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程风野低着头,神色不明,“我听见了你们的谈话。”
他向许白木道歉,许白木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红色小门前,拉着程风野出了巷子。“我知道了。”
路上,许白木步履匆忙,着急地往回走,一言不发。沉默伴随了一路,程风野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冷不丁地问他是不是很生气,许白木平淡地回了句“没有”,让人听不出情绪。
到了家,许白木直接命令程风野去换衣服,可他一动不动,就站在那儿。
热水刚浇下来的时候,身上冒着热气,可在这严寒之下,没一会儿便成了致命的冷,一路上,程风野湿透的头发冻得几乎结了霜。
“小野,我说让你去换衣服。”许白木扯松了领带,似乎有些焦躁,声音也有些冷淡。
“我想知道……”
“什么?”
程风野抬起眼注视着他,眼睛里是嫉妒和一种无可名状的悲伤。
“我想知道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许白木嗤笑了一声,转过身去,“我的事情没什么好讲的。”
他说:“快去换衣服,别让我说第三遍。”
程风野上了犟劲,执拗地不肯听话,许白木看得恼火,猛地掐住了程风野的脖颈,将人抵在墙上,冷森森道:“不听话是不是?”
许白木的手劲儿很大,程风野被掐着咽喉,脖颈上的青筋裸露着,却一改往日乖巧的模样,压着眼睛直视他。“我想知道你的事情。”
他似乎被这眼神激怒了,又或许,他是因为自己的狼狈被对方看到而感到愤怒。两人对峙着,许白木盯着对方苍白的唇,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这个冰冷的吻,在程风野的固执下逐渐升温,房间里传来隐忍压抑的喘息,吮吻声像催情的药剂激发人的荷尔蒙。
许白木渐渐松了手,抓着程风野潮湿的衣领,无意识地迎合。他的腰被环抱着压向对方,睁开的眼睛里,潮湿,复杂,多了些情欲的色彩和几分不舍。
两个孤独的人相遇,要么相互治愈,要么彼此折磨。
门口传出轻微碰撞声,门框轻晃了两下,惊动了落在门前栏杆上的一只麻雀。它跳了一下,随后扑棱着翅膀飞走了。而喘息从门缝中飘出,似乎给这苍白的冬日早晨,添了几分奇异的杂色。
声音渐小,门内一片温热的气息,弥漫着。
许白木盯着程风野的唇,随后敛下眼眸,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抓住对方前襟的手,转身去浴室拿了条毛巾盖在程风野的头上。
他拧着眉,一言不发,但擦拭的力道却并不粗暴。
程风野垂眼看着他的一双唇被吻得微微泛红,在那张白皙的脸上显得更加醒目,泛着诱人的光泽。忍不住心动、情动,捧着他的脸又吻下去。
许白木抓着毛巾的细长手指突然蜷紧了,目光呆滞了两秒,睁着眼睛看着对方闭上的眼睛。
程风野退开一寸,低声道:“我想了解你,不是从别人嘴里,我想听你自己说。”
许白木偏过脸,松开了手,毛巾滑到程风野的脖子上。“去换衣服。”
“带你去个地方。”他说。
黑色轿车驶出巷子,一阵白色尾气,弥留在冷空风中。阿强望着远去的车身,注意到许白木走时的异样。
路上,程风野戴着围巾,坐在副驾驶,许白木亲自开车,带着他那副黑手套,轻搭在方向盘上。
程风野眼睛望向车窗外,回想着信封里属于许白木的过往。
许白木的父母是高材生,被聘请到海城搞科研,他从小不愁吃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他转学来的海城,在学校表现一直很好,可突然间他退学了,连高中都没上完……
远郊的墓园里,许白木站在一座墓碑前。程风野望着碑上的照片,上面的女人是他以前的高中老师,郑姝洁。
“跟你一样,我父母不在了,被火烧死的。后来我成了孤儿,没钱了,成了混子。”
许白木点了根烟,一片雪花落到他的脸上,不消片刻便融化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事情吗?那我就告诉你,我曾经喜欢过她。”
他说,他今天去的是她家,那个拿水泼他的人,是她的弟弟。
郑姝洁那时候是实习老师,比许白木大不了几岁。她总是很照顾他,试图将他引导回到正确的路上,可他太年轻,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却贪恋她给的温暖。
那时候对自己的老师表白是一件疯狂的事情,他以为可以瞒得很好,但终究纸包不住火,学校里开始传出风言风语。他不愿毁了郑姝洁的前途,于是在这场风波还未真正开始前,以他的退学而平息。
他离开了学校。和郑姝洁道别的时候,他以为他会很伤心,但其实并没有。他望着她的时候,感到几分释然。
那一刻他明白了,他不爱任何人。
“我最知道,你只是误会了这种感觉。”他说。
听别人讲和听许白木亲口说出来感觉果然是不一样的。程风野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再听一遍的时候就不会难受了,但其实随着情感的叠加,再从对方口中听到这些反而心情更加沉重。
那种苦涩的疼痛闷在心头,上不去也下不来。他手垂在身侧,不由得攥紧了,半晌又松了松,嘴角挂着淡淡苦笑。
“如果我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如果我能在你的青春里活过就好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