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学校里的学习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上,体育老师没来,被班主任换成了自习。江誊旁边的位子空空如也,程风野难得在课上溜出去。
操场上,隔壁班的一伙男生聚集在男厕所附近,程风野穿着连帽的衣服,将面容隐藏在帽子之下,在这伙人的注视下逐渐靠近。
“东西。”程风野走近其中一个人后伸手。
这男生从校服兜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了他,随后痞子般的笑了声,问:“野子,哥们跟人约了架,留下来玩会呗。”
程风野没理他,转身要走的时候被对方拦下了,男生低语着怕了之类的话,程风野抓着对方放在自己肩头上的手腕一拧,对方立马求饶。
“哥哥哥……错了错了……”
程风野走了后,那伙人在操场跟对面一群人打了起来,趁着天黑,拎着棍子石头一股脑地冲。
这群人是学校的混子,被校长和老师们称作害虫的人。
但最可怕的是,有种学习好的人,也曾参与并主导过他们的暴力,只不过这种人往往更善于伪装,隐藏得极深。
程风野最后一次从秦芜的家里出来,是这个周日。
许白木在这几天里一直没找过程风野,他在查那批不寻常的日用品,因此没时间去找人谈心。商铎从上次见面后再也没露过面,即使他邀请许白木一起吃饭,许白木也拒绝掉了。
组织里的事情,从前几年开始,变成了商铎负责公司明上的事务,许白木管黑道上的事情。两人相辅相成,又互不干涉。三年前,许白木开始洗白,有些东西他已经不沾了。
这件事情是周齐负责的,就跟商铎脱不了关系,因此许白木想要绕开商铎调查此事,就稍微有些困难。
他从谢秋那边出来后,巧遇了程风野。对方明显刚从秦芜的家里出来,秦芜还出来送他,被她妈妈叫了回去。
程风野同样也看到了许白木,想朝他跑过去的时候,被秦芜的妈妈叫住。于是,许白木便在一旁等他,同时命阿强回车里去。
“能不能把你的数学书给我一下。”
面对对方奇怪的请求,程风野虽然不理解,却还是从书包里将书找出来,递给了她。
接着,她翻看数学书,拿出一张夹带在这本书里的信封。
上面什么都没写,程风野明显慌了一下,最后仔细看了看后才皱眉问道:“您怎么知道我书里会有这个。”
“是我亲眼看到小芜放进去的。”说着,她便自作主张打开了这封信,看了没两行,便急匆匆地收了起来。
她面色难看,眼色中毫不掩饰着蔑视,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但是补习的工作,你就做到今天为止吧。”
这时,许白木过来了,叫住了正在往屋里走去的这个女人。他穿着一身黑,体型也不算瘦弱,几乎高出她一个半头,最后他嘲女人笑笑,这温和中夹杂这几分阴沉的笑脸却差点没将她吓到。
“既然不让人家干了,是不是该把工资结一下,我家小孩儿也不容易,还得为你们这种人家工作。”
她赶紧叫了家里的女佣,拿了钱给了许白木。她走了之后,许白木把手里这叠薄薄的钞票放到程风野手里。
“拿着,你该得的。”
这才是最干净的钱,尽管少得可怜。
两人走在暮色中,程风野无意中碰到许白木的手指,在黄昏寂静的街巷中说:“谢谢你。”
“丢了这份工作,你要怎么办?”
“再找一份。”
回到那条巷子以后,许白木看到程风野的那间地下室的门半开着,才想起来自己那天把人家的门给弄坏了。
眼看程风野走在自己前头,已经要走了,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得了口,听着对方跟他说了句“我回家了”,然后消失在那扇不起眼的小门后。
他忍不住摩挲腕上的佛珠,随后从口袋里掏出烟,阿强跟梁子他们两人在车里,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阿强从车里下来,给许白木递火,把点燃的火柴甩了甩丢在地上。
未化干净的雪和地上的污水融在一起,溅得到处都是,黑色的火柴头掉在脏水里,冒着白烟。
“大哥,咱们是不是要留下来过年?”
许白木往楼上走,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地下室的小门,说:“是有这个打算。”
“就因为那小子吗?”阿强一听忍不住问道,“他年纪这么小,看上去也不是很能打的样子,大哥,你到底为啥这么看得起他?”
许白木用余光轻瞥了一眼阿强,意味不明地说:“你怎么知道他不能打?”
“看着不像呗。”阿强嘟囔了一句。
他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阿强给他把门打开后,他便推门进去了。
片刻后,门又打开了,许白木从里面出来说:“去和谢秋说一声,给他找份钱多的不影响他上学的工作。”
“欸,”阿强站在门口夹着肩膀,双手揣进袖子里,“好嘞。”
他懊恼地想,来了个毛头小子跟自己争宠,真是失算。
傍晚,程风野去了谢秋的夜总会。本来许白木也是要跟着一块去的,但恰巧被突然到来的商铎缠住了。他只能让对方先去,自己等会再过去。
到了后,谢秋有事要忙,就让程风野在自己的办公室先待了一会,中途周齐来找他,正巧在办公室与程风野碰面。
周齐好奇地打量着他,问他什么也不说,根本一副不搭理人的样子。周齐从谢秋那儿得知,他是受许白木的委托来给他安排一份工作的,只是对方有事情耽搁了还没来。
这下勾起了周齐的兴趣,喊了一个手下低语了几句,然后笑着走了。
没过一会儿,办公室里的门被推开,一个侍者模样的男人进来,说许白木在包间等他,他便跟着这个侍者去了在走廊尽头的最后一个包间。
他推开包间的门,里面却没有许白木身影,侍者让他先等一会,随后出去关上了门。
在等候的期间,因为房间里太热了,他忍不住喝了桌上的水,过了一会,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人。这女人看上去像四十多岁,脸上画着浓妆,也掩不住横生的皱纹,正扭着肥胖丰腴的身体朝他靠近。
程风野立马站了起来,一脸警惕和防备。
女人坐到皮质沙发上,开始跟程风野聊天,一直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你是新来的吗?以前没有见过你,”女人给自己倒了杯酒,托着下巴说,“你在等人吗?”
“我等的不是你。”
程风野离开桌子旁,冷着脸往门口走去,刚走出去两步,脚步便有些乱了。他不由得扶住墙撑住发软的双腿。
“就是你等的人让我来的……”在逐渐发昏的意识中,这是程风野听到这女人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