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风花了好久才把江嫣赶回房间裏休息, 当他回到阳台的时候,鹿佑杵在一排花架前,已经快把一小盆蝴蝶兰欺负死了。
那是温植搬家前寄养在他家的, 说是前女友所赠, 格外爱惜, 担心花叶受不了新家的甲醛,暂时放到江煜风家裏养, 没想到刚来一天就遇到了狂吃飞醋的鹿佑,着实受了好大的委屈。
然而鹿佑这会儿沉浸在自己的情绪裏, 压根儿没有发现江煜风已经站在了身后, 他把蝴蝶兰的花叶捏了一通, 觉得烦了, 呆了一小下,扭头把视线落在花架顶端的几盆多肉上,然后很轻地抿了一下嘴巴。
江煜风:“……”
真是又心酸又好笑。
“鹿佑。”江煜风轻声开口。
欺负植物的男生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回头。
江煜风低头笑了一声, 他曾经说过, 他很喜欢鹿佑乱吃飞醋的样子,很可爱,他也喜欢一点点把他哄高兴的过程。
事实上, 江煜风也觉得自己这样的偏好有一点变态,哪有人喜欢看男朋友吃醋再费心费力把人哄回来的?但江煜风想, 如果有人看到鹿佑吃醋的样子,一定也会跟他一样, 被鹿佑可爱疯了。
“我们已经两天没有见过面了。”
江煜风看着男孩的背影,用鹿佑习惯的语气叹息着跟他说:“算上今天就是第三天,鹿佑, 你已经足足三天没有亲过我了。”
话才说完,江煜风就见鹿佑轻轻擡了一下脑袋,紧抿地嘴巴也动了动,态度似乎松动了一些,但身体还是很坚持地纹丝不动杵在角落裏。
江煜风没忍住偏头无声笑了笑。
然后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忍着笑说:“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两个朋友,一个穿山甲,还有一个是……水豚?”
鹿佑一动不动。
“我和江嫣的关系,就像是你和穿山甲和水豚,你会和他们谈恋爱吗?”
鹿佑眨了眨眼,脚尖没忍住动了一下。
江煜风继续道:“即便是江嫣跟我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因为我已经有了一个全世界最可爱的男朋友。”
面前的男生歪了歪头,碎发底下的耳尖微微泛出了红。
“——他很乖,长得也很讨喜,还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尾巴,我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喜欢他。”
江煜风不动声色地继续说:“如果你见到他的话,你也会跟我一样,被他完完全全地吸引住。”
“你不要再说了。”
果然,没过多久,鹿佑就脸颊泛着红地转过身来,江煜风的一连串连环夸赞让他有一点不好意思。
“我根本没有你说的那麽好。”
江煜风说:“但在我心裏,你就是最好的。”
鹿佑愣了一下,他缓缓擡头看了江煜风一眼,脸颊有些红,表情既兴奋又有点害羞,慢吞吞朝前走了两步,脖子也慢慢地变红了,至此,他心裏那点小小的别扭彻底消失不见。
“江煜风。”
鹿佑说:“我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所以,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江煜风又是猝不及防一阵急促的心跳。
但心跳过后,他又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其实,你上次那样的触碰,并不能算做亲吻。”
鹿佑果然懵了一下。
他认真盯着江煜风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他面前,脚尖几乎碰在一起,仰起脸,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亲了亲他的嘴角:“那你能教我吗?”
“……”
江煜风偏了偏头,按住心口,并且感觉自己心髒都要飞出来了。
然后他们就站在一簇簇静谧的绿植裏接吻,鹿佑很温驯地仰着下巴,眯起了眼睛,看着江煜风微微低下头,柔软的嘴唇轻轻贴上他的,他们的呼吸逐渐交缠在一起。
鹿佑从来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亲吻,比起他之前的浅尝辄止,这样的接触更加亲密,也更加舒服。
就在江煜风喘息着搂住他的腰,两个人胸膛贴在一起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吼——
【鹿佑,你是不是又去找江煜风了?】
“……”
鹿佑和江煜风一齐扭头,发现声音来源居然是鹿佑的手机来电铃声。
【鹿佑,你是不是又去找江煜风了?】
【鹿佑,你是不是又去找江煜风了?】
“……”
鹿佑手忙脚乱地按掉铃声,眉心皱了起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机铃声什麽时候变得这麽一言难尽了。
“先去回个电话吧。”江煜风无奈地抚了抚额,“他应该很担心你。”
鹿佑其实是还想继续亲的,他看了江煜风一会儿,呆了呆:“那好吧。”
“那我待会儿还能像刚刚那样亲你吗?”
