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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番外·深蓝之星

双层的真空玻璃对面一片漆黑,只能看见一片影影绰绰的影子。

荆榕实际上也并没有在看兰恩·维克托,他看的是第二层玻璃上反射的影子,一片漆黑中,只有那双蓝眼睛清冽如新。

兰恩·维克托这几秒钟的流连显然已经被对方收入眼底,不过荆榕这句话里听不出多余的情绪,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表示一下好看和吸引。

并非调情。

但这句话却足以拨动心弦,让人血脉偾张。

兰恩·维克托将自己的小灵蛇精神体往后压了压。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低头笑了笑,又想了想。

“你的伤好些了吗?”他问道。

“子弹取出来了,恢复得很好,多谢你的包扎。”

荆榕说道。

“我可以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兰恩·维克托问道。这句话并无任何承上启下,转折也非常突然,不过他神色冷静镇定,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犹疑和不安,“我想你的工作卡还在我那里。”

荆榕似乎有些诧异,但是他没有回避:“好。”

他掐灭了烟,推开玻璃门走出来,他在外套兜里摸了摸,他没带名片在身上,周围的办公室也都关闭了。

荆榕说了一声:“抱歉,你赶时间吗?我等你有空时去你的办公室找你。最近我常呆在中央塔附近。”

兰恩·维克托其实带了纸笔,他胸口的衬衣口袋常年别着一枚钢笔,钢笔卷筒里装着一个小纸卷,用来在必要时刻记下一些机要任务。

不过他说:“好的。”

他的视线在荆榕身上打量了一圈。

荆榕今天穿着正式的制服,少尉肩章还没收进去,大约也是被叫过来述职的。

以塔356的那次清剿行动来说,接下来他连升两级都是保守的。

青年穿制服的样子很周正,倒不如说,是他们这一届同龄人中最周正的一个,尽管都是刚入战场的菜鸟,他身上毫无初出茅庐的生涩与稚嫩,反而格外沉静。

“我们的作战小队在C3塔。”兰恩·维克托说。

荆榕点点头:“深蓝,我知道。”

他的口吻很平静,透着该有的尊重,军部和深蓝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像他这样的表现反而很特殊。

不如说,出身高贵的人会计较的事情本来就很少。

兰恩·维克托很欣赏这样的人。

他说:“那么我先下班了。”

荆榕对他微微颔首致意。兰恩·维克托看他不动,问道:“你呢?”

他问他的时候微微侧着头,金色的碎发微微晃动。

荆榕毫无回避欣赏两三秒的美貌,随后说:“我在等食堂夜宵开放。”

兰恩·维克托:“?”

军部大臣、未来的内阁热门人选、贵族之子,深沉地在天台抽烟的理由,竟然是等宵夜。

“是六点半吗?”

荆榕思考了一下后,问道,“我听说中央塔的宵夜很好。新来了一个面包师,烤的巧克力松饼很好吃,在工作论坛里很受好评。”

兰恩·维克托遇到了自己的知识盲区。

作为深蓝的队长,兰恩·维克托的工作狂程度人尽皆知,他的理念是食物只是能量和元素补充剂,别人死也要在装备里揣一瓶酱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好几年的冻干补剂了。

宵夜之类的情报,他从来没有了解过。

兰恩·维克托思考了一下,给出了客观公正的答案:“我不是很清楚,这件事要取决于你听到情报的时间,因为中央塔实行两套轮班系统,前几天刚改成冬令时,各个部门的在岗时间都有所调整。”

“这样吗?明白了,那我先过去看一眼。”

荆榕很随意地说,“一起走吧。”

*

于是,因为一次莫名其妙的下班关灯事件,兰恩·维克托和荆榕一起走在了下班的路上。

荆榕的话很少,兰恩·维克托在刚认识的人面前,话也并不算多,但是两个人的神情姿态都很平静,很随意地间或聊一聊。

没有任何客套和刻意的社交。两个人都不是那种会刻意客套的性格。

不远不近的路程里,两个人只大略聊了聊在学院中的事情。

“你刚来中央塔吗?”兰恩·维克托说,“实习任务的时候似乎不常看到你。”

“因为我实习的时候在塔371。”荆榕说,“半前畸变哨兵在那里藏了二十吨精神介质,我们在那里逗留和清理了三个多月时间,毕业评定比同届生要晚。”

“我听老师说过这件事。”兰恩·维克托说,“当时好像是他带队,我没有一起去。”

“是的,蒙托斯坦将军带着勘探队去清理了精神介质,塔371的海床底下发现了一种新的轻型刚体。”

荆榕很认真回忆着工作内容,轻描淡写说道,“我去海底铺设的开采炸药。”

“这么说,你和老师认识?”

