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利玛话音刚落，一股可怕的威压排山倒海地袭来，那无形的力量压着他，让他浑身僵硬，连空气都被震慑住，呼吸变得艰难起来。
明明泽曼还维持着人形，可他却仿佛看到了一只硕大可怖的猩红魔瞳。
在那样的庞然大物面前，无论是人类还是魔物，都渺小如蝼蚁，只有被捕食者吞噬的命运。
他知道泽曼并非是在针对他，但面对泽曼暴风雪般的愤怒，他却宛如一座冰雕，连一根指头都难以动弹，站立都变得无比困难，只有危机感在脑中蜂鸣。
一直以来，因为阿尔宾的缘故，泽曼从未在他们面前没展现过什么危险的一面。他几乎都要忘记，面前这个人是令万魔臣服的魔物之王，是让太阳陨落、大海翻覆的弑神者，更是人类最强者。
过了片刻，泽曼理智回神，收回了失控的气势。
宛如经历了一场天崩地裂的拉利玛这才缓缓回过神来，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向面前的男人俯首。
泽曼什么从未如此冰冷，他的嗓音如同中冰川中吹上来的刺骨寒风。
“阿尔宾有什么反应？”
拉利玛回道：“阿尔宾似乎不太了解接吻的含义，纵容了那小子，不过事后姐姐纠正了他的认知。”
泽曼思索着什么，又问：“那小子呢？”
拉利玛不太明白他到底想知道什么。
“……他清醒后和阿尔宾道过歉了。”
泽曼没再追问，他沉默许久，不容拒绝地说：“之后的训练我会接手一部分。”
拉利玛心中不禁为布莱克捏了把汗。
胆敢觊觎恶龙的珍宝，必然要付出代价。
尽管泽曼说过会让布莱克活着，拉利玛也实在担心他会一个不小心下手太重。
翌日。
泽曼找到阿尔宾。
诚如海蓝说的那样，阿尔宾已经长大了，的确应该教导他一些事情。
阿尔宾对身边的人一向宽容没有戒备心，万一布莱克那小子，或者其他人得寸进尺，本就懵懂再加心软的阿尔宾说不定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这怎么可以！
虽然只是一次失去理智堪称意外的强吻，可泽曼已经想到了久远的未来。
脑海中的画面让他怒火中烧。
仿佛看到了一个小贼妄图盗走他的珍宝。
不可饶恕。
即使是雅克家的小子也不可以！
“爸爸？”阿尔宾疑惑着望着他，“爸爸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没什么。”泽曼没有讨论自己的事情，他开口道，“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你需要知道……”
阿尔宾满脸好奇地聆听着。
泽曼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教导他，毕竟他自己也是第一次养孩子，也从未和别人交流过如何育儿。
他回忆着自己是如何知道那些知识的，思来想去，似乎是在太阳神殿教导他们要抵御诱惑，虔诚地信仰神主的课程上。
相较肆意妄为的贵族们而言，神官总是要更修身养性一些。
只是他过去觉得那些宗教课并不适合阿尔宾，他并不希望让那些课程将阿尔宾洗脑成虔诚的信徒，因此从没让阿尔宾去深入学习过宗教课程。
幸好类似的课程在海神殿也有，泽曼抓了两本书籍交给阿尔宾，并询问：“阿尔宾，你有喜欢的人吗？”
“大家我都很喜欢啊！”阿尔宾扬着笑回道。
“不，我指的不是宽泛意义上的喜欢。”泽曼解释道，“我是指恋人的喜欢。”
再过不久，他就无法陪伴在自己的孩子身边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陪阿尔宾走过了足够长人生，可是经过这一遭，他却想到他还有很多遗憾。
他还没见到阿尔宾恋爱，他无法见到阿尔宾将恋人带回来，更无法确认那是否是一个可靠的人。
身为父亲，但他却要错失儿子的人生大事。
泽曼忽然对死亡产生了一种抗拒的情绪。
“恋人？”阿尔宾愣住。
他当然知道这个词的意思，是指可以一起接吻的人，有着独特的亲密关系。
他想过小黑未来可能会和恋人接吻，却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一个恋人。
除了小黑，他还想和谁接吻呢？
阿尔宾思索着，可是脑子里总是冒出小黑的身影干扰他的思绪。
“应该没有……”他略显迟疑地说。
泽曼既遗憾又松了一口气。
他期待着阿尔宾长大，期待参与阿尔宾的人生大事，却又生出几分感怀，放不下心。
“那你有喜欢的类型吗？”
趁着自己还在，他或许可以帮阿尔宾找一找。等自己走后，阿尔宾就会成为史上最年轻的新教皇，到时候扑上来的贵族恐怕会应接不暇。
阿尔宾认真思索起来。
“喜欢的恋人类型么……年龄和我差不多吧，希望不要因为圣子身份对我太恭敬，喜欢坦诚一点的，最好是一开始完全不知道我身份的。”
阿尔宾希望两个人能从零开始认识。
泽曼点头，这些条件没毛病。
“因为我身边好多魔物，所以希望对方也能接受魔物，是人魔混血也无所谓。”
虽然后半句有点怪，不过泽曼也能理解。
