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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浪子(一)

在“南娃子”马秉元成为蒋贺之的线人之前,他们统共只见过三面。

说来也是离奇的缘分,第一面,还是先遇上了他的弟弟马秉泉。

马秉泉就读于盛星来曾就读的九弘中学。盛星来和燕子初见那回,他就跟着那个校霸罗子霖一起拦过路、挑过事,还当着蒋贺之的面,穿着校服就朝晶臣天地里的行人大喊,警察叔叔要打人啦!

所以,当蒋贺之偶然又在街上撞见他被人欺负时,起初是没想出手管这闲事的。

这类校霸都一个德行,欺软怕硬,当学校里最弱软的那个不见了,第二软弱的就成了他们欺凌的对象。彼时盛星来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辍学,逃学翘课成了家常便饭,罗子霖见没人供自己消闲取乐了,就欺负起了身边跟班里那个最痴肥迟钝的马秉泉。他嫌他没本事向低年级的学生索来更多的财物,便逼迫他吞烟头、舔鞋底,马秉泉不愿意,他便让两个更高大的男孩架住他,脱了马秉泉自己的脏球鞋,狠狠抽他嘴巴。

事发地离九弘中学不远,蒋贺之起初冷眼旁观,在他眼里,这个胖男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倒乐意见他们狗咬狗、黑吃黑,互相长一点教训。然而罗子霖这伙人越来越过分,短短两分钟,就抽了胖男孩几十个大嘴巴,还强行把没有揿灭的烟头塞进他的嘴里。胖男孩越挣扎越吃苦头,厚厚的两片嘴唇皮儿上瞬间就烫出了两个大水泡。

蒋贺之忍无可忍,正准备上前干预,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却抢先一步,横着根拖把棍儿就冲了出来。他一声爆喝,挥棍儿对着罗子霖那群小混混一阵乱舞。小混混们被这个冷不防闯进来的成年人吓一跳,瞬间就一哄而散了。

男人扔掉拖把棍儿,见胖男孩被抽打得面孔肿胀,两眼只剩两丝细线,嘴上也尽是被烟头烫出的烟疤和水泡,他一边用袖子口替他擦掉不住下流的鼻血,一边瓮声瓮气地嘱咐他:“他们再这么打你,你就报警……别傻傻地挨欺负,要找警察……要找警察,听到吗?”

这个时候,这个矮墩墩、肉乎乎的男孩转过一张青青紫紫的脸,朝蒋贺之所在的地方抬手一指,他用一种怯生生又哀怨怨的口吻道:“他就是警察。”

隔着七八米远,男人也跟着转头,静悄悄地看了蒋贺之一眼。

这人黧黑干瘦得厉害,面孔都走了人样儿,过高的颧弓、过尖的下巴,未必天生,倒像是瘦出来、苦出来的。这人就是胖男孩的亲大哥,马秉元。

男人的这一眼也令蒋贺之心生愧悔。当时他身着便服,倜傥得很,却莫名感到肩章发沉、胸章发烫,他是警察啊,一个警察怎么能因旧怨对一个被欺凌的孩子袖手旁观呢?

第二回 见面,偏巧又在九弘中学附近。蒋贺之刚被亲爹亲哥撵出家门,到这周边来找月租便宜的落脚点,而马秉元不放心弟弟还受欺负,便把自己的盒饭摊摆到了学校附近,风里雨里,一直骑着三轮车坚持出摊。然而这天,刚把一块写着“六元畅吃管饱”的木牌子搁置在车轮边,一辆摩托便从他身后疾驰而来,故意似的,径直朝他撞了过去——

三轮车上架着一块大木板,上头用不锈钢脸盆满当当地盛着十来种菜品,花花绿绿,有荤有素,只听咣当一声,就全被撞翻在地上了。

摩托车上的男孩揭了头盔,回头大笑,正是那个睚眦必报的罗子霖。

肇事的车子一溜烟地就逃走了。马秉元抱着头,久久地蹲在一地的萝卜牛腩和木耳干丝面前。他心疼得直想掉眼泪。菜是昨晚上在市场打样前去买的,图便宜;今天凌晨不到四点他就起了床,一个人淘洗、摘择与炒制,忙忙碌碌到十一点多才装盘出摊。自己还一口没吃上呢,就全白忙活了。

默默看了一晌,蒋贺之走过去,递出一张面值十元的钞票,对蹲在地上的男人说,老板,来一份盒饭。

马秉元抬起头,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好一会儿才说:“脏……都脏了……”

“哪儿都脏了?”蒋贺之笑笑,“上面这层不都干净着么。”

受了陌生人的这声鼓励,马秉元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重新站了起来。他从三轮车下面取出两只一次性饭盒,先替蒋贺之打了满满一盒干净的白米饭,又看了看一地还算丰盛的菜品,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吃……吃什么?”