兰恩·维克托有些感兴趣,他的注意力永远更容易被正事吸引。他听过塔371的地下矿床,里边的材料正是后来蒙托斯坦蓝图的一部分——这种轻型惰性材料,正好可以作为空中建筑的主体材料。

“有幸见过几次将军。”荆榕想了想,“不过没有直接接触过,将军比较忙,我跟他的助理聊过几次。”

“托兰吗?”兰恩·维克托问道。

“是的,他跟我父亲是战友。”荆榕说道,“也是学院里的飞行员老师。”

“他也是我的飞行老师。”兰恩·维克托有些意外,“不过我没有在课上见过你。”

两人本应早已有所交集,然而如今才认识,的确是不常见。

荆榕说:“我接受的是封闭训练,他会单独给我上课。”

“明白了。”兰恩·维克托稍一沉思,大致知晓了情况。

攻击型向导的作战方式注定介于哨兵和向导之间,而且荆榕家中位高权重,封闭训练也能够保护隐私。

的确是个没怎么受过生活的苦的少爷。荆家教给他的显然不止战斗素养和为人处世,他们在最大限度内惯着这个接班人。

“这么说,我其实应该早认识你。”

荆榕若有所思,“我七岁时,我父亲最先想把我送到蒙托斯坦将军那里学习,但是听说将军已经有了关门弟子,所以我后面还是在塔学院学习。”

两个人同校甚至同届,坦言说,彼此周围的人都时常议论起对方的名字,不过他们直到上次任务才相识,不得不说,命运十分奇妙。

食堂就在离开军部的必经之路上,荆榕远远地看了一眼,门口有一个大厨正在落锁。

荆榕一看到,先对兰恩·维克托说了一句:“稍等。”随后就快步走了过去,叫住了厨师。

“您好,请先别关门。”荆榕说,“请问是下班了吗?”

厨师不认识他,他看了看他的肩章,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先生,前天我们开始实行冬令时排班,现在已经下班了。”

“巧克力松饼还有吗?”荆榕冷静地抽出三张钞票,“我非常想吃传说中的巧克力松饼,想请您帮帮忙,明天我就要调走了。”

值班的厨师瞥了他一眼,看神情是想要拒绝,随后又瞥了一眼他身后缓步走来的兰恩·维克托。

视线接触到兰恩的那一刹那,厨师的神情发生了一些柔和的变化,对待荆榕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转变。

厨师没接那三张钞票,只是关门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把视线太高,背着手一声不吭地走了。

于是今天的食堂门没锁,留了一个缝隙。

荆榕对着厨师的背影说道:“谢谢您,先生。”

接着,他推开门溜了进去。

军部食堂的供应是每天不间断的,巧克力松饼的保质期是一天,烤炉里一般还会有些剩下的,等待明天作为临期食品低价处理。

兰恩·维克托刚走到食堂门前,就望见荆榕在里面十分自如地选中了松饼,用牛皮纸袋包好后,送进微波炉里加热。

昏暗的食堂后台,微波炉亮起灯光,转盘无声旋转着,加热完毕后,荆榕拿出纸袋,顺便把那三张钞票压在了桌边的电话下面。

荆榕拿着两个纸袋走出来,将其中一个底端裹住防烫纸,递给兰恩·维克托:“来。”

兰恩·维克托接过来,看了看:“我也有?”

“当然,我能进去是你的功劳。”

荆榕干脆利落打开纸袋,捏着松饼咬了一口,神情虽然没有大的变化,但乌黑的眼底似乎变得舒缓了一些:“确实很不错。”

纸袋发出清脆的折叠声音,热气冒出来,巧克力的醇厚香浓让人忽而出现了一些食欲。

兰恩·维克托也打开纸袋,咬了一口松饼。

对于哨兵来说,这个松饼的味道有一些偏甜了,不过的确香气悠长,暖呼呼的,让人忍不住继续吃下去。

“怎么样?”荆榕问道,“我觉得有些偏甜,但是好吃的。”

