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看着我,我肉麻地打了个哆嗦。
不是害怕。
我要是害怕他早就自杀了,一了百了,人间、神鬼,一切都与我不相干。投胎转世再来一轮,恐怕我哥转转悠悠八杆子都打不着我。
我知道我哥对于我疯狂的占有欲望是倒扣在我头顶的囚笼,我也知道我哥宁愿他死也要我活的执念久而久之变得滔天。
我知道他爱我,爱得执迷不悟至死不休,爱得眼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爱得恨不得变成我的影子代替它笼罩我纠缠我从脚尖顺着腿骨攀爬而上寄生成我身上突显的青色血管。
所以我愿意呆在他的羽翼下变成不需要走进风雨的鸟。
只是我做足了心理准备,告诉了自己一万次我哥爱我我爱我哥,最后还是被我哥神经质的爱铺天盖地不由分说塞一嘴巴,呆若木鸡僵硬地动动腮帮子嚼一嚼才能后知后觉对号入座。
这份爱原来是给我的。
这份爱居然是给我的。
我哥的爱真的很肉麻,肉麻到我这种不会有太大面部反应的人都会面红耳赤,可是偏偏我又为他这份过敏源似的爱而着迷地冻住视线。
“别说了。”我撑着墓碑,指尖用力绷得发白。视线落在上面黯然的字上费力地聚焦视线,看了半天也没看清上面除了我名字外的字。
勒令他不许再说那些会让我肉麻的话,他就冷哼一声闭嘴换成实干型的操干,伸手拉开我的腿让我跪不稳的膝盖分开,大手压在我的腰上锢紧了就大张大合地抽插,我能听到他略微克制着的喘息在我耳后若有若无地缭绕,像是对于我那颗越跳越快的心脏的某种勾引。
他的手青筋盘踞,因为用力捞起我的身体骨骼和青筋绷紧勒在薄薄一层冷白的皮肉上,性感得要死。
“我欠你的,你都要在我身上讨回来是吗?”我低着头抓紧了那块沾满灰尘的墓碑,手指颤抖依旧一遍一遍拂过刻字的轮廓,问他。
灰尘被我拂开指头的道道划痕,斑驳像是抓挠。
我哥抓住我的手,手指用力撑开我蜷缩的指头,凑到唇边漫不经心吹走我指尖沾染上的灰尘,落一指头瘙痒的灼火。
“是啊,操你一辈子就当我讨回来了。”我哥松开手,咬着我的耳垂扳正我的脸吸吮啄吻,嗓音拖得缓而长。
他的手在我身上藤蔓般攀援,路过我的腰窝,指尖抓挠我敏感的皮肤,酥麻的感觉变成缠绕在我腰身的蛇,冰凉湿漉地紧卷我的腰,紧贴我发烫的身体摩擦爬行绕过我的脊椎缠绵到我的脖颈。
指尖收束,他五指扣住我仰起的脖颈玩弄似的收紧。氧气从我的喉咙里一点点逼出,我渐渐地喘息不过憋得面目通红。
撇眼看他,一个字一个字从我扼住的喉咙里跃出来:“我会老,也许……未来有一天,你会……发现我老了,承担不住你的性欲了。”
我喉头干涩漏风甚至逼不出一声咳嗽,消逝的氧气卷走仅存的唾液,喉间只剩下干涸和腥咸。我听见自己嗓音是漏风走调的呕哑:“那时候……你会……丢下我吗?”
“不会。”我哥没有任何犹豫,他骤然松开收拢的手指,抓住我扣在他手腕上无力的手指挤进指缝里和我十指相扣,吻过我的手背,把我的手背抵在他微微发烫的眉心。
像一个誓约般的承诺。
独属于鬼魄和人之间难断的皈依。
“你会老吗?”我咳嗽得止不住,猛然抽气喘息,把珍贵的氧气重新吸进肺里。
我哥缓慢睁开眼,纤长的睫毛扫在我的手背痒痒地搔挠着我的肌肤,十指连心轻挠在我急促蹦跳的心脏,挠得它突突砸响我的胸骨。
他不急不缓玩着我的手指,回答:“我和你一起长大,怎么不会老?”
