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几乎眨眨眼晃眼一过就是一天。
每周大大小小的考试排在一起,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卷子作业做不完的堆积如山,时间就在静默和压抑里飞速流逝走。
成人礼到来的前一天,没有任何一个人还记得第二天是放松的日子。所有人都学得心力交瘁苦不堪言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学,所有人都成了应试教育的奴役,很遗憾我深陷其中成为其中之一。
我累,恨不得24小时瞪大了眼睛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握紧的笔上,疲惫和困倦于每一个学生而言都是家常便饭,从焦灼到麻木只需要时间推移。
我哥问过我需不需要他帮我。很简单,他看我的卷子简直像研究生做加减乘除1+1,完全扫一眼就能知道解答步骤扫两眼就能给出答案。
活脱脱一个行走的作业帮高精准度版。
他心疼我,觉得这苦可以选择不吃,反正我有他在身边。他觉得有人的人生靠父母的金钱过得风生水起,而我可以靠他开启开挂人生模式,这是公平的。
我拒绝了。
不是我假清高也不是我不相信我哥可以给我很好的未来,我知道他可以帮我一次两次无数次,我可以没有顾虑地依靠他走完我辉煌的一辈子。
只是我觉得我的人生还是别那么多跌宕,也不需要开挂,我更没有必要过得风生水起。我之前连活都没什么兴趣,搅这么大风浪干什么呢?
我做完了一张卷子,揉了下眼睛,刚好下午
第四节自习的下课铃响了。
虽说学习的时候所有人都认真得要死,下课铃一打跑去抢饭那是一点也不含糊,瘸子都能站起来推着轮椅跑一段健步如飞的程度。
我今天不饿,不和他们挤,摸了半天我的烟盒最后在桌肚里摸到了,揣进兜里就往外走。
教室里人早跑了一大半,现在空空荡荡的就剩下几个没算完题不想走的,要不就是晚上不吃饭的,没几个人看起来格外空荡。
“陈木。”前头有人叫我,声音沉稳得耳熟。
我停了脚步抬眼看过去。
班长手里抱着一叠资料跟着我往后门走,应该是要把手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送去办公室。我停下脚步他也跟着停下来,平静地说:“快去快回。操场废墙那边最近被举报了,有人查。”
我看着他没说话。
这就很奇怪,我没告诉过任何人我抽烟这事儿,当然,他也没点明我是去抽烟,只是废墙那个位置只有抽烟啊小情侣乱逛啊才会有人去溜一趟,他这半遮不掩一说差不多也是挑明了知道我是去抽烟。
我沉默,他竟然也没走,我俩就站在距离后门儿几步之遥的地方石头一样站着。
隔着他那副眼镜我对望进他的眼睛,那双瞳孔黑沉,死水一样寂静无声,和我平时想的那温顺平和的劲儿差了很多,看着莫名让人有点心虚。
班长这个人,我接触不多。我说过我不怎么和别人交流因为我性格不好,很多时候不太懂别人情绪起伏那么大到底是因为什么,没办法共感所以也没什么朋友。
班长可能因为是他平时在联络班上大大小小的事情所以和他交流得多了些,但也就这样了,没什么多的社交。
所以这时候他超出我俩正常交流范围的提醒就变得有点诡异。
“你怎么知道。”我食指敲在兜里的烟盒壁,有点烦躁,问。
“我们毕竟前后桌。”班长突然放松了表情对我笑了笑,温和地扶一把镜框,这样子看着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了,“提醒一下你。主要是高三得一个处分难得去消,对班上名誉也不太好。”
我哥在一旁噗嗤笑出声,只不过是冷笑,因为我看过去的时候他那抹轻佻的、恶意的笑收得太快,我差点没捕捉到。
“哎,他是不是喜欢你啊?”我哥把手伸进我的兜里,把我的手和我手心的烟盒一并握进掌心。
他问得我一愣,这时候班长脸上恢复平和的表情又让我错失了和他对峙的良机,我只好说了句“谢谢我会注意。”就迈脚从后门毫不犹豫地离开。
“你想多了。”我走出门,回应我哥,“除了你和我妈,谁喜欢我。”
“很多人都喜欢你。”我哥跟着我急促的脚步跟得很轻松,“只是你不知道,因为你不在意。”
他的话说得一字一顿,似乎是想了又想之后认真对于我这个自嘲的答复。我往楼下走,风往楼上吹,吹乱我的头发又灌进我收紧的心脏里,冬天的风是冰凉的,但我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酸酸胀胀像是那些疮孔全部被什么东西填得充盈。
“不是你教的吗?”我回他说。
“嗯,我教的。”
他听了这话挺开心:“你很好,所以很多人喜欢你。但你只能爱我。”
我哥认为爱是独占,他认为他独占我,我独占他,就是爱的尽头爱的所有。我懒得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爱不爱的东西,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没意见,因为我不懂。
几分钟的功夫我就到了废墙这边,没有人,吹散了的烟灰和零星的烟头就是这个地方常客的证明,很多抽烟的学生都喜欢偷溜到这儿来抽烟,因为隐蔽。
地上掉了俩杵灭的烟头看样子是前两天的,被踩得瘪瘪的贴在废砖头墙边快要和墙变成一个灰溜溜的颜色。
我哥一个鬼一点儿也不嫌墙脏,没骨头似的倚靠在墙上支棱着腿插着兜,把头靠在墙上神色倦怠,打了个哈欠左右扫了几眼替我把风。
他看着看着看累了也没看到个人影往我这个角落走,就又慢吞吞把眸子落在我点燃的烟尾,跟着四散的白烟飘走。
“少抽烟,惹上瘾了不好。”我哥管教我,视线落在我的烟盒里看着里边没几根的烟皱了皱眉头。
“惹上了又怎样?”
我食指一抬合拢烟盒盖子挡住了他的视线,吐出口烟隔着朦胧的雾气看他,淡淡问。
我哥看着我,没有动作:“戒不掉。”
“那就一直抽。”
“行啊。”他少见地没有管我,今天格外好说话一般似乎就打算这样顺从结束这个话题,我稀奇地看向他,他脸上不虞的表情藏都不藏,垂下发冷的目光和我对视,“这么喜欢抽烟那就晚上把烟摁灭在你身上,怎么样?”
他这话说得像恐吓,我后背一凉。
虽然明知是在威胁我,但我哥说出来的话99%是做得到的,剩下的这1%就看他会不会为我开这先例,但很显然他一点也不想我抽烟,所以他就是百分百做得到这种事情。
“不抽了。”我下意识把烟盒塞进衣兜里,手里的烟两口抽完了踩灭,裹在纸巾反手扔进操场的大垃圾桶里。
“乖啊宝贝儿。”
我哥又恢复了他笑眯眯的表情,哄我说下次看到200块的彩票一定给我指路让我把它刮走买蛋糕吃。
我还在郁闷自己怎么这么听他话,驳他说我不喜欢吃甜的。
他疑惑地哦了一声,又把手伸出来抓住我的手指圈进他的手心,问我上次是谁想吃巴旦木果仁巧克力蛋糕想了一个晚上,睡着了说梦话被他听见了。
我怎么知道自己说没说梦话,所以我当这是他瞎编的东西,抵死不承认并表示肯定是他听错了。
走得远了,我和几个插着兜闲聊的人擦肩而过,目光短暂对视擦错,看到他们的方向是往墙角那头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去抽烟,即使是我也懒得多嘴去管,更没有回头看一眼他们的方向。
我收回视线随口跟我哥拌嘴,无所事事地迈腿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