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的狗和野狗是有差别的。
有主人的狗会有自己的房子,冷的时候可以依偎在主人的脚边,抬头会有一双手温柔地摸它们的头,脖子上挂的铭牌是被豢养的标志。
身上也会是香的,毛发蓬蓬的,头被主人允许靠在怀里,乖得不像样子。
什么都好就是不可以上床。
就算有逾矩的念头被主人轻斥一声后也会立马偃旗息鼓,委屈巴巴地按捺住。
野狗就不一样了。
野狗可以把主人的手绑在床头,不用管其他声嘶力竭的叫喊,哑到极致的啜泣,只用抬起主人的大腿用交配的姿势把自己的生殖器塞进去。
颈间的铃铛响个不停,白天响,晚上也响,浴室里面响,墙壁前的窗户上也会响。
像是某种信号,曲聿远现在发病到听见自己脖间的铃铛发出声音的时候就会硬,就算曲年已经从最开始的歇斯底里的挣扎和恐惧到后面的麻木空洞,他也依旧很开心。
曲年不要他,他就只能当野狗。
晚上睡觉的时候,面对面曲年总闭着眼不愿意看他,于是曲聿远只好从背后抱着他,像小时候一样,把头埋到曲年的颈窝处。
手顺着腰线往下伸,触碰到对方腿间的滑腻一片的时候神情忽然有些天真地说:
“好多啊,哥,这样你会怀孕吗?”
他们不分昼夜地做爱、交配、接吻、抚摸,精液留在曲年的肚子里面,隆起一个可爱的弧度。
“可我们两个是亲兄弟,生下来的孩子会有基因缺陷的。”曲聿远收紧了手继续自言自语道:
“他可能是个残疾人也可能是个智障。”
曲聿远认真地皱紧了眉毛,仿佛曲年真的怀孕了,而他作为一个新手爸爸对未出生的孩子充满了担忧。
依旧没有回应。
曲聿远失落地看了对方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半响才妥协道:“好吧,那还是不生了吧,我本来也不喜欢小孩子。”
和曲年一样,曲聿远对孩子不是很热衷,他其实不太懂两个人结合后为什么必须要走这个步骤,但如果是和曲年的孩子那就不一样了。
他们会从他最讨厌的兄弟关系变成他所向往的夫妻、孩子的父母。
所以他不可避免地落入俗套,他急切的希望会有一个孩子出来佐证他的位置。
他知道曲年很怕疼,所以谁生孩子曲聿远无所谓的,如果可以,他很想变成女人,这样曲年或许不会那么排斥他,怀孕后曲年也许会迫于责任接受他,最后就这样过一辈子。
孩子是智障也没有关系,因为太聪明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下场。
曲聿远的嘴轻轻地贴在对方已经有些凉的后颈处,吻道:
“哥哥,给我生了小智障吧。”
对方没有回应他也习惯了,那天曲年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再也没有开口了,房间里曲聿远的声音一停下来后就显得格外寂静。
外面机动车发动的声音,楼梯间有人说笑的声音,窸窸窣窣,让曲聿远有些紧张,心砰砰跳,竖着耳朵听了半晌,他不安地看了眼身旁的曲年。
这几天曲年太疲惫了,精神状态也很脆弱,现在昏昏沉沉的已经睡着了,曲聿远抿了下嘴小心地下床,走到落地窗前往下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人后才慢慢地放下了心。
距离他绑走曲年那天已经过了四五天了,就算有语音,好几天联系不上沈州也肯定会察觉异常,何况他还把曲年和他的手机全砸碎扔了,电话打不通的话,对方可能更崩溃。
想到沈州崩溃的样子,曲聿远开心地翘起了个嘴角。
沈州应该会先去找李秀春,李秀春肯定第一时间会想到他,就算这个房子是挂在曲年的名下,也很容易查出来。
就这么点步骤,这应该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拙劣的局了,可他不想管那么多了,后面会发生什么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所以也就这么几天了。
落地窗的好处就是视野开阔,无论是白天的光景还是晚上的夜色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曲聿远站在玻璃面前,抬起头出神地盯着灰蒙蒙的天空。
他看过天气预报了,这几天,会经历晴天,雨天,多云,刮风,除了下雪和太过极端的天气,他们会在这个房子里将度过人生中会经历的大部分天气,将重复的天数合并,也可以是约等于过了一辈子了。
往后的几十年缩短到几天,曲聿远也是十分愿意的,只是略微有点可惜。
雪呢,今年的第一场雪,曲年会和谁看呢?
他站了一会才回过身。
房间里散落着很多的裙子,白天都在做爱,晚上等曲年睡着后才有时间收拾。他弯腰一件件地捡起,然后毫不留恋地丢进了垃圾桶里。
做完一切后曲聿远也还是舍不得睡,小心地趴到曲年的床边,然后安静地看着对方。
曲年又瘦了点,眼下有些青黑,一副睡眠不足憔悴的样子。曲聿远小心翼翼地摸了下他的脸,看见对方还没干涸的泪痕时,手猛得一缩,无措的又收了回来。
其实曲聿远更想和曲年说话,但是他哥不愿意,所以就只能做爱,做爱时曲年嘴里还会发出一点点的声音,他把耳朵贴得再近也只能听见对方嘴里微弱的呻吟声,除此之外就只有脖子处脉搏跳动的声音。
和他心脏跳动的意义不一样,他是因为爱,曲年是为了活着。
“该怎么办呢……”
曲聿远把头埋进曲年的怀里哽咽道:“裙子、钱还有狗狗,你都不喜欢。”
那该怎么办呢,真的没几天了。
窗户外面开始刮风,一声声挠在玻璃上,曲聿远半晌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喃喃道:
“哥,外面好像——”
“下雨了。”
“啊?”李渡青往窗外看了一眼才哦了一声道:“对啊,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有雨。”
沈州久久地看着落在玻璃上的雨点,等了好一会才回过头说:“你刚才说什么?”
