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婚礼』
两人是同性,且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婚礼不宜阵仗太大。
不过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
江若提出想请好友们吃顿饭,席与风便让施明煦列了个清单,上面都是枫城口碑和客单价奇高的酒店。
经过慎重挑选,地点最终定在郊外的一幢独栋,房主是席与风的合作伙伴,最近刚装修一新,开门接受租赁。
江若人缘好,凡事发出邀请必有回音。
孟潮和安何最先到场,带来一个硕大的花篮,上书吉利话语,非常喜气。
周昕瑶和刘导两口子也驱车赶来,带来几瓶珍藏多年的好酒。
陈沐新和姐姐卫楚琳一道,说怕礼物不合心意,干脆随了份子钱。
江若的圈中好友,之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化妆师林晓也来了。
最后踩着点敲门的是画家时蒙和他的恋人傅宣燎。这一对不是圈内人,比较低调,到场之后就找了处偏远安静的位置坐。
在大厅安顿好朋友们,江若捧着酒杯去找时潆,走近看到时蒙正抱着随身携带的画本对着一尊石膏像奋笔疾画,傅宣燎则伸长脖子凑过去看。
两人都很专注,全然摒弃了外界的喧闹。江若顿住脚步,远观了一会儿这和谐的画面,接着悄悄转身,选择不打扰。
说是婚礼,其实是一场小型聚会。
晚些时候,众人玩嗨了,开始喝酒划拳,大声唱歌。
屋外的泳池也被霸占,周昕瑶带领女生们玩起了水上排球,笑声飘到空中,连成一段欢快旋律。
所有好玩的地方都被占领,空地似乎只剩下顶层露台。
江若和大厅里的朋友们疯玩一阵,被灌了几杯酒,在理智尚存的微醺时分全身而退,慢吞吞地步上台阶,推开通往露台的门。
他以为这里没人,因而一道颀长身影入目时,他先是一愣。
随后便笑起来“原来你躲在这里。”
席与风手臂后撑倚在栏杆上,慵懒的姿势,像在说——你让我好等。
华灯璀璨中,两人跳了一支舞。
一手搭在席与风的肩膀,江若在摇晃中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弯唇笑了一下。
席与风问笑什么,他说“你那份酒店名单里,怎么没有锦苑”
席与风回答得理所当然“你希望我们的婚礼五毒俱全”
想到锦苑前阵子刚因为私设赌场被停业整顿,江若笑起来“那我属于五毒中的哪一毒”
他俩初次见面就在锦苑,后来产生交集,也与那地方脱不开关系。
席与风知道他在开玩笑,手臂一伸,将他搂到身前,然后稍稍偏头,对着那半阖的唇吻下去。
江若不太会换气,因此每次都仿佛溺水缺氧,分开时眼神涣散,完全忘了刚才的话题。
席与风还记得。他看着江若覆着一层薄薄水雾的眼睛,认真思考了下,说“你是鸩毒。”
毒性很大,无药可医,却有解渴的功效。
他心甘情愿喝下去。
『关于蜜月』
婚礼之后,好一阵子,江若都在怀念那一晚。
他时常翻看当时拍的照片,回忆当时和朋友们在一起的热闹,还有在露台上感受到的远离城市喧嚣的静谧。
席与风自是察觉,要给那别墅的拥有者打电话。
江若问“给他打电话干吗”
席与风“买下来。”
江若大呼救命地阻止了他。
为了延长婚礼带来的快乐,江若决定安排一场蜜月旅行。
作为参与者,席与风提供了宝贵意见一一自然风景固然好,也要考虑到人身安全。
于是酷爱新鲜热衷冒险的江若放弃了沙漠戈壁之类的地方,选择了印度洋上的一座岛屿。
这是一座过分美丽的小岛,四面环海让它犹如镶嵌在蔚蓝海面上的一颗宝石。他们乘坐快艇上岛,扑面而来的咸湿海风令人心旷神怡。
海岛度假不在于玩什么,而在于彻底放松自己。因此江若没让席与风带电脑,看见他拿出手机点开邮箱就伸手去抢,理由很充分“一年忙到头就休息这几天,还要被工作打扰,人生未免太没意思。”
江若自己又何尝不是。随着声名鹊起,演技也受到认可,江若片约不断,一年12个月有11 个半月待在剧组,两个工作狂聚少离多,能对上时间凑出一趟旅行实属不易。
许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席与风收起手机,往后几天都没再碰。
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就此展开。
他们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用过早午餐便去沙滩散步,偶尔下水浮潜,看色彩斑斓的游鱼。傍晚去岛上的酒吧坐一会儿,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间牵着手回去,晚上坐在屋外的木质平台上看星星,听海浪起伏的声音。
有一天,江若在席与风的允许下喝了两杯酒,醺醺然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正随海浪起伏,他忍不住展开双臂,踮起脚,舞步格外轻盈。
席与风从冰箱里拿了冰水,远远就看见江若在黄昏中跳舞。
他走近,却没出声打扰,直到江若微微喘息着放下手臂