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派了几个人守在一楼楼梯口,严防周齐的人来报复,他自己跟梁子轮流守夜,上半夜睡在了程风野的那间地下室里。
许白木对着窗口抽烟,茫茫夜色将玻璃变成镜子,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他憎恶毒品,商铎以前就知道,所以瞒着他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他从不来不知道商铎一直在背地里做这种事情,不知道那位知道了,商铎的下场会怎么样。
一支烟燃尽,许白木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转身去了浴室,洗完澡后走向程风野的房间。
走上楼梯,到了阁楼的小门前,他敲了敲,不一会儿,门开了。
“阿强说你明天考试。”
程风野没有换衣服,显然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他自顾自进去,在程风野的小床上躺下,感到身下的床铺有些硬,心里忍不住责怪阿强没弄个好一点的床垫。
“你今天在这儿睡吗?”程风野站在床边问。
“嗯,不欢迎吗?”许白木翻了个身,手支着脑袋说。
“没,”程风野脱了外套,“我去洗澡。”
他回来时,见许白木已经扯过被子盖上,闭着眼睛,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一角躺进去,许白木的呼吸很轻,靠得近了,便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落在自己的下巴上,痒痒的。
突然间,许白木睁开了眼,带着几分笑意。“看什么?人都要被你看穿了。”
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被子不算大,程风野只能紧靠着许白木,他说话时声音就像在自己耳朵边响起,低沉又带着揶揄的笑。
“我不知道你还抽烟的。”他说。
“我没……”程风野下意识要反驳,但刚开口就想起了今天晚上的事情。
“你很聪明,在我来之前刷牙了对吗?”
程风野想,他的确在浴室刷过牙了,确定了嘴里不会有烟味,但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你太匆忙了,衣服上的烟味忘记去掉了,“许白木说,“你没抽烟,与你同行的人也抽了,你背着我去做了什么坏事?”
“我没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程风野说。
“是啊,你只是忙着调查我了,是吗?”
程风野以为他生气了,却没在他眼里看到任何生气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的?”
“这种事情想知道也不难吧,你总归是个学生,又不能是在学校里染上了一身的烟味,”许白木躺平后说,“我一回来你就问周齐是不是被打了,不是自己去打听了从哪儿听说的?”
似乎他的话真的让程风野信服了,重新转过身体的时候才发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看呢。
“我放学去了医院。”
程风野老实地承认了。
他想,许白木一定在医院附近派了人盯着,不过这些事情没必要说明白,他自己知道就行了。
“你不是一直都不让我进你房间睡觉吗。”
“所以我来你这儿睡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生活吗?”程风野擅自搂住许白木的腰,向他轻轻靠近了一点,“可是一起生活,不就是要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吗?”
许白木忍不住发笑,说:“这是书上教你的?我们没有在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吗?”
半晌过去,他只闷闷地说了句“书上没教”,之后便不作声了。
许白木觉得同一个屋檐下就是一起生活了,可程风野显然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可多少也听江誊他们讲过一些。
他痛恨他爸那种人,所以他一旦下定决心便会义无反顾地承担起责任。他想说他们两个人应该是恋人关系才对,但又不想给许白木压力。
许白木眼睛瞥到床头小桌上的一沓钞票,不像是他给的,他又想起来听阿强说,最近他的钱没能给出去,觉得有些丢面子。
“我给你的钱为什么不要了?”
“我自己能挣钱,以后上了大学会有奖学金。”
“那你算什么?”
“我们之间是我自己愿意的,”程风野停顿了片刻,接着说,“我不想要你的钱了,我想要……”
“不要这些钱,你身上的债该怎么还?”
说完,他感到对方身体紧绷起来,连呼吸也加重了些,半晌才听到说话的声音。
“你知道了。”
“这种事情稍微一查就知道了。”
那天晚上地下室门口的光头男一伙人,怎么都看着不像什么好人,可惜天黑了看不清楚面貌,事后他总觉得有些在意,想查查的,但因为一直忙着别的事情耽搁了,最近有时间了安排阿强去查,查出来程风野的父亲一直欠的高利贷其实并没有还清。
他把房子抵押给了放高利贷的人,可惜利息滚得太快,房子卖了也还是还不上。
许白木想起来一开始的时候给他钱,他是要了的,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用来还高利贷了,但不禁让人觉得他开始的动机不纯。
沉默流淌在两人之间,像是逐渐剥夺了空气中的氧气,令人感到窒息。
片刻后,许白木轻声道:“小野,有些东西养成习惯不是好事,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两个孤独的灵魂会相互吸引,这句话是没错的。不管程风野开始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他想要的自己能给,就不会造成什么心里负担。
程风野默不作声地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在黑暗中注视着许白木的脸。
“我会照做的。”
少年的妥协令许白木感到隐隐不安。他不太懂,那种轻松之下某个地方闷闷的感觉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