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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开幕

循着来时路,蒋贺之拿着手电筒,在黑夜里踅摸向前,跨石景长廊,过海滨栈道,又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

没想到,还真被他找着了。

那枚检徽就静静地嵌在崖岸边的石缝中,在狰狞夜色中,像一簇将熄未熄的火苗,闪烁着细微的光芒。

蒋贺之喜上心头,试着伸手去缝隙中够了一下,够不着,伤手忽又作痛,不受控地频频颤抖。他便忍着疼将手电筒叼进嘴里,以左手发力、右手辅助,两只手一齐把这石头彻底扒开了。

待小心翼翼地取回检徽,才发现天都亮了。折腾一夜,日照已有七尺宽,脚底白沙温软,回头眺去便是那座白墙红顶的小教堂,海潮扑岸,嘭嘭地响。

回到酒店房间,盛宁仍在昏睡,侧身蜷在被子里,只露一张脸,一反往常的冷淡与犀利,又沉静又皎洁。蒋贺之垂头坐在了他的床边。盛宁本就脸小,因为过痩,这会儿看着就更小了,乍一眼就像个贪睡的小孩儿。蒋贺之伸出手,凑近了比划一下,比自己的手掌都小。

这个时候他本该身在北京,催促的电话自然少不了。潦草地翻阅了一遍短信,蒋贺之知道,自己该走了。他朝着盛宁俯下身,即将落在额头的吻却戛然而止。他很想在临别前再吻一吻他。只是就两人现在的关系而言,拥抱荒唐,亲吻也荒唐,昨夜里发生的一切更是荒唐得不能再荒唐。

兀自叹了口气,蒋贺之直起身,将那枚检徽搁在了正对盛宁睡颜的那侧床头柜上,他想,这样他一睁眼就能看到。

先坐直升机,到了市区,就由高鹏开车送他去机场。

高鹏边开车边道:“三少爷,你错过了昨晚的开幕式,真是可惜。”

近乎一宿没合眼睛,此刻蒋贺之闭目小寐,倦怠地问:“很精彩么?”

宾利风驰电掣,高鹏情绪高昂,似脚下的油门都踩重了:“当然,70米长的水墨画卷、2008人击缶而歌,还有足迹烟花、飞天点火……老谋子到底是老谋子,宝刀未老,还是牛逼!”

蒋贺之笑笑,不怎么对奥运感兴趣,只问:“你的伤都好透了?”

抓捕洪兆龙那晚,高鹏乔装成窦涛躺在病床上,结果被陶鲁斯震断了肋骨,没两个月就又活跳了。他点点头:“承蒙三少关心,都好了。”

蒋贺之睁眼,惊诧道:“好得这么快,不愧是特种兵。”

随口聊着天,高鹏又道:“我听四少提了一句,这回去北京是要给你相亲的。”

“相什么亲?”稍想了想,蒋贺之差不多就明白了,豪门婚恋从来都是一桩桩明码标价的利益交换,最佳选择是权力和金钱资源互补,抱团取暖;退而求次也是门当户对的商业联姻,强强结合。总而言之,一场北京奥运,全世界有权的有钱的都来了,确实是个你买我卖的好场所。只是他曾拥有过月亮,又岂会再为一点萤火动心,更何况……蒋贺之忽感头疼欲裂,便闭起眼,勉力以伤手支撑着额头,轻声道,“谁会看上一个废人。”

高鹏挺仗义,自己的伤势一好立马就主动请缨前来保护三少爷,他说:“二少爷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内地,吩咐我这回一定要亦步亦趋地跟着你。”

偷袭他的幕后黑手还未查明,然而蒋贺之当场回绝:“不,我一个人去北京,你留在洙海。”

高鹏瞬间就听懂了,不是留在洙海,而是留在那位盛检的身边,以防那位女银行家明的暗的再来找茬。他不是多话的人,点头道:“懂了。”

额头青筋鼓胀,头更疼了,蒋贺之揉了揉太阳穴,又闭眼道:“放首歌吧。”

高鹏听话地打开了车载广播,调了一个频道,不合心意,又调一个,结果听到了一则警方征集案件线索的通告:

“尸源查找:死者咸宝生,男,身份证号……”

他正欲再切换一个频道,却被身后的蒋贺之叫停了。

咸宝生……蒋贺之当然听过这个名字,年龄和身份信息也都对上了。他瞬间想起来,这人就是石玥案中嫌疑人咸晓光的父亲。

“掉头。”受伤之后,他醉着的时间比醒着的长,此刻却醍醐灌顶,不明了的都明了了。

“不去机场了?”高鹏诧异地问,“还去不去北京?”

