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来!”荔叫道。
那怪兽十分高大,身上毛发浓密,喉间发出低沉的吼叫。不等它靠近,荔就张开了弓,连速急发几箭,射向了那怪兽。但那怪兽竟然还颇为灵巧,徒手就抓住了其中一支,只是它未料到这箭不止一支,被紧随其后的一支长箭射中了胸口。
“这、这是什么?”拙也不打了,他望着那黑影,瞠目结舌。
荔眉头皱起,那怪兽不惧怕他的弓箭,竟然还欲靠近,短剑在他手中一个旋转,就欲刺出,拙却忽然拦住了他。拙拼命睁大了眼睛,努力观察着黑暗中的影子,同时在容量不多的脑瓜中搜寻着——他说:“我怎么觉得……这有点像人?”
那怪兽终于缓缓走出了树林的阴影,月光落到他的身上,照在那张被蓬乱须发遮掩住的面孔上。他的大半个身子,都被浓密的须毛覆盖,五官局促尖锐,呈现出野兽的特征,看上去竟不像个人,而像个野兽。
稚手里拿着的石头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他惊讶地说:“半兽人?”
听到“兽人”这个词,朴好像一下子受到了刺激,他停住了靠近的脚步,面孔又藏回了黑暗里。
尽管那五官已经产生了一定变化,但总体的特征还在……姜荔也认出了他是谁,说:“是你。”
眼前这个形同怪兽的野人,正是当初在采石场里见过的朴。只是他的样子,与以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只见他的手臂一边空落落的,另一边仍很粗壮,失落的那一边……荔自然也见过。但他身上虬结的肌肉仍在,却被一层毛发覆盖,难怪人们会将他认做三条腿的怪兽。
“是我。”声音嘶哑,仿佛许久也没有说过话,他也的确是如此,在这深山中,只有野兽毒虫为伴,几乎忘记了怎么说人类的语言。
“是你啊朴!你没死啊!”拙惊讶得快跳起来,他说:“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呢……没想到你却躲到了这里……”还变成了这个样子……虽然朴没死,但少了一条胳膊,想来也是遇到了很严重的情况。
朴的目光却直直落向了姜荔,又渐渐下坠,落在了他颈间露出一角的白色玉环上,他说:“又见到你了,异族人。”
那夜,一个神秘的白发贵族突然杀入采石场,差点将睡梦中的他杀死。他拼尽全力抵抗,全身兽化,才终于逃脱,但还是留下了一条手臂的代价。他始终记得那个贵族留下的话:“你不应该碰他的。”
话中所指的他,朴后来想到,自然是……那日他碰过的名叫姜荔的异族人。只是……朴舔了舔嘴唇,若再来一次,他仍会那么做!只不过后悔,他当初做的还不够多、不够过分……若能死前风流一次,性命又算什么?
虽然见到的是故人,但荔不会如此天真的以为,这人是来帮他们的。何况这人的眼里,总闪动着不明的意味。拙却自以为是熟人,走上前去抱着朴的肩膀,道:“朴,你怎么到这儿啦……”
拙却被朴猛地推到了地上,几乎是急速地甩开。只见他肩上的肌肉块块隆起,毛发也跟着一起支棱,而紧盯着拙的眼神里,竟是狂野的兽性——在月光映照之下,他龇出的牙齿,竟是如野兽一般的尖牙!威胁的吼声回荡在喉间。
“朴……”拙惊讶地说。
见到他这幅模样,谁也不能再把他当作一个人类看待。拙也感觉到了威胁,他慢慢地后退着,做出警戒。而朴这般兽化的模样,只持续了一会儿,又渐渐消去了。
“别碰我。”他嘶哑地说。
如此,谁还敢轻举妄动?荔他们还戒备着朴再次发难,却见他缓缓转过身去,竟是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荔他们面面相觑,在这山中,他们也不知方向,也不知会不会遇上什么比朴更可怕的怪兽。荔只停驻了几下,就跟着朴走了上去,而稚与拙他们,自然也跟了上来。至少,这个朴看上去还像个人。
他们跟在朴后面,来到了一个类似于他巢穴的地方。
那是一个半开口的洞穴,洞内铺着一些干草,还算整洁,应该是朴睡觉的地方。洞口外,丢着一些吃剩的兽骨。从那些骨骼的大小看,都是些比较大型的野兽,在一山中,恐怕也不会有多少只,怕都是让朴祸害了。而朴回到他的洞穴后,也不理会跟着的荔他们,而是自己坐到了干草上,靠着石壁睡着了。
这既然是朴住的地方,应该还是安全的,而朴也没有流露出赶走他们的意思。荔也找了个干爽的地方坐下,靠着石壁,原以为不会睡着,但竟然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荔是被拙和稚吵架的声音吵醒的。
荔一醒来,就看见这两个蛇人的长尾又打成了个结。拙死死抱着稚的腰身,不让他离去,而稚也不甘示弱,抓起地上的石头就砸在拙脑袋上,啪啪啪地,两人打成一团。
“哎哟你这黑心蛇!竟然又想杀我!”拙嚷嚷道。
“我要回去!我要下山!”稚气鼓鼓地说,他很担心老猎头怎么样了,想回去看看,还有他的店,怕不是都要成废墟了吧!
