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犯什么病?”
曲年简直晴天霹雳,难以置信这些话是程靖昱说出来的,他当时就是觉得程靖昱不会要孩子才骗他的,现在又在发什么疯?
他焦灼地舔了下嘴唇,还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对上了程靖昱的眼睛。
故意的作弄和一丝淡淡的怀疑。
曲年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
回想起今晚程靖昱的行为举动,很不对劲,几乎全是试探。
他拧着的眉毛松懈下来,深吸一口气反客为主,认真地看着程靖昱道:“你真的想要吗?”
“的确是你的,但是孩子生下来后面的几十年怎么办,我不想生是接受不了男人生子,你呢?你有什么必要的理由要留下他?”
曲年笃定程靖昱还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他自己都还不知道程靖昱通天的本事也没法知道。
现在怀疑的无非是一个月份还有就是莫名其妙的男人生子。
他继续道:“我的情况特殊,怀孕的周期比一般的短,检测出来的月份也有偏差,和正常人比不了。”
这么直白的把问题直接说明白,程靖昱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疑惑。
上次的电话,医院打着保护病人隐私的由头,几乎什么都没告诉他,但是月份骗不了人,如果真的是自己的,那17周肯定是对不上的。
回去后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越来越可疑,随便试探一下曲年的表现也和踩了脚一样,可他现在这番说辞好像也有一点可信度。
男人生子或许真的和女人不一样?
程靖昱静静地看了曲年一会后才恢复之前的模样笑道:“你想要我们就要。”
“我不想。”曲年迅速回道。
程靖昱耸肩道:“那走吧。”
曲年猜的没错,程靖昱对孩子不是很感兴趣,让他感兴趣的是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这么大的一顶帽子他不能说接就接。
男人就是喜欢犯贱,一个东西自己可以选择要不要,但归属权得是他们的,自己不要的东西别人也不能抢走。
曲年松了一口气,可看见目的地的那一刻心又提了起来。
“下来呀,在干什么?”程靖昱绅士地打开了车门对曲年笑道:“带你去看今晚国家规定的节目。”
“什么节目?cctv1的元旦晚会?”
“你上去表演我就去支持。”
程靖昱带曲年进了酒店。
他的房间位置稍高,加上露天的大平台,晚上的时候风景格外好,俯视着底下的那些零零散散的烟花也算有趣。
“去洗澡吧。”
“什么洗澡?”曲年警惕道。
“都十一点了,今晚还回去什么,洗澡留在这里得了。”
程靖昱看见曲年脸上纠结的表情,故意走上前摩挲了一下他的脖子暧昧道:“快点啊,别磨蹭了。”
曲年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卧槽了一声,捂着脖子踉跄后退道:“你脑子里面长几把了,他妈的就知道做做做!也不怕把你儿子戳死在肚子里!到时候小心一尸两命!”