“不,不去北京。”蒋贺之坚定道,“回洸州。”

咸宝生的案子其实挺有意思。就前两天,市委书记洪万良亲临金乌山视察省重点项目的建设情况,这块地方原来叫泰阳坪工业园,以后会跟金乌名城及三个村庄近万亩农田连成一片,摇身变作以“湾区硅谷”定位的科学城。

因为开山炸石,附近村民经常投诉,所以亲民如子的洪书记此趟特意深入三村之一且受影响最重的泰平村,要跟当地村民们“拉拉家常”。

一般这种活动,领导视察走访的路线都是提前规划好的,而为了给领导留下好印象,被视察的一方也都会提前做好准备。记者蜂至,本来安排的是洪书记在其他市领导的陪同下,先后走访5位泰平村村民,与他们围炉对话,了解困难体察实情,最终为民解难。

然而走了两家之后,推开第三家村民大门的秘书裴非凡突然脸色大变,慌慌张张地就退出了门外。一向得体的他甚至差点自己绊自己一跟头。他与洪书记身旁的另一位领导一番耳语合计,一群人便开始找尽借口,拦着洪万良不让过去。

“这洸州是听你们的,还是听我的!”然而洪万良来了脾气,坚持要按原定计划走访这户村民。

这一去不打紧,大门一开,迎面便是一个悬吊着的男人,两脚离地约莫三四尺,晃啊晃啊的。

从那青紫的脸、吐露的舌来看,都不用抢救了,早就死透了。

人人胆寒心惊,最先缓过来的记者们开始疯狂摁动快门。

一时难断是凶杀还是自缢,加上在场的记者太多,纸包不住火,索性就直接由公安部门向全社会发起线索征集。

市委书记面前死了人,这下可把老沙愁坏了。他接了一个又一个的领导电话,开了一场又一场的案件分析研判会,总算得来片刻清净,便想着赶紧去自己的办公室躲一躲。

人至门外,忽听见门内有人铿铿锵锵地唱着京剧,还是他最喜欢的那折《大明按察使》——

“按察使掌刑法位高权重,申冤狱查官吏严明政风,半月来下州县走入市井,三品官微服私访假作书生……”

这开嗓的戏腔十分惊艳,声音也听着有几分耳熟。

老沙又惊又疑,赶忙推门而入,一人正站在窗前,背身相对,瞧背影,挺拔高大,更眼熟了。

“沙局,”蒋贺之闻声回过了头,嘴角噙起迷人一笑,“我这咬字润腔还地道么?”

“蒋、蒋贺之?”老沙一惊,竟结巴着问,“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还没有正式办理离职呢,理论上仍是市局一份子。”蒋贺之顾自就在老沙的局长椅上坐下了,随手把玩起他桌面上的小物件,问,“对了,我来了有一会儿了,高局呢?怎么一直没看见高局?”

高竹林被调走了。

那日江埔码头的追捕行动之后,高竹林就没少往省里跑,坚持认为陈江的临场处置有问题。他说,当时沈司鸿已经明确放弃了抵抗,省特警队怎么能对正准备投降的犯罪嫌疑人开枪呢?陈江对此的解释是,沈司鸿困兽犹斗,投降只是诈降,还开枪致一名特警受了重伤,将其击毙没有任何问题。但高竹林不依不饶,非要为昔日的队员讨个说法。省里估计也烦了,一声令下,他就被调去了城市管理局,离开了这个他奋斗了半辈子的司法系统。

听罢老沙的讲述,蒋贺之轻轻一叹,说:“我刚刚去医院看望了窦涛,人还没醒。”

“你这会儿不该在北京么?”老沙不接这个话茬,只道,“昨天在电视上看见你爸和你兄弟了——”

“没去北京,”蒋贺之微微蹙眉,抬眼注视着沙怀礼的眼睛,“窦涛重伤昏迷前,我曾拜托过他替我查一桩旧案。本来我想问一问他,是打哪儿查来了咸晓光的急诊病历记录。可刚才到了他的病房前,我突然大悟,明明有个人就对这件案子门儿清,我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呢——”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老沙似乎很不愿意谈及这桩旧案,扭头避开蒋贺之咄咄的视线,“不过你都脱下这身警服回香港了……这案子跟你没关系,什么案子都跟你没关系了……”

蒋贺之只当没听见这话,继续说:“有件事情我也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打定了自杀主意的咸晓光还要去医院吊针?直到我想起来,我当时被人偷袭倒地,感到呼吸不畅,差点窒息而亡,对方肯定是在麻醉剂里掺了极微量的肌松药。当然,咸晓光应该只被人用上了肌松药,因为麻醉剂会留痕迹,而琥珀酰胆碱或者结构类似的肌松药在体内极易被酶解代谢,全血中也几乎检测不出原型药物。十几年前的刑侦技术本就有限,刑侦人员的办案经验也不足,再加上咸晓光身上还有吊针的针孔,更容易被人忽视这个疑点。但随着技术发展、经验积累,我想当年那位承办案件的警官肯定已经察觉出个中蹊跷了,他多年备受良心煎熬,所以当有人旧案重提的时候,忍不住就悄悄地透露了线索——”

“你回来就为了这桩旧案?”一张松垮垮的大脸忽青忽白,老沙还想强辩,打断道,“别忘了你的手……你已经不适合在一线工作了……”

“这话你跟骆亦浦说去。”眼前竖着这只伤手,蒋贺之垂目凝神看着自己的黑手套,忽然又是一笑,“我是去是留,还轮不到一个公安局长说了算。”

作者感言

薇诺拉/金陵十四钗/金十四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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