“啧,聊天你也能走神,我真的服了。”李渡青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后才重复道:“我说前几天阿姨给我打电话了,问你的近况,我听那语气还是担心你的,你要不改天回家看看?”
沈州漫不经心道:“再说吧。”
李渡青:“我建议你先别回去了,阿姨这次应该是要让你去相亲,上次那个程家的小儿子和崇明药业的女儿没有联姻,那我估计这瓜就要落到你手里了。”
沈州这时候抬起头:“你上次不是还当我红娘来着吗?”
李渡青心虚地笑了一下。
他也是好心办坏事,后面就想开了,反正遭罪的又不是他自己。
说到这儿,李渡青忽然好奇道:“哎,你今天这么有空过来?你家那人呢?”
沈州很忙,平时除了出差几乎都是和那条癞皮狗待在家里,约了几次都没时间后他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可沈州这次出差回来后,倒是主动来了。
沈州摩挲了一下手中玻璃杯的杯壁说:“回家了。”
“回娘家?你们吵架了?”李渡青有些兴奋。
“不是。”沈州按了按眉心,忽然开口道:“李渡青,我好像——出了点问题。”
李渡青:“?”
沈州垂下了眼,低头的神色难得有些犹豫。
他知道成年人有自己的自由,尊重对方,给彼此留空间是最基本的做法,就像曲年这次回家一样,就算对方这几天没有联系他,没接他的电话这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也想着会不会是自己走的有点快,所以曲年才跟不上他的步伐,应该要慢慢来的。
可是他总想着为什么曲年不给他打电话,回家这么多天连短信也不回一条吗?
今天他下班回去的时候看见了牛阿姨。
牛阿姨是他们小区的,之前她准备打官司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沈州,就拜托他给介绍个律师。沈州出于礼貌就推荐了几位,但官司哪有百分之百打赢的把握,牛阿姨输了官司之后脸色突变,偶尔在小区看见了他也会尖酸刻薄地说几句。
沈州不太习惯应付这种事情,所以每次只能加快脚步通过。
有次下班回来后牛阿姨看见了他,又一脸嘲讽样儿和旁边乘凉的老太太们嘴碎道:“哟哟,你们别看有的人长得人模狗样的,那赚起钱来可不管你是谁,介绍的律师也不知道是不是正规途道的。”
若有似无的目光飘过来,沈州像往常一样准备加快步伐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道声音。
“大妈,你说谁赚你钱来着?”曲年穿着个大裤衩,手里还拿着半条西瓜,嘴里吐着西瓜子。
一有人搭话碴儿,牛阿姨就来劲了,瞥了一眼旁边的沈州才阴阳怪气道:“是谁他心里清楚。”
“你说的该不会是沈州吧。”曲年笑嘻嘻地盯着她,走到她面前道:“他赚了你多少啊?我记得他一次介绍费得好几千吧?你给了没啊就天天在这儿说?”
“嘴碎的树上的蝉都要喊你奶奶了。”
牛阿姨才四十几岁,听完了曲年的话脸都气变色了,也不管什么脸面了,直接破口大骂了起来。
曲年也不甘示弱,把手中的瓜塞给了旁边的沈州,把他扯到自己身后就直接开战了。
最后在牛阿姨哭天喊地的“你这人一点也不尊老爱幼”中结束了战斗。
曲年得意洋洋地拿回了沈州手中的瓜,一边吃一边不忘教训他:“人善被人欺,你这种的不会骂人的就适合被欺负。”
说完才想起什么般的闭上了嘴,警觉道:“我今天不尊老爱幼是有原因的,这可是为了帮你,应该不要抄八荣八耻了吧?”
滴溜溜的眼睛朝着他眨巴眨巴,像个神气的小将军。
在这之后牛阿姨就再也没有为难过他了,开始转道骂曲年,被曲年逮到了两个人就又开始了,每次都是以曲年的胜利告终。
所以他今天看见牛阿姨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曲年。
回到家看见冰箱里的李子的时候也会想起曲年。
阳台上有曲年的衣服,自己书房的书架上有曲年买的诗集。
他留在原地,可曲年像只一直蹦跳的蚂蚱一样,捉不住,一出去就不见了。
所以他就想,要是能……就好了。
“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对?”
李渡青:“!”
我靠,好刺激,这是沈州会说出的话吗?
他忍不住开口道:“不是,他这几天一次都没联系过你?”
“嗯。”
“总不至于连生日都没陪你过吧?”
李渡青说到一半看着沈州垂睫的样子忽然停住了嘴,得,不能说了,再说某人都要委屈到流眼泪了。
“也……嗯,正常吧,说不定是闹小脾气了,你要不直接去看看?”李渡青试图给出点建议。
“这样会不会打扰——”
“啧,狗盆子里的饭都快被人抢光了,你还乖乖地蹲在旁边听吃饭的指令。”李渡青恨铁不成钢道:“你主动去啊!”
痴情汉苦寻落跑小癞皮狗,好有看头的戏码。
沉默了一会,沈州才道:“好。”
李渡青看对方的样子忍不住多嘴一句:“今晚不行啊,你明天再出发。”
大晚上的,别给人家吓出点事儿来。
他送对方走的时候还打趣道:“带回来我请你们喝我的新茶。”
沈州脸色稍霁,应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