,她选的水。
事实上,带酒更重要。
“喝酒可以暖身子”这句话不是凭空来的。
林伽仪打了个哆嗦,好冷。
帐篷外,风很大,吹得帐篷都快飞走了。
“他走了?”
“走了。”
江老太爷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在保镖的搀扶下站起来。
“走,去东苑。”
东苑是江家在五环外的别墅,门口有人守着,里面有他们自家培养的医疗科研团队,还有他的儿子江康顺。
保镖为江老太爷推开门。
房间不算大,六十平左右,中间摆着一张病床,四周都是各种医用器械。
最靠里的地方摆着一座巨大的仪器,黑色的底座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上面是透明的玻璃管道,里面缓慢流动着红色和蓝色的液体,从黑色的底座里流进去、流出来,像一个什么循环系统。
循环系统的旁边突兀地摆着一只红色的烛台,上面点着一只黑色的圆形蜡烛,灯芯缓缓燃烧,将圆形烧了一个浅浅的凹槽,烛油积在凹槽里,凝固、又被点燃,上面冒着青烟。
江老太爷坐在病床旁边,低头俯视着这个不成人形的儿子。
虽然不是亲生儿子,但从他七岁的时候,江老太爷就开始抚养,早就把他当作自己亲生儿子了。
江康顺没有嘴,没办法说出话,做了噩梦也只能通过眼球的震颤告诉江老太爷。
“又梦到那天了?”
眼球轻轻转了转。
“疼?”
眼球又转了转。
江老太爷叹了口气,想去抚摸儿子的头,但所见之处只有眼睛,连眼皮都没有。江老太爷只能在儿子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你的仇已经报了,我派人杀了他们,晨晨杀了他们的女儿,至于你的以后——”江老太爷答应他,“你放心,我会让那丫头心甘情愿的。”
江老太爷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孩子的命这么差。
娶了个又漂亮又能干的老婆,后来出了意外,恰好又是他的解药,可人家有自己的势力,他没办法强行把人带来。
好不容易,意外发现还有江晨晨可以治愈他的儿子,江晨晨说她愿意,但江晨晨死了。
现在,又有一个林伽仪可以,但她人跑了。
不过还好,不管这个林伽仪什么来头,有什么本领,他总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
没有父母亲人、男朋友惨死,身边只有一个朝三暮四的赵沉,她一个小姑娘能撑多久?
虽然他也不知道是谁杀了齐鹤连,毕竟齐家的背景就连他也不敢轻易动手,但他还是庆幸有人杀了齐鹤连。
赵沉算什么,他能保护她的人,但能让她撑着一口气活下去吗?
江老太爷看着江康顺的头,意味深长地笑着:“康顺呐,等着吧,我们的重生之日,就要到了。”
要是江康远没有意外死亡,他的重生之日早就到了。
不过也好,现在还不晚。
只要把林伽仪带回来,让她心甘情愿为江康顺献祭自己,江康顺就能恢复原来的模样,然后……江老太爷眉头舒展开。
周风砚不好控制,但江康顺可以。虽然也五十岁了,但比他八十多岁的身体强得多。
江家,需要靠得住的年轻一辈。
待久了,江老太爷也害怕被那长满眼睛的头盯着,起身要走。
但江康顺似乎不想江老太爷离开,眼睛拼命转动,眼珠在床单上滚动,最后甚至把头挪动了。
头从枕头上滚下来,从被子里滚出来,滚了一圈半,撞在护栏上,露出原本被压在后脑的一只红色的眼睛。
一颗长满眼睛的头,一具没有头的身体。
江康顺的头和身体早就分成了两部分,平时只不过像是拼图一样摆在一起,轻轻碰一下就会移位。
“小刘。”
叫小刘的研究员急忙跑进来:“老太爷。”
江老太爷只是摆摆手,小刘就上前把江康顺的头摆了回去,就像是把掉落到桌子上的供果放回盘子里。
供果掉了再放回去,还干净吗?
管他呢。
外面的风雨好像停了。
林伽仪拉开帐篷。
雨停了,但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能见度不高。
林伽仪趁着天还没黑,赶紧把东西收拾好,继续往山上爬。
得尽快爬到山脊上,才能顺着山脊往下走,离开这座山。
山上植被丰茂,风刮过,凉凉的,还有“呜呜”的声音。
这是哪座山,山里会不会有狮子老虎什么的?林伽仪无从得知,只能硬着头皮往山脊的方向走。
山不是一座直愣愣的山,东弯西绕,如果是沿着山脊走,估计很九曲十八弯差不多,但好歹不会迷失方向。
林伽仪走得累了,就从旁边捡一根断掉的枯枝充当拐杖,用坏了就再捡一根。
好累……林伽仪觉得自己要走不动了。
以前出去玩的时候,她走不动了,齐鹤连是怎么做的?唱歌,对,给她唱歌。
可是她五音不全,只能听他唱。
她一唱,他们就会开始笑,笑累了,就更走不动了。
林伽仪吸了吸鼻子。
“阿连,我好想你啊……”
这附近有没有摩诃寨?可就算拿到了转世轮回符,应该怎么做呢?她还没有找到他的头。
林伽仪深吸一口气。
除了唱歌,还有什么办法?喊口号。
“一只小羊,两只小羊,三只小羊,四只小羊,五只小羊,六只小羊,七只小羊……”
数一只羊,迈一步,数一只羊,迈一步,慢慢地,慢慢地,就走到了。
“三七六二只羊,三七六三只羊,三七**只羊,三七六五只羊……”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得快看不见了。
不过还好,已经靠近山脊了,明天一早,只要能熬到早上,从前面的那片碎石上爬上去,就能到山脊了。
林伽仪找了个不会被碎石砸到的地方,又扎了一次帐篷。
夜里温度会低很多。
林伽仪把每一个缝隙都堵好,把所有能用来保暖的衣物都穿上,躺在睡袋上,静静等着黎明的到来。
好饿啊……但是一顿不吃,饿不死。
好渴……水不多,得先忍着。三天内不喝水也不会死,没事的。
为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可什么都失去了……父母,未来,阿连……她什么都没有。
唉……脑子里好乱,从她出生到参加完齐鹤连的告别式好像就是一帧画面,来不及看清就结束了,只剩无尽的黑屏。
好冷,好热……外面,是不是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