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场出来,林伽仪只觉得胸闷、头晕,赶紧把氧气拿出来怼着脸。
西川海拔也不算特别高,怎么刚出机场就高反……林伽仪叹了口气,跟着人群往外走。
她只背了一只背包,不用去行李转盘。
摩诃寨,摩诃寨……林伽仪嘴里默念着打开地图。
从机场出去,可以直接去附近的火车站,坐到北边的西川站下,就离市区不远了,可是到了市区,该怎么去找摩诃寨呢?她不会开车。
准确来说,是没有驾照。
齐鹤连开车的时候教过她怎么开,但是她没来得及去考驾照。要不,去找地方租一辆车?反正往北荒无人烟的,可能连公路都没有,也不会遇到人查……林伽仪这么想着,人已经从机场出来了。
门口有旅游团举着红色小旗子迎接刚落地的游客,也有人翘首以盼亲友的到来。
当然,还有……
“宝宝,去市区的班车坐不坐?一口价,一百!”
宝宝?林伽仪看了一眼这个穿着灰色外套的男人,挺羞涩的,可怎么见人就叫宝宝?
林伽仪没理拉客的司机,低头对比班车和火车两个方案,最后果断选择班车。
“大哥,去。你得先保证,你这不是黑车。”
男人拍拍胸脯:“大哥发誓,绝对正规,都是警察局备了案的,正规班车!”
暂且信他。
林伽仪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了:“大哥,车在哪儿?”
“左边那辆蓝色的班车,看见了吗?车牌号9结尾的,直接上车就行,最迟三点半,一定发车!”
“好。”
车牌号9结尾的蓝色班车太好找了,整天街道都很荒凉,只有那一辆蓝色的班车,它的后面倒是还有一辆红色的班车,不过司机坐在车里,没有像这个司机一样到处揽客,车辆的乘客也明显少很多。
司机确定林伽仪找到车之后,又迎上后面的人:“宝宝,去市区的班车坐不坐?一口价,一百!”
原来宝宝不止叫她一个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律都是宝宝。
林伽仪走上车,和车里的人齐刷刷对上视线。
他们的行李箱不算少,都紧巴巴地靠着自己的大腿挤在中间,每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支蓝色的玫瑰花,空着的座位上也都放着一支。
林伽仪找了个最后排靠窗的座位,拿起玫瑰花,坐下来。
花竟然是新鲜的,没有喷上去的劣质香水的味道,反而是花自带的味道。
林伽仪轻轻捏了一下蓝色的花瓣,滑滑的,软的,有韧劲,是真花。
西川产蓝玫瑰吗?
没等林伽仪想出答案,司机又带着五个人过来了。
“来,大家都坐好,系好安全带,路上有一段会颠簸,注意自己的行李箱不要撞到别人。”男人自我介绍,“我叫康布梅朵,大家可以叫我康布,欢迎大家来到西川!”
车里默契地鼓起掌。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康布突然脸红了,含着身体给大家鞠躬,“西川的桃花是最好看的,桃花盛开的季节,我都会把家里种的桃花给每位乘客折一枝,不过这到了八月中旬,不是桃花开的季节,听说最近蓝玫瑰很火,我就为大家准备了蓝玫瑰,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大家纷纷说着很喜欢,一边给康布掌声。
他送鲜花,他们回赠掌声,这很合理。再说了,哪里有司机给乘客用心准备鲜花的?林伽仪拍着手,花瓣抖掉一瓣,落在腿上。
林伽仪默默把蓝色花瓣放进口袋里。
“非常感谢大家!那,大家确认自己的安全带系好,我们出发了!”
康布把车开进主路,后面那辆红色的班车才跟着往前,等待着剩下不多的客人。
车里有人不满意:“师傅,你为什么不去下去揽客?你要是也去,我们车上人早就满了!”
“就是,这一天到晚也没几趟航班,刚才已经是最后一趟了吧?”
司机也不生气:“再等十分钟就发车。”
康布开车很稳,即使是在颠簸的路段,车也平稳向前。
林伽仪靠在车窗上,有一些没一下地轻轻戳着蓝玫瑰的花瓣。
这段路程太远了,要足足四个小时。
坐在旁边的小女孩看上去是西川人,是和她妈妈一起上的车。
“姐姐,不要戳花花,花花也会疼。”
林伽仪笑了笑,收回手,没再继续戳花瓣:“姐姐没有用力哦。”
“花花是要悉心照顾的,要像这样——”小女孩说着,给林伽仪演示怎样悉心照顾一朵花。
像抚摸一只毛茸茸的动物幼崽一样,只不过是从它的花茎抚摸到花瓣顶端。
林伽仪觉得好笑,有些小孩子就是天真,将所有的善意给了她所能碰到的、看到的、想到的任何人或物。
看见林伽仪也在轻轻抚摸玫瑰,小女孩终于笑开了。
“姐姐,叔叔不容易,我们不能对他的付出不好。”
叔叔?林伽仪看康布,他正专心开车,灰色外套后背都汗湿了。
八月中下旬的西川温度不高,每天的最低温在十度左右,最高温也不超过二十度。
“是呀,康布叔叔住在北边的村子里。他去年查出来癌症,可他的妻子也生着病,女儿只有三岁,叔叔要养家,很努力很努力地在活着。”
林伽仪问小女孩的妈妈:“他患有癌症?”