“哈哈哈。”程靖昱一下子笑出了声,他真的受不了曲年了。
无论之前是什么气氛,曲年一张嘴,总会变味,有时候他还会想,最适合曲年的职位或许不是公务员而是相声小品的演员。
往那一站就挺搞笑的。
“你笑什么?”曲年忐忑不安的怒视着对方,在他现在的视角里,程靖昱就像是笑点极低的淫魔,一天到晚不知道在笑什么。
“我儿子?”程靖昱品味了一下这几个字,曲年解释过后,他对这几个字居然还挺受用的,于是对曲年笑道:
“比起男孩子,我更想要个囡囡。”
男孩子像妈妈,要是像曲年这样斤斤计较就完了。
“好了,去洗澡吧。”程靖昱终于止住了笑。
曲年其实想立马打的回家的,但还没去医院,所以只能忍耐。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曲年出来后一眼就看见了也刚从浴室里出来的程靖昱。
“过来。”程靖昱招了招手。
曲年走了过去,和他一起坐在窗边的沙发上,靠的太近,还能闻到那股舒服的香水味。
“今年的跨年太无聊了,要不是出差,肯定会更好玩,看点烟花凑合一下吧。”
还没到零点,窗外的烟花零零散散炸开几朵。
曲年看着看着才想起来,之前在大学的时候,程靖昱跨年几乎没在寝室待过,连带着第二天的课也都没上过,他那个时候还曾恬不知耻地要程靖昱带他一起出去玩,但程靖昱只会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温柔道:
“小年,没什么好玩的,顶多看看烟花,明天回来了咱们四个再出去聚餐。”
很委婉的拒绝,但曲年那个时候没察觉出来,还觉得零点的烟花也是不错的,但程靖昱不带他。
时过境迁,曲年现在看着外面逐渐热闹起来的烟花想,原来真的没什么好看的,甚至吵得有点心烦。
一旁的程靖昱也有些无聊,烟花他看过太多次,跨不跨年并不会让烟花变得更有趣,稍微有趣的人此刻却走神到天边去了。
程靖昱慢慢收回视线,没再说话。
零点来临,本该是最热闹的那一刻,两个人却各怀心思,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但不管怎样,新的一年终于来了。
第二天曲年刚醒,程靖昱就喊他:“小年,待会送你回去收拾行李,今天下午我们就去香港。”
“嗯?怎么又快了?”曲年半睁着眼,魂还留在梦里。
“我姐那边出了点事,我要尽快赶回香港,这边也就剩点尾巴了,留给其他人处理就行了。”
“出事?”曲年一激灵立马清醒道:“出了什么事,你家不会破产了吧?”
程靖昱有些无奈地看他道:“新年第一天你就送我这个祝福吗?”
程靖昱一大早就接到了程嘉的电话,让他先回公司,说自己这边的项目有点棘手。
程嘉是出了名的女强人,在程父还没中风住院的时候就已经独当一面了,应对那些无理取闹的亲戚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私生子也很有手段,虽然这次去海城的合作难度是有点大,但也不至于听见这样没有把握的话。
于是程靖昱决定提前回去,让助理定了下午的机票,早点回去也可以早点把曲年的事情解决掉。
曲年看见程靖昱的样子也不敢多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应该不至于太倒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程靖昱家再怎样也肯定比他强,脑子清楚后立马回家收拾了东西,顺便和家教的小孩请了假。
事出突然,小孩母亲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曲年还解释了半天。
不过三个多小时的路程,曲年睡了一会就到了。
时间过于紧俏,这次程靖昱提出先让他住自己家的时候曲年没有再拒绝。
香港人生地不熟的,再矫情不和程靖昱住一起对他没什么好处,而且他也不打算久待,做完手术后就离开,最长也不会超过十天。
车停了之后,曲年自己领着行李和程靖昱上了电梯。
门一打开就有一个生物窜出来,把曲年吓了一跳。
“巴顿,不要闹。”程靖昱司空见惯地做了个手势,让面前的狗狗坐下。
狗狗明显还是一脸兴奋,摇着尾巴睁着黑豆样的眼睛开心地看着回来的人,看见曲年后也不吝啬地咧开了嘴。
“你养的狗?”曲年和狗面面相觑。
“嗯,我高中在这边读书,巴顿是一个朋友送我的,边牧,很聪明,不咬人的。”程靖昱摸了摸它的头对曲年说:“你怕狗吗?”