我忘了。
从小到大,他就站在我身旁。他牵着我的手指带着我向前走,像是我看得见摸得着有鼻子有眼的一个影子,眉眼轮廓和我别无二致。
他对我笑,从十多年前的稚气到如今的成熟,把我这辈子心下所有的暗然欢喜全挂在他的脸上,替我欢喜替我愤怒替我贪婪替我渴求。
是我所有情绪的寄生。
“我以为你能永驻青春。”
我牵一牵嘴角,想若干年后我老他也老,等一个又一个春秋,挑一个阳光好点的日子去死,变成亡魂落在他怀里时我一定要摸摸他的脸问他怎么皱纹这么多,怎么等我等得自己都老态龙钟。
嘴唇忽的一凉。
我凝神垂眸,我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我买的皎白菊花里抽出一朵,抵在我的唇边。
他敛目凑过来,呼吸全部洒在冰凉的花瓣上颤得一朵白菊花瓣尽数发着抖,那朵花轻轻地在我唇上颤巍巍左右右晃,挠着我的痒。
我抬眸看向他,难得没有对上他穷追不舍的灼热目光。我哥温良地闭着眼睛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一簇一簇都浓密黑直,垂落在脸上印出一片朦胧的灰影。
他隔着这朵洁白的菊花汹涌地吻我,呼吸萦绕,花瓣颤抖,摇晃之间落我一脸的月光在他刹那抬起的眸里倒映出来,像一层猝不及防的霜。
“那时候我老了,可不想和你挤那张小床。”我哥没在我眼里端着他的美貌超过十秒钟,他移开眼睛打断我定在他脸上的目光,扯远了他的脸庞,“你能换个大点的床吗?钱不够从给哥的纸钱里掏。”
我被他那张脸迷住,他就趁着我呆愣一瞬的目光又气势汹汹提枪上阵。
他扶着我的屁股往前列腺那块肉使劲儿撞,捂着我嘴把我的声音堵在嘴里呜呜咽咽落在他掌心,变成湿漉的水汽。他又说:“等你死了,找人把你的骨灰埋在我的墓碑旁边。自古夫妻同豖同葬,你也要永远和我葬在一起。”
嘴里叼着的菊花跟着呼出的热气揉在他掌心变得褶皱拧巴,等他松开手,花瓣一片一片脱力地往下东倒西歪地坠落,落在我膝边像是冬天应有的霜雪。
“我会有下辈子吗?”我吐出嘴里的花,舌尖突然撩过他的手心,敛目看着他的手指猛地一蜷。
我哥指尖不轻不重拍拍我的脸表示警告。他认真想了半天,我等得屁股都被捅得发酸发胀忍无可忍想告诉他不许再一股脑绕着那个地方打着圈恶意地撞个没完,我咒骂的话到了嘴边,他倒是率先开口:
“要是想,也许就会有。”
说完了,他就又开始专心致志地顶撞。撞得我没心思再想其他,跟他说想撒尿不要撞这里,用缓兵之计服软让他抽出来回去再做,我哥哼笑根本不吃我这套,拆穿我问我是不是回去就倒头大睡。
他恐吓我说不让他操爽,回去睡着了都把我操醒,埋在里边睡。
老天,消停点吧,我可不想以后屁眼闭不拢。
我忍得额角青筋直跳,皱眉忍住了和他互殴的想法——当然,我打不过他这只鬼。这才是我忍的原因。他操我的时候我时常会迷迷糊糊间想东想西,脑筋转了十八弯越跑越偏,想为什么老是我被操。
这不公平。
老天也没给我公平的机会。
我又不甘地想,如果我哥没死我一定和他一较高下,揍得他鼻青脸肿。
然后再在他的求饶中躺下。
每次这种想法蹦出来,我哥都像是能读懂我的心一样抽插得又快又狠快要把我捅个对穿,操得我所有的喘息和呻吟根本咬不住从喉咙里跃出来,满面通红失去控制,他就在我耳边冷哼一声俯首纠缠来吻我的嘴唇,比撕咬还要用力发狠。
于是我不敢再去想,睁开眼试着聚焦视线落在我扶着的那块冰凉墓碑上,用指头描摹上面我的名字。
我哥从后边环抱着我把我搂住,拉进他怀里托着我的身体,握住我的手指一笔一画写我的名字。
他的手指长而有力,两根手指握住我的食指凑到墓碑上认真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地写,我的视线中工工整整印出了我的名字。
陈木。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
这个名字普通,拘谨,木纳。也很平凡。平凡到全世界有成千上万个人叫这个名字。
可是重重落下的一笔一画十一笔,笔笔被他摹得熟稔。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说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一撇一捺是按耐不住的相思,无数次描摹的视线是无数根牵引的线,蛛丝一样纠缠在我哥身上骤然勒紧他的灵魂,不让他远离一辈子属于他的陈木。
但他不告诉我他的名字。
“为什么?”我问身后吻我脖颈的人。
“念一万遍一个人的名字,就会许诺一辈子。”
他慢悠悠说,你不要拘泥在我身上。
他又说,我是没有下辈子的鬼,但你还有下辈子。下辈子那么长,不适合用一生来遗忘。
我哥的手指流连在我的脊背,抚摸过我身体的每一寸,贪恋和欲望变成重峦叠嶂的高山。夜黑风高重山叠掩,他的欲望蜿蜒错落压弯了我的腰迫使我向他雌伏,不信我紧闭的嘴里会说出一句甘愿。
他贪,因为只有这一辈子我属于他。
他欲,因为不舍得只换来几十年的相守。
他恋,因为血管里流淌的是同样的血。
我转过腰对上他的眼睛,问他,觉不觉得我爱他。
“你不爱我爱谁。”我哥以为我看他是别扭地在索吻,扣住我的头柔柔吻上我的唇。
我挣脱他的吻看着他的眼睛,脸上表情寡淡,又告诉他,我不需要下辈子。
“觉不觉得我爱你”的意思是,我爱你。
所以,我不需要下辈子。
我哥脸上的笑淡去,动作骤然停顿。
他望着我毫无波澜的眼睛,对视的瞳孔里是粘稠的黑,溅起的光亮倾斜,从天地的黑向我奔涌而来下一秒就要把我吞噬。
他咀嚼一遍又一遍,把我晦涩的两句话拼起来,反复读了又读。
难言的爱是我的本意。
我爱你。我不需要下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