江煜风咳了一声:“当然可以。”
鹿佑就高兴地抿了抿唇,握着手机转身去了客厅。
江煜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扶着花架,弯腰吐出了两口浊气,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在家裏準备几颗速效救心丸,否则再这麽跟鹿佑相处下去,他怀疑自己迟早要患上心髒病。
江煜风原地缓了一会儿,转身回厨房,準备给鹿佑做他最喜欢的鱼,然而一擡眼,恰好对上江嫣一双含笑的眼睛。
——这人环着手,靠在卧室门口,也不知道悄无声息地看了多久。
“就说你一个大龄男青年怎麽往家裏领了一颗小青葱。”江嫣淡笑了一声,“你骗小孩啊?”
“我可没有。”江煜风说:“我们是两情相悦,自由恋爱。”
“哈。”江嫣冷笑:“你猜我信不信?”
回想刚才看到的画面,江煜风连亲吻都像是在诱拐,信他自由恋爱才是有鬼了。
鹿佑看上去就像是哪家初出茅庐什麽都不懂的单纯小孩,被江煜风三言两语就骗得乖乖献出自己。
……难不成娱乐圈真的这麽混乱,连江煜风这种从小三观正直的人也被影响了?
江嫣紧紧皱着眉毛,眼神满是责备:“江煜风,你怎麽敢的啊?”
“……”
江窦娥简直有口难言。
他承认自己最开始是存着把人拐回家的想法,但他的出发点绝对不是想跟鹿佑玩玩而已,他是真喜欢这小孩。
但这些话他无法言明,只斟酌着道:“你真是误会了,我们的相处方式……比较特别。”
江嫣抢白:“是奇怪吧。”
江煜风觉得他这个堂姐说话真的是一针见血,他无奈摇摇头:“总之,我和他是要一直走下去的,不是玩玩那麽简单。”
江嫣冷哼:“男人在没到手之前都这麽说。”
“……”
江嫣看了江煜风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想起自己弟弟一贯的为人和秉性,打了个哈欠转身:“反正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做事最好不要太出格,否则你爸都不会放过你。”
江煜风:“……”
鹿佑接完电话,脸色变得有些失落,他慢吞吞找到厨房,江煜风正在竈台边忙碌,手边是现杀的鲜鱼和青嫩的配菜。
鹿佑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小声说:“江煜风,我必须得回去了。”
他声音很小,江煜风在竈火的嗡嗡声裏听了两遍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苏仁安找你有事?”
“嗯。”鹿佑摇了摇头,很平静地说:“苏哥说,有一个导演想找我拍戏,让我回去看剧本。”
新戏找上门,鹿佑并没有很兴奋,对这条热恋中的小人鱼来说,收入千万都不足以弥补现在他从江煜风身边离开。
鹿佑感到非常难过,他和江煜风已经整整两天没有见面了,这才刚见了不到两个小时,却又不得不再次分开。
江煜风顿了顿:“知道是哪个导演吗?”
鹿佑想了想,说了个名字。
江煜风挑了挑眉,感到有些意外,“看来老天爷也不想我们分开。”
鹿佑擡起脸:“嗯?”
江煜风揉了揉他的侧脸,一笑:“那也是我接下来要拍的戏的导演。”
鹿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高兴地说:“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拍戏了?”
“嗯,没错。”
鹿佑呆呆地看着他,然后低下头,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江煜风,我好高兴啊,我们可以一起拍戏了。”
江煜风有些忍不住想笑。
像是想到了什麽,鹿佑先是看了江煜风一下,然后很突然地说:“江煜风,我能不能借走一件你暂时不会穿的衣服啊。”
江煜风有些愣怔:“要我衣服干什麽?”
鹿佑抿了抿唇,迟疑着说:“我怕我们又会分开很久,那样我会很想你的,但是,如果有一件充满你味道的衣服,我就可以抱着它睡觉,这样就像你还在我身边一样,行吗?”
其实鹿佑还想说,江煜风不在身边的两天,他又有些晕车了,如果有江煜风的衣服在,他还可以缓解一下晕车。
但如果这麽说的话,会显得他的目的比较功利,所以鹿佑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江煜风愣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心髒简直像一锅炖好的鱼汤,又软又热。
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半晌才说:“其实我们不会再有很多天见不了面的情况了。”
鹿佑好奇地盯着他的脸看。
“之前两天没找你,是因为我在準备给你的惊喜。”江煜风一笑:“现在惊喜準备好了,我就不会跟你分开很长时间了。”
“什麽惊喜?给我的吗?”鹿佑问。
“嗯。”江煜风眉眼带笑:“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明天你拍完戏,我带你去看。”
“好。”鹿佑点了点。
他走到门边,想了想,又转过身来,沉默地伸手在兜裏掏啊掏:“这是我身边最大的一颗珍珠了,你放在家裏,它其实很小,不会很占地方,如果你想我了,可以看看它。”
江煜风心口翻涌着异常柔软的情绪,“好,我会把它放在床头。”
鹿佑慢慢露出一个微笑:“那我走了,苏哥已经来接我了,你不要送我。”
江煜风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开门关门,最后消失在视野裏。
房子裏安静下来,江煜风在玄关站了好久,才笑着摇摇头,回到厨房,心情很好地把处理好的鱼送进冰箱冷藏。
——鹿佑今晚没吃到他做的饭,那他就明天做好了送到片场去。
于是,当江嫣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出来吃饭时,餐桌上只有几只还在冒热气的外卖盒。
她看了看厨房:“你不是要做饭吗?怎麽又点外卖了?”