“不怕。”
“那咱们吃完饭后正好可以去溜溜,它精力太旺盛了。”
“先带你去看看房间吧。”程靖昱看了眼时间接过曲年手上的东西往前走说:“今天太突然了,阿姨明天才能过来,不过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有什么缺的你和我说。”
程靖昱的公寓生活气息很浓重,曲年打量了一下,随处可见的小物件和画报,甚至客厅就有一面单独的墙用来贴照片,打眼看过去,全是高中时候的程靖昱,打棒球的,踢足球的,爬山的,几乎每一刻都被很好的记录了下来。
房间的大致布局介绍完后,程靖昱就开始定外卖,这次记得提前问曲年的忌口了。
太长时间没见,巴顿看见了程靖昱十分高兴,在两个人吃饭的时候又黏糊糊地凑了过来,程靖昱捏了捏它的耳朵:“不要闹腾人,待会带你去散步。”
他看了一眼旁边认真看着狗的曲年,忽然使坏指着他对巴顿道:“出去的时候要保护好妈妈和妹妹,明白了叫两声。”
“汪汪!”巴顿昂着脖子炯炯有神地看着两个人。
“别他妈乱说话。”曲年讨厌程靖昱这种逗他和逗狗一样的话,但现在寄人篱下又有所托,不敢得罪他只好换个话题道:“要溜狗吗待会?”
“对,带你散散步,熟悉一下附近的环境。”程靖昱道。
附近就有个公园,程靖昱牵着巴顿溜了一会,看见旁边略显无聊的曲年忽然把绳子递过去道:“你来试试。”
“我?”曲年用手指了指自己。
“嗯哼。”程靖昱歪头肯定道。
曲年面带犹豫,但又有些跃跃欲试,想了一会还是接了过来。
刚开始的时候巴顿乖得很,步调均匀,曲年脸上的神情慢慢放松了,程靖昱也站在一旁喝水。
但渐渐的,公园里散步的人多了,狗也多了起来,刚才还悠闲摇尾巴的巴顿忽然看见自己的金毛朋友,耳朵一动随后就撒开了腿往前冲。
曲年没拽住,一个踉跄后就被带着往前跑,嘴里大喊:“巴顿!巴顿别跑了,巴豆停下来!慢一点!”
“巴豆!”
手忙脚乱,嘴也瓢了。
程靖昱喝了口水听见曲年的话后差点喷了,乐不可支:“什么巴豆啊。”
曲年被狗拽得一头汗,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运动了,体力明显不支,趁狗低头咬草玩的时候弯着腰喘气,面色红润。
程靖昱也发现不对劲了,迅速跑过来过来扶住他,说:“忘记你现在不能跑了,感觉怎么样?”
曲年的月份虽然算大了,但是肚子却不是很大,掀开看也就像是吃撑了后的小肚子,冬天外套一穿,几乎和常人差不多。
程靖昱已经习惯了之前咋呼的曲年,现在骤然转变有的时候真的没办法习惯,他也没有照顾过孕妇的经验。
曲年摆摆手道:“没事,我要坐一会。”说完皱着眉扶了一下肚子。
“怎么了,疼吗还是?要去医院吗?”
“不用,它踹我了。”曲年慢慢坐在长椅上,按着肚子吐气。
程靖昱有些惊奇:“他会动?”
曲年白了他一眼:“不会,死里面了。”
他肚子的这个其实算乖了,除了最开始的孕吐折磨人,后面几乎没什么太大的动静,曲年没受什么罪。
程靖昱蹲在曲年肚子面前面露新奇,用手碰了碰,但衣服太厚几乎感受不到什么胎动。
“你干什么!放手!”曲年敢怒不敢言,猛地挥开他的手压低声音道:“外面都是人!”
“别激动。”程靖昱一把抓住他的手也压低声音道:“没人会注意的,也没人往这方面想的,我想摸一下。”
“我轻一点可以吗?”
程靖昱眼睛一直看着肚子,心里还是有些奇妙的,和看B超时的感觉不一样,此刻是真的会动。
有一个小生命在曲年的肚子里,还是他的孩子,这种感知无论是哪一刻想起,都会让程靖昱莫名的心软,加上即将要被打掉,更是让他的心里滋生出不忍和怜爱。
但曲年已经忍耐到极限了,看着周围的人,死死地拽着衣角开口:“不可以,过几天就要没有的东西有什么好碰的!”
“不要碰我!”