“肥肉不吃,红肉偶尔吃,其他都行。”

小心地保证没有沾到地上的泥灰,马秉元替蒋贺之打了鱼和鸡腿,又打了一些清爽的炒素,同样满满一盒。随后,也替自己打了一份饭菜。三轮车下有小马扎,他让给蒋贺之坐,自己则蹲在地上。两个男人肩并肩地面朝大街而坐,一边吃盒饭,一边感受洸州正午的风绵绵地吹拂。

“好味。”咽下嘴里的红烧鱼肉,蒋贺之客气地说。

“警官先生,你不用对我感到抱歉,”马秉元饿狠了,狼吞虎咽,一张嘴就喷出一口嚼碎了的米饭,“现在都讲究‘未成年人保护’,你一个刑警向一群孩子动手,肯定是要挨批评的……”本来么,校园暴力屡禁不止,就是施害的未成年人也受保护,打不得骂不得,警察都管不得。马秉元已经听弟弟说过两人间的过节了,竟停下来,摸着后脑勺笑一笑,很体谅又很歉疚地解释道,“不过,我们阿泉也不是那么坏的……他只是怕受那群人欺负,才想着加入他们的团体就能自保了……”

回到局里,蒋贺之就提出一个建议,要以公务之名去一趟九弘中学,开展一场“反校园霸凌”的宣传活动,增强学生们的法治观念,手把手地传授他们一套防身术。窦涛一听,就道“杀鸡焉用牛刀”,还劝他呢,这种事儿让他们辖区的派出所民警去就行了,你一个刑警大队长瞎凑什么热闹?但蒋贺之执意要亲自去一趟。

打着“建设平安校园、杜绝校园暴力”的旗帜,这个提议很快就被老沙批准了,然而说是“教授学生防身术”,其实就为了名正言顺揍那个校霸罗子霖一顿。九弘中学的大礼堂中,蒋贺之一身挺括有型的公安制服,背手立在全校师生正前方的大舞台上,他介绍自己是市局刑侦二大队的队长,将由他负责亲身讲解并分解示范防身术的动作要领。

“这次我们的教学采用一对一互动的模式,所以需要一位同学来配合我一起完成,”台上人挺腰环视台下,在黑压压一众摇头晃脑、左觑右盼的学生中间,他准确地指出了罗子霖,微笑说,“那位同学,请你上台。”

众目睽睽下,罗子霖推脱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走上了大舞台。明晃晃的舞台灯光下,蒋贺之又对台下的师生们说,“接下来,由这位同学扮演‘校霸’,我来扮演被他霸凌的学生。”说着他悄悄关掉了别在胸前的领夹式麦克风,转过头,看了罗子霖一眼,“来攻击我吧,就像你平时做的那样。”

罗子霖狞着一张脸,瞪他片刻,突然就挥拳扑了上来。

蒋队长什么身手?特警队里都能拔尖。他一个灵活侧身,一出手就将此人牢牢擒住,他刻意放慢动作,边向台下演示,边说:“将对方的拳头摁在胸前,胸往前顶的同时右手下压,用合力迫使其拳头微松,然后右手插入对方手掌小鱼际的空隙,反关节折腕一掰,再以肩膀带动左臂撞击他的胳膊肘……”蒋贺之冷不防加快动作,猛然发力,罗子霖先是被反折手臂,挣脱不得,瞬间整个人又飞弹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蒋贺之走到嗷嗷叫唤的罗子霖跟前,居高临下地朝他递出一只手掌,微微笑道,“再来。”

罗子霖当然不服气,爬起身,又扑上来要掐他喉咙。

“如果对方正面掐你咽喉,可以用左手插入对方的手臂下方,抓住其手腕,反其关节地向上抬起,同时抬起右臂,屈肘向下猛压对方另一个手腕,自己身体则随之左转……”如此一来,人就轻轻松松地脱身了,蒋贺之早就又打开了胸前的麦克风,对台下道,“如果还有力气,可以就势将这人摔倒在地……”

说着,他用力向内旋转对方一侧手臂,令罗子霖痛得完全失去平衡,面孔朝下地就砸在了地上。

砰!很吓人的一声,但台下却响起一片稀稀落落的掌声,过去受罪于这个校霸的学生太多了,大家都感到出了一口恶气。

“这些都是很容易上手的动作,平时大家可以抽空两两练习一下,有备无患。”

蒋队长自然知道击打什么部位能让对方痛得要命,又不至于落下明显外伤。才教了学生们几个基础动作,罗子霖就受了好一顿打,怎么都不肯再待在台上,一瘸一拐地就要走下舞台。

“这就怂了?”蒋贺之却一把将人扣住。罗子霖当然反抗,这一反抗便似继续“演戏”,被蒋队长一下用肘弯勒死了脖子。

“这种‘锁喉擒拿’是很常见的擒拿技巧,一手借身体前顶之力,反折对方手肘手腕,一手压迫对方喉咙,使其无法呼吸……”牢牢控制住罗子霖,蒋贺之笑着对台下的学生们说,“同学们,看到了么,这就是懋翥煕说的,‘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我从不鼓励大家以暴制暴,但面对这种欺软怕硬的‘纸老虎’,一味退让只会让他更加嚣张,还不如勇敢地‘亮剑’,打到他服软为止!”

台下又是一阵掌声,比方才那阵更密集、更响亮,如鸣雷,如擂鼓。

“不想练了,就道个歉。”附在男孩耳边,蒋贺之用一个只有他们彼此能听见的音量道,“别让我再看到或听到你欺负人,我闲得很,闲到可以每周都来你们学校普一次法,就像今天这样。”他的意思是,他可以每周都合法合理地来揍他一顿。

“对……对不起……”罗子霖被勒得血冲头顶,脸都紫了,不得不服软道歉。

“大点声。”蒋贺之稍稍松了一点手,淡淡道,“不是对我说。”

“同……同学们,”丢脸也顾不上了,男孩气贯丹田地喊,“对……对不起!”

蒋贺之终于彻底松了手,朝男孩的后背看似轻轻推去一把。罗子霖踉跄数步才勉强稳住脚步,埋头缩颈地在一片嘘声中溜向了台下,过街老鼠一样。蒋贺之则再次面朝台下师生,露出一个非常迷人、亲和的笑容,说,“刚才只是演戏,谢谢那位同学配合。”

作者感言

薇诺拉/金陵十四钗/金十四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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