拙看到荔醒来了,连忙让他评理:“荔你管管他啊!这黑心蛇要走啊!他一走不是就暴露了咱的行踪了吗!”
拙还挺自觉的,这么快就有团队意识了,怕不是想姜族的姑娘想多了。
荔看着稚,说:“要走快走,不怕被姒族杀了,就赶紧回去。”
拙松开了稚,而稚看了几眼荔后,转身走出,荔说了一句:“你知道砸你店的人是谁吗?”
稚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觉得生无可恋。
荔折了好几根竹枝,正在给自己削竹箭。忽然,从旁边的树林中传来阵阵野兽嚎叫之声,有巨兽奔跑的声音,一大片飞鸟飞起,逃出山林。荔和拙对视一眼,又各自拿起了手边的武器。
自他们醒来,就发现朴不见了。
他们缓缓地靠近树林,却发现树林中心,一大片树木被拦腰折断了,无数断枝残叶飘落在地。而在空出来的林地中心,站着一个浑身赤裸,如野兽一般咆哮的人。只见他仰天长啸,身上肌肉鼓胀,青筋暴露,狂暴的怒吼声传遍整座深山,吓得无数走兽飞鸟瑟瑟发抖。而他身上暴涨的力量仍未发泄完毕,只见他徒手一挥,一棵合抱大小的巨木,就被划出一道深深的抓痕,几欲折断,而这样的发泄,却远远未完,在周边的树木上,纷纷出现了无数的抓痕,更多的断枝和残木出现,破坏范围也越来越大,直到朴终于筋疲力尽,脸色发白,他的暴走才终于结束,而他已经破坏了一大片山林,留下一地树木残尸。
难怪这山中的三足怪兽的传言会越来越广。任谁听到这山林中传来的巨大吼叫声,和看到百兽怪异的举动,都会感到惊慌。更不提,那些放言要来斩杀怪兽的人,最后都一去不返。从此,三足怪兽的传说逐渐散开,行人不敢再靠近这山,宁愿远远绕了道走,这三足怪兽,竟成了传说中盘踞当地的一霸。
朴也发现了荔他们的观察,但他并不在乎,盘腿坐了下来,闭眼休息。荔虽然不知道朴为何会一个人遁入深山,也不知道他是何想法,但经过昨天一夜,他觉得朴应该没有恶意。
“我们想下山去,到山的那边。”荔说。
朴仍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那这就是不在乎的意思?既然朴不阻拦,荔想要离开了,他觉得山中不是久留之地,何况姒洹还跟在后面。于是,他绕过了朴,却被一条粗壮的胳膊挡住:
“让我摸一下。”
“什么!?”
那双被浓眉和毛发遮住的眼睛,睁开了来,紧紧盯着姜荔。他的眼神像野兽一样直接,手却缓缓伸向了姜荔脖颈间的玉环……
姜荔猛地挡住了他,拿出短剑来自卫。
朴的手掌碰触到了剑刃,皮肤被破开,他却没有因此退缩,手仍停留在半空。血液滴了下来。
“放手!”荔喝道。他并不想和朴起冲突。
他想摸一摸那玉环……想知道那温润的玉,摸起来,到底是什么感觉……是高贵的象征,还是华丽的囚笼……
朴又闭上了眼睛,声音低哑地说:“让我干你一次,我就放你过去。”
这个蛇人又在胡言乱语什么!但山下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明亮的箭戟出现在林间。姜荔心中一紧,竟是姒族的追兵到了,他不顾阻拦,就要强闯,而朴自然也看到了那些人影,他把头缓缓转回了姜荔这边,问道:“追你的?”
“滚开!”