江煜风嘴角还勾着不值钱的笑:“ 那是给鹿佑留的,明天做好了,我给他送到片场去。”
江嫣捏着筷子的手悬在空中,一脸对狗粮的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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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看剧本,其实鹿佑根本没看太懂,苏仁安把剧本给他描述一遍,又介绍了一下参演人员,听到江煜风出演男主角的时候,鹿佑的眼睛毫不掩饰地亮了:“苏哥,我想拍。”
说了大半天直到说起男主角才获得自家艺人反应的苏仁安:“……”
服气。
他合上剧本,生气归生气,但对鹿佑的演技还是很担心的,“这个角色比较複杂,你确定要接?”
鹿佑对网友的评论一向是不怎麽在意的,他不沖浪,很多时候都看不懂网友在说什麽。
他思考了两秒,才说:“苏哥,我会努力的。”
苏仁安拗不过,连夜就给了导演答複。
第二天一早,鹿佑按时回到了片场。因为江煜风早就打过电话说要来探班的缘故,鹿佑显得非常开心。
今天要拍的是剧本裏非常重要的戏份,鹿佑饰演的王爷要和祝霖钰饰演的邻国皇帝有一场大战,化妆和听武指老师的动作演示就花了两个小时。
祝霖钰和白小西在剧裏饰演一对争锋相对的姐弟,两个人平时看起来不靠谱,演技倒还是不错的,被他们两个人引导着,鹿佑也很快进入了状态。
苏仁安在镜头外紧张兮兮地松了口气。
“好,各部门準备。”
在剧组开拍的瞬间,江煜风提着保温饭盒,慢慢走进了片场。
他没僞装,不少工作人员见到他,都微笑着打招呼,江煜风也和善地一一回应了。
“……乱臣贼子!你抢我疆土,杀我国民,还妄想我等对你跪地称臣吗?”镜头裏,祝霖钰满身鲜血,不屈地拄着剑柄,眸光憎恨。
而鹿佑一身战袍站在血染的草地上,他身上也满是伤痕,脸色是失血过多的苍白,“是不是乱臣贼子,得史书后人来定,洳国骚扰我边境多年,此战不可避免。”
导演看着镜头:“好,皇帝可以挥剑了,绝地反击,鹿佑注意倒地的位置,开始!”
祝霖钰大吼一声,挥舞着剑柄扑杀上来,鹿佑回想刚才武指老师的动作,几乎一丝不差地複刻出来。
“奸贼受死!”祝霖钰尖锐的刀剑刺向鹿佑。
鹿佑后仰,按照排练好的动作后撤。但他脚下被什麽东西绊了一下,竟然直直地往后倒,很突然地跌坐在地。
祝霖钰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连忙收手,把剑柄甩开。
“砰!”
飞出的长剑撞上了旁边的铁架。
“鹿佑!”
鹿佑没有时间去思考谁在叫他了,他看着快速砸向自己的铁架,在心底估算了一下重量,再想想变成人后这副孱弱的身体,抿了抿唇,準备擡手硬抗。
“噗嗤。”
布料撕裂和□□重伤的声音传来,鹿但鹿佑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他鼻尖动了动,闻到了一点熟悉的草木香……
鹿佑猛地睁开眼睛,声音都发着抖:“江煜风。”
江煜风脸色煞白,撑着铁架的手臂已经流出了鲜红的液体。
鹿佑登时被吓傻了。
动物世界没有医疗这个说法,重伤就只能等死,鹿佑感觉天都塌了,他小心翼翼地抓着江煜风,眼眶迅速红了:“江煜风,别死好不好。”
江煜风闻言,连手臂上的伤都顾不得了,轻轻摸了摸鹿佑的脸,小声说,“我没事。”
鹿佑根本不信:“怎麽可能……”
“我躲开了。”
江煜风擡起受伤的手臂,动了动,看样子没伤到骨头:“只是蹭破一点皮,包扎一下就好了。”
鹿佑跪在地上盯着他血红的伤口,心疼坏了。
“别哭。”江煜风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声说:“会掉小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