他揉了揉阿尔宾的脑袋：“还有呢？”
阿尔宾嘟囔着：“意志坚定，不要太信仰神明，可以有点可爱的小癖好。”
说到这里，阿尔宾抿唇笑了一下。
“喜欢像天空一样漂亮的眼睛，有点凶巴巴的样子也不错，个子可以比我高一点。”
阿尔宾想起了小黑，虽然他对于小黑居然长得比他高有些不满，但是接吻的时候身高差感觉好棒，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吃掉了。
他喜欢那种危险感。
“喜欢能让我感觉到危险，但又能感到安心的，长相可以酷一点，性格沉闷一点也无所谓，只要可爱就行了……”
泽曼神色有些僵，怎么感觉这些条件这么奇怪？
“可爱？”
“对啊，就像小黑那样的。”
泽曼：？
那个臭小子哪里可爱了？
等下，这些条件……不就是那个臭小子吗？！
泽曼望着无知无觉的阿尔宾，咬紧牙关，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不清楚阿尔宾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才会说出这些条件，或许是阿尔宾混淆了朋友和恋人的含义，或许是阿尔宾心中有尚未察觉到的情感，或许是阿尔宾被诱导了。
但毫无疑问，那个布莱克离阿尔宾太近了，近到快要把他的珍宝偷走了。
泽曼心中冒出一种被挑衅到的愤怒。
“那两本书你记得看一下。”泽曼起身准备离去。
还打算说下去的阿尔宾疑惑道：“爸爸要去哪儿？”
泽曼杀气腾腾地说道：“我去训练布莱克。”
阿尔宾顿时眼前一亮：“辛苦了！太好了，有爸爸帮忙训练，小黑一定会进步得很快。对了爸爸，这封我给小黑的信，你能帮我转交一下吗？”
阿尔宾从书桌上拿起叠得厚厚的信纸。
听他三句不离布莱克，泽曼心中泛酸，却还是咬牙切齿地答应下来。
他不会拒绝阿尔宾的请求。
-
海上。
布莱克发现今天他师父似乎有些不一样。
小木船没有了，布莱克完全失去了休息的据点，他的师父披着一袭黑袍，如履平地站在水面上，浑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要将海水冻结，还不时冒出杀气让他打个激灵，总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凶兽盯上了一样。
师父打捞他时也不会像昨天一样跳下海，而是直接让水流将他送出来。
在海里时，布莱克更是遭到了激烈的水系攻击，他除了在挨揍，就是在挨揍，完全分不出心神去点火，训练难度和昨天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对此，他师父冷声说：“战斗时，敌人可不会一动不动地等着你蓄力。”
这倒也是。
“多谢师父。”布莱克沉下心来，练习如何一边应对敌人的攻击，一边尝试蓄力反击。
泽曼冷眼打量着浑身湿透的黑发少年。
这个少年有着极高的天赋，极强的韧性与深厚的信念，曾经让他都生起惜才之心。
但是……
泽曼的眼刀冷飕飕地甩过去。
竟然敢对阿尔宾心怀不轨！
一想到这件事，泽曼心中就怒火旺盛，而阿尔宾的话更如同火上浇油。
可爱？
这家伙哪里可爱了？他怎么看都是可恶！
一个想拐走他儿子的可恶臭小子！
泽曼狠狠教训着布莱克，而布莱克是愈战愈强，逆境成长的天赋型选手，在泽曼的高强度训练下，他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不，那样的蜕变该称之为进化才对。
望着这样的布莱克，泽曼沉思起来。
等他走后……
不，他必须要考验一番这小子。
相较于昨天的训练，今天结束训练的布莱克瘫到在沙滩上，完全无力起身。
泽曼冰冷的目光射向他：“你有喜欢的人吗？”
布莱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疲惫的大脑懵了懵，虚弱道：“没有。”
“呵。”泽曼冷呵一声，转身离去，临走前甩下阿尔宾的信件。
看到信件上“罗斯”的署名，原本疲惫至极的布莱克就像获得了某种动力，猛地坐起身，迫不及待地将信件拆开。
信中，阿尔宾说因为一些缘故，他暂时无法与他见面，但他们还可以用信件交流。
布莱克攥紧信纸。
而在下面，阿尔宾也分享了一下关于接吻的知识，告诉布莱克他无法履行约定了。
布莱克的脸色苍白起来。
小白的意思是，他以后只会和恋人接吻？
恋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恋人能那样亲密，但只要想到那样的画面，就有一种无名的嫉妒与恐慌瞬间遍布全身，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扼住，涌现无数的酸涩。
他垂下脑袋，眼神黯淡下来。
是因为那天晚上他的行为，所以小白讨厌他了吗？
他又弄丢了小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