荔打算强冲,而身体却忽然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一缕白色的发丝在眼前闪过,他被迅速带离朴的身边,视角旋转几下,眼睛却对上了一双闪着柔光的红眼。“荔……”柔软的发丝落到姜荔脸上,面庞精致如神——
“我好想你……”
心脏仿佛被一双手突然捏爆了,荔猛然感觉到了窒息,慌乱的情绪急速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好在他就乱了一会儿,就在那双温柔的红眼中看出了点不一样之处。荔一咬牙,举起手中的短剑朝着姒沅的胸口刺去,就忽然见到一阵白光闪过,白发人的身影如荧光般片片碎裂,而真正的姒沅,就出现在了离他们数丈远之处。
“你能分辨出我的化身了吗?”沅的眼中映着荔的身影,柔情满盈快要溢出。他捂着胸口,仿佛真的被姜荔刺中那一剑一般。化身被灭,主体也会有几分相同的痛感,但他却毫无察觉,反而在嘴角噙着一丝甜蜜的微笑。
沅曾告诉过荔如何分辨他的真身和化身,区别只在于眼中的情感不同。这几乎是命门一般的秘密,他却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荔,只希望有一天,他能读懂他眼中的情意。
“我好想你……荔……”白发美人幽幽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缕情丝,又有一丝哀怨。
但荔却感觉到了惧怕。
他的后背起了阵阵鸡皮疙瘩,喉中干渴,却无水可解。怎么会偏偏是沅……对于姒族的几兄弟……荔不怕遇上泷,因为泷很好解决;也不怕遇上洹,虽然有几分麻烦;但他却害怕遇上沅……因为对方,不会因为他的任何言语而改变自己的举动。
他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做。
想从他手中逃出来,难于登天。
姒沅缓缓靠近了荔。荔听到了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几乎是转身就逃,但沅的化身却出现在了四面八方,在各个方向挡去了荔的去路。荔只能缓缓后退,却感觉身后的姒沅越来越接近……
难道……他今晚……要功亏一篑,折戟此处?荔的牙齿几乎咬碎,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剑,他差一点就可以逃出姒族……忽然,身后响起了另一个声音,那是一个喑哑粗糙、仿佛野兽的低吼一样的声音:
“是他在追你吗?”一只手在他腰间轻轻揽过,粗糙的质感仿佛是野兽的皮毛,兽类的低语在他耳边。荔转过头,看见一双隐匿于须发之后的眼睛。而这也如愿以偿地引来了姒沅的怒火,一道冰棱刺破地面直冲着他扑过来,朴转身就徒手捏碎了那道冰棱。
“是你。”沅眯起了眼睛,他也认出了朴。
“走吧。”朴忽然对荔说。
“什么?”
“你走吧。”朴说,“我替你拦住他。”
荔有点不敢相信,而朴也真的松开了他,荔走出几步,回头看向朴。他双眼盯着姒沅,透出复仇的火焰,对荔说:
“记着,你欠我干一回。”
见到荔的身影逐渐远去,沅眼中的温柔也越来越淡,直至接近于无,到姜荔消失的那一刻,就变回了和原来一摸一样的冰冷,像是水中浮冰,又像是冰中浮水。
同冰原上的坚冰一样,冰冷、坚硬、无情,不会因任何事物或情感触动,除了荔之外。
“你放走了他。”沅说。他的白发飘飞,细碎的雪花随着袖子飞舞。
“没错。”朴缓缓做出了预备攻击的姿势,他说:“我还要上他。”
沅的气势瞬间变得更加恐怖,冰冷得仿佛暴风雪即将来临,眼中凝聚起风暴。
朴也不甘示弱。他的双眼开始变得浑浊,闪烁着狂暴的兽性。肌肉更加隆起,毛发生长,指尖变长,牙齿变尖,他的外貌,越来越朝一个野兽的方向发展。但随之,他的力量也在成倍地增长,庞大而暴乱的力量让人难以忽视。
沅的剑尖在空中划过一个剑花,他冷冷地说,“不自量力。”
“别废话。动手!”朴低吼着,声音也完全变成了兽音。
“上次留了你一条贱命,正好,这次一并清理了。”话音未落,沅的身影已经在原地消失,猛地接近了朴身边。
沅的身影瞬间化作了千百个,团团包围住了朴,而每一个,都执着相同的长剑,有着一样的泣血红眼。冰冷的剑尖刺向朴的身体,留下一道道剑痕,恐怖的虚影被暴涨的力量捏碎,又再重复出现;冰冻冻结了朴的上臂,又在野兽狂暴的低吼下被震破,迎接来新一阵的冰棱攻击。
“一个快要完全兽化的贱种,也敢跟我争锋。”沅手执长剑,划出几道剑花,突然逼近了朴。快得几乎变成虚影的剑尖挑破了他的胸口,又被朴突然避过,拳头砸在青铜剑身上,发出震荡的轰鸣。
“那又怎样,只要能杀了你就行!”朴吼道。
自从上次完全兽化之后,朴的身体就再也变不回一个人类的模样,反而越来越朝着一个野兽的方向发展。随着他动用这股力量越多,会越难以遏制,变得越来越像一个野兽,逐渐失去人类的理智和情感。