兰恩·维克托比较同意他的看法:“是的,而且我可能会喜欢更干一点的口感。”

“刚出炉的应该会没有这么多水汽。”荆榕转着手上的纸袋,打量着说,“下次可以买刚出炉的,你说的没错,他们已经开始实行冬令时作息了。”

“你明天就要调走了?”兰恩·维克托问道。

他的耳力极好,走在后面不妨碍他听见了所有的对话。

“现编的。不过有一部分对。”荆榕说,“我这次来中央塔是述职的,如果家里没有别的事,大约就会回到学院了。”

“原来是这样。”兰恩·维克托点点头,“那会很辛苦。”

“坐直升机,还好。”荆榕说道,脚步放慢了一下,抬头对他笑了笑,“我在前边拐弯,回见。”

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的岗亭附近,弯道后面是高级贵族军官的住宅区,“深蓝”的办公所在另一个反向的区域。

这次的对话很平常,就像两个普通搭伙下班的同事,普通闲聊了一会儿,但过程十分愉快。

不如说,兰恩·维克托自己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一起闲聊了十五分钟,还和对方一起分享了认真走后门得到的巧克力松饼。

兰恩·维克托看着荆榕的背影远去。

*

“他很特别,非常特别的一个人。据说在塔学院时并没有谈过恋爱,当然,我们猜测,他这次来中央塔述职,家里必然会安排好几场相亲给他。”

“很难追,他对很多人都礼貌而冷淡,更多的时间他喜欢独来独往。我们也拜托别人打探过他的爱好方向,据说那位少爷只回答了一个‘要漂亮’,其他的没了。”

“真的很难追!如果要漂亮的,之前校花追求过他,他完全没有搭理人家。”

“至于爱好,入学档案中他自己填的是散步、爬山和做手工。”

……

中央塔塔的内部闲聊版块,充满了各种各样对于荆榕的八卦。

兰恩·维克托穿着宽松柔软的睡衣,盘腿坐在房间沙发上查着。

作为一个哨兵,他对各种获取信息的渠道了如指掌。时间还不到晚上八点,他就已经洗漱完毕,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深蓝”的队员们还在一楼打扑克牌,半天后他们才意识到今天兰恩已经回房了:“队长今天休息这么早?”

“他把三十分钟的任务拆分压缩到了十五分钟内,洗澡速度比平常快了五分钟。”

队伍里的另一个人压低声音讨论他的观察情况,“省掉了晚饭时间,他可能想早睡。”

没有人发现兰恩回来时身上的巧克力香。

现在巧克力松饼的袋子被兰恩·维克托放在床头。

兰恩·维克托正在冷静地搜集信息。

总的来说,他看上的这个向导等级极高,战斗力极强,目前没有不良嗜好和品行,长得很帅。

追求者无数,而且目前为止都是单身。

论坛中还有人写着:“据我所知,中央塔有许多贵族哨兵等着和他相亲,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有人成功。”

小灵蛇正在床尾翻来滚去,而兰恩·维克托的眼里只有冷静。

他习惯了对一切进行审时度势的判断,而且他习惯先下手为强。

他开始露出和思考作战计划一样的眼神。

*

与此同时,荆榕坐在宿舍里,一边接电话,一边翻阅着前几天拿来的名册。

荆熵的声音在那边显得十分稳重:“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出于社交礼节,我认为你还是都去见一见比较好。这些人选都经过了考核,品行与能力都是过得去的,中央塔人才如林,你要多见几个,才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知道了。”荆榕只瞥了一眼明天相亲对象的名字,随后问道,“时间和地点?”

贵族家庭中的这些相亲活动,双方的意愿一般都不强。它更像是一种利益联络的方式。

“对方约军部大楼底下的咖啡厅。”荆熵说话也像军令,“早上八点,媒人是莫兰将军,不能迟到。”

荆榕没有迟到的习惯,这是他的礼仪。这和他传言中的嚣张跋扈其实相反,而那些传言之所以会诞生,是因为他不想去的场合,一般直接鸽了。

第二天早晨七点五十五分,荆榕点了两杯咖啡,等在咖啡店中。

军部的人一般是八点半上班,这个点咖啡店刚开门,店内十分冷清,只有他一个人。

今天对方是莫兰将军的侄子,名叫海森,A++型哨兵,比荆榕低两届,目前正好在中央塔休寒假。

“对不起,我来晚了。”海森迟到了两分钟,一张脸还带着属于学生的稚气,他有些歉意地在他面前坐了下来,有点脸红。

“十七岁就出来相亲?”