小女孩的妈妈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听到林伽仪的话,她只是点头:“肝癌早期,他的妻子是天生的智力障碍,女儿一岁就查出来白血病,身体也不好。”
林伽仪看着那个努力活着,努力让他的家人都活着的男人,一时之间有些五味杂陈。
听到这话,坐在附近的人也都看着女人。
“肝癌早期应该是可以治愈的,现在……”
女人只是摇头:“肝癌早期,但是血管浸润,治要花很大一笔钱,他们家哪里来的钱?他们家的钱,都给女儿治病了,他开完车回去还要给人做工,就连他智力障碍的妻子也要给人家里干活儿挣钱。”
林伽仪知道,不管是治哪个病,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尽心尽力工作,愿意拿出来一部分钱准备小礼物送给乘客。
穷途末路,但仍有浪漫。
林伽仪问女人:“他们接受捐款吗?”
女人摇头:“他说,国家帮了他很多,给他工作,帮他治病,他只想尽力给老婆孩子攒生活费和治病的钱,至于他自己,不是有了钱就能治好的,就别浪费了。”
林伽仪打听了半天也没打听除了司机的联系方式,只能作罢。
小女孩抓着林伽仪的手,乐此不疲地从幼儿园的每一个小朋友说到家门口的三窝蚂蚁,听得林伽仪昏昏欲睡。
女人抱歉地朝林伽仪笑:“抱歉,孩子平时都一个人在家,难得有人愿意听她说话。”
林伽仪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小女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伽仪:“姐姐,你是一个人来旅游的吗?”
“不是呀,姐姐的男朋友在这里,我来找他。”
“姐姐的男朋友一定很好,才值得姐姐这么远来找他。”
“是的,他很好。”
从小到大,齐鹤连甚至替代了她父母的角色,将她保护得无微不至。
小女孩又说:“姐姐更好,才会让哥哥这么喜欢,才会这份值得实现。”
林伽仪忍不住笑。
这个小女孩的小手软乎乎的,嘴还甜,很难让人不喜欢。
天色暗了下来,车窗外也热闹起来,人多了,路上的小汽车多了,路两边也从草地变成了高楼大厦。
班车终于停了。
司机停好车,站在车门边:“市区到了,附近酒店、餐馆,应有尽有。虽然西川海拔不高,但还是建议大家刚来不要洗头洗澡,有任何不舒服马上去医院。再次欢迎大家来到西川,祝大家旅途愉快!”
林伽仪匆匆下车,赶往地图上指出的租车公司。
租车公司里只有一个穿西装的男人。
“女士,欢迎光临,请问您贵姓?”
“我姓林。”
“好的,林女士,请问能为您做点什么?”
“我要租一辆车,你们这边的价格怎么算?”
男人介绍起来:“是这样,我们的租车服务分很多方案,比如这款车,日租费用是9000元,时间里程为8小时、100公里,其中费用包含司机工资、车费和油费,超公里按照10元1公里计算,超小时按照200元每小时计算……”
林伽仪打断他:“我不租豪车,租五菱宏光就行,也不要司机。”
她把所有的现金都留给康布了,没有那么多钱租豪车,也不需要司机。她只需要一辆什么路都能跑的便宜车。
男人有些尴尬,但专业素养让他立马认真起来:“林女士,请跟我来。”
“这款车是纯汽油车,兼具实用性与舒适性,排量1.4L,油耗……”
和齐鹤连开的是同一款。
“就它了。”
男人马上打开报价方案:“林女士,这款车租车的性价比很高,日租费用只要一百元,时间里程为10小时、150公里,其中包含车费和油费,超公里按照3元1公里计算,超小时按照5元每小时计算……请问你要租几天?”
林伽仪想了想:“15天。”
三十公里,开车需要一个半小时左右,但前提是她不会走岔路,并且能顺利找到那个什么摩诃寨。
“15天的价格是一千五百元,除了租车费用,我们需要一次性九千元的押金。”
“没问题。”
要是她不能从摩诃寨出来,至少这笔押金能覆盖这辆车的折损。
“那我们……”他不敢相信这笔生意谈得这么顺利。
“明早签约,我可以提前付定金。”
“好的!”男人高兴地合上文件夹,“林女士,我们可以为您免定金保留这辆车,明天带好身份证和驾驶证,我们直接签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