程靖昱的手僵在半空中后才又慢慢收了回来,摩挲了一下被甩开发红的手,站了起来。
“我——”曲年冲动后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对方。
程靖昱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前面撒欢的巴顿。
巴顿在这一带已经混的很熟了,很招孩子喜欢,此刻被旁边认识的邻居牵在手里,成了孩子们嘻戏的新宠,夕阳落在一群调皮的生物身上,温暖又欢快。
手机响了。
程靖昱拿起座椅上的围巾走到一边接听。
“姐。”
“嗯,你在香港了吗,我大概三天后才能回去,到时候这边的交接负责人也要过去,你准备一下。”
“好。”程靖昱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姐,你把安港医院院长的号码给我,我过几天要带曲年——带我朋友过去看看。”
“谁?”
“我的一个朋友,叫曲年,你没见过。”程靖昱没打算瞒程嘉,实名制的,瞒也瞒过去,何况程嘉也不认识曲年。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说:“有照片吗,我看一眼。”
“你认识?”程靖昱不解,随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程嘉看见照片后深吸一口气喃喃道:“还真是,我说当时在沈州律师所的时候看见他怎么那么熟悉。”
之前在沈州律所看见曲年的时候她当时只觉得熟悉还以为是大众脸的缘故,现在有了程靖昱,她的记忆终于复苏,她想起曾在哪里见过曲年了。
在程靖昱大学外的商业街。
那时候她和程靖昱坐在车里还注意过沈州和曲年两个来着,那个时候两个人笑得很开心,应该是那个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
前段时间原本和程嘉项目对接的忽然换人了,换成了沈州,她当时还诧异来着,随口寒暄了几句无意问起曲年,沈州倒是气定神闲,旁边的秘书脸色都变了。
后来托人打听小道消息才知道沈总放弃律所回归公司就是因为情人偷了资料潜逃了。
什么版本都有。
现在潜逃的人在自己弟弟手里,程嘉觉得天快塌了。
她脑乱成一锅粥,还没想好怎么和程靖昱说的时候就听见对方捏住自己话里的一个词慢慢道:“在沈州的律所看见曲年?”
“对,”程嘉以为他不知道直接说:“他们两个是情侣啊,我还看过他们两个接吻来着,但是现在——”
程靖昱打断道:“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是不是看错了,你真的见过曲年吗?”程靖昱觉得好笑,先不说他姐是怎么见过曲年的,就说沈州在大庭广众下抱着曲年接吻听着就荒谬。
他记得这两个人还是不太对付的。
对面安静了一会,传来两张照片。
程嘉边发照片边说:“我骗你做什么,你听我的,不管怎么样,你让曲年先走,现在正在和沈氏谈合作,你把曲年带身边被人看见了怎么想?合作还谈不谈了?”
沈州和曲年的事情当时邹映和整个事务所都知道了,连带着公司也知道了,曲年成了大家闭口不谈的避讳。且不说是和平分手还是撕破脸皮,沈州来的时候看见背叛自己的老情人和她弟弟搞在一起这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喂?在听吗?”
程嘉拍的时候距离应该算远,怪就怪这过于高的像素,让两个人的一颦一笑展现的淋漓尽致。
电梯里曲年仰着的脸,沈州抱着他低头温柔的轻吻;事务所里曲年翘着头发坐在大厅肆意张扬的神色,以及沈州替他拿着包的体贴,看着倒真的有点像是情侣。
活泼又大胆,是和现在截然不同的曲年。
程靖昱早就发现曲年和之前的不同了,习惯性的走神发呆,对自己触碰的过度反感,但他以为是工作后的疲态,没想到只是面对的对象不一样。
这原本是程嘉拍给闺蜜聊八卦的两张图此刻成了落定所有怀疑的证据。
程靖昱挂了电话后,默立良久,片刻拿起围巾准备动身的时候一股熟悉的香水忽然闯进鼻子里,他脚步一滞,然后面无表情地把围巾重新递到鼻子底下闻了一下。
大脑里之前混沌的地方忽然明朗。
喷了这么多次的香水,第一次让他有了想吐的欲望。
程靖昱终于想起来这熟悉的味道是谁身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