荆榕将菜单递过去,让对面点甜品,语气淡而舒缓,“是不是有点早?”

“是的,我们的老师说要结婚了,才能给我颁布战斗许可。”对面倒是也很坦诚。他观察了一下荆榕,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有点坐立不安。

荆榕说:“有什么事的话直说吧。”

“咳,好。”海森有点不敢直视他,“对不起,我知道这实在是很冒犯,但我拗不过我的家人,很抱歉。”

荆榕大致已经猜出了对方的意思:“没关系,你说。”

他的相亲运气一直不是很好,他已经习惯了。

“如果非要结婚的话,你接受只身体结合吗?我有喜欢的人,但是他只是个普通人,我们没办法公开在一起。”

海森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概率很小……”

“的确概率比较小。”荆榕比较直接,说:“我不太感兴趣,没关系,很感谢你的坦诚。”

他的眸中很安定,也并没有觉得意外和冒犯,这种强大的气场反而安抚了对方。

海森长出一口气:“那就好……实在抱歉,先生,今天这顿我来付。”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咖啡厅的门上挂着一银色的小铃铛,只要有人推门,就会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来人的脚部很轻,带着点外边的冷意,但他一进来,整个店里好像都黯然失色起来。

兰恩·维克托抱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他的视线没有往别处看,而是径直走向了一个比较靠近角落的位置,要了一杯咖啡。

荆榕的视线不由自主被勾了过去,面前的对话也因此停顿了一下。

兰恩·维克托今天没有穿正装。或许今天没有任务,也或许今天的任务需要便装出行,总而言之,他穿了一身银灰色的长风衣,里边是一件雪色的修身毛衣,将他的身姿勾勒得笔挺又漂亮。

干净清爽的打扮,却好看得惊人。

很学院风,又有些休闲的打扮,兰恩·维克托坐在单人座位上,指尖握着一支钢笔。

不出一分钟,他就已经进入了专心致志的工作状态。

清晨的咖啡厅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兰恩·维克托很少不跟他的队员们一起出现,这很少见。

“怎么了?”海森注意到荆榕视线的转移,他疑惑地往同方向看了一眼,但因为在视野盲区,他什么都没看到。

兰恩·维克托,恰好坐在了一个荆榕能看到,而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他认真专注的样子仿佛上学时最一丝不苟的学生。

荆榕短暂收回视线:“没什么。”

海森于是继续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双方的目的都是拖延时间,以回去后给自己的父母交代。

他们怎么也要呆够半小时。

“所以,荆哥,你之前都没有遇到喜欢的?”海森问道。他们的对话内容已经完全变成了八卦频道。

荆榕说:“是的。”

他想了想说:“我喜欢喜欢我的。”

“不过我听说的是,之前公爵家的女儿十分喜欢你。”海森压低声音,“她追了你五年,是真是假?”

“是这样的。”

荆榕想了想,难得有心情举了个例子:“不过她不喜欢我的喜欢的东西。我见她第一面,她说我的表带的颜色太素净了,她想送我一个新的。”

这个话题实在有些抽象,海森年纪还比较小,理解起来有些吃力:“啊?”

荆榕微笑着说:“我希望有人喜欢我,也喜欢我喜欢的东西。”

“这样吗……”

海森还在吃力地理解着。

就在这个时候,荆榕的余光中,兰恩·维克托换了个姿势,他放下了笔,往后靠了靠,舒展着身体,保持了一个休息的姿势。

这期间,咖啡厅一直没有来别的人。

荆榕一杯咖啡见底,半个小时也终于过去了,相亲的双方都松了一口气。

荆榕送海森到门口,两人礼貌地交换了彼此的名片,随后告了别。

荆榕站在咖啡厅的玻璃门外,脚步站定,看向门内的人。

兰恩·维克托坐在离他最近的一个位置,湛蓝的眼睛专心致志,正看着面前的笔记本,心无旁骛。

等到荆榕的视线转向他,他才有所察觉似的抬起眼睛,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口型无声。

“早。”

这双湛蓝的眼底盛上笑意的时候,好像所有的阳光都落入眸中。

兰恩·维克托说:“进来再喝杯咖啡吗,少尉?”

作者感言

柿宴甜

柿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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