每天醒来,朴都会觉得,他属于人类的记忆在逐渐丧失,只能拼命回忆,留住那些他不想忘记的东西。而他身体里的力量无法克制,只能在山林中一次次发泄,直到他筋疲力尽,几乎磨碎自己的身体。而他甚至不敢在溪流中窥视自己的样子,怕看到的会是一个完全野兽的模样。他……只能一个人生活在深山中,因为他已经厌倦了,人类的厌恶和恐惧。
沅双目无情,仿佛戏弄野兽一般,一点点逼近了朴。一次又一次,逼近又离开,逐次挑破了他的手筋和脚筋,朴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他却丝毫不惧,徒手击碎了沅一个又一个化身,直逼得沅不断地消耗自身力量,重新凝结。到最后,沅的身边只剩下一个淡得看不到的虚影,和他自己的真身。
然而,朴的全身已经血流如注,身上到处都是长剑留下的伤痕。手腕和脚踝之处,呈现出深深的伤口,留下暗色的血迹。他半跪在地,即使暴涨的力量仍在肌肉中残留着,鼓起他的青筋,但他却已经无法抬起自己的手臂,和跑动双腿。
朴深深的喘息着,他的眼中仍闪烁着不屈的光辉,但沅的脚步已经来到他身前。
能在沅的手下走到这一步,已经实属不易。在平民之中,这等力量更是绝无仅有。甚至连沅,也觉得杀死他有几分可惜。
沅停了下来,剑尖悬在地面之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朴,红眼无情:“王庭中还缺一个战奴,现在跪下,我可留你一条性命。”
“哈哈哈哈……”朴狂笑着,喷出一口血水,他说:“滚!”
沅看着他,没有言语,下一秒,剑尖直递入了他的胸膛。
朴直直地躺在了地上,血液在他胸口的大洞中汨汨流出。他看着天空,伸出手来想要抚摸,却看见了自己已经全部长满兽毛的手。因为过度兽化,他的身体已经再也无法恢复一个人类的模样,人们即使看到了他的身体,也不过觉得这是一个野兽的尸身。
朴的手垂了下来,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朵雪花,落到他的胸口中,仿佛最温柔的抚触。他静静地看着天空,却看见了遥远之处的回忆。
克制你的冲动,不要让那控制你的身体!把握你的本心,让你主宰自身的力量!曾经有人,那样对他说过……
朴的眼角划过最后一滴泪,他说:“对不起,我没有忍住……”
荔他们在林中急速地奔跑着,因为朴拖延了时间,他们得以逃出重围。而当他们终于冲出深山,来到山另一边时,一片灿烂的黄沙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遥远的黄沙边上,点缀着一座隐隐约约的小城,模糊,又不容忽视,仿佛在沙海之上,驶来一艘小舟。
仿佛害怕那是幻觉一般,他们不敢停留,只进一步奔跑,直到把姒族边境远远抛在身后,把一切追逐、杀戮、囚禁都抛在身后。而那黄沙小城的城门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眼前,那股逃生的真实感才逐渐涌现,一个瞬间,荔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了沙地上。
短剑插在沙中,干燥的风吹拂着荔的面庞,他回头一看,那座磅礴的深山已经化作一道虚影,连同那些白尾的蛇人、飘飞的雪花、单臂的野兽,一同抛在了脑后。而取而代之的,是脚下柔软如棉的沙地,泛着金子一般的光芒,绵延直至无际,填满了这一大片土地。
面前,是一座黄土堆成的小城,城门上嵌着一块巨石,写着“业城”二字。而许多裹着白色纱巾,露出淡金色尾尖的行人,正在进出城门,缓缓经过。不时有人对着跪倒在地的几个狼狈的行人,露出好奇的眼神。
他们终于……逃出来了!荔想放声大笑,又想痛哭流涕,他缓缓站了起来,许多沙子在他身上滚落下来,带着落日的余温,又留下了轻微的凹痕。那些沙子质地非常细腻,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坚硬又光滑。传说,在姬族所居的白金之地的地下,充盈着这样泛着金子光泽的矿砂,因此,他们在地下挖出了整座洞窟,只为掘出这些珍贵的金沙。而这些金沙,能够帮助他们,冶炼成各种各样的器具和武器,也铸就姬族的强大。
荔将窈冥昼晦剑插入自己的腰间,又重新裹紧了披风,将发色与外貌掩盖。他的蛟弓仍藏在身上,却同样隐没入了披风里。所有的武器都在他身上,姒族已被抛在脑后,而他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力量,迈开双腿,一种久违的自由感,一种丢失已久的畅快感,重新闪现。
荔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冰冻的大脑又逐渐开始活动,而沉郁已久的心灵,竟如被微风吹去尘埃一般,重新绽放了光亮。
“走吧。”荔说。他把同样埋在沙子里的拙和稚提了起来,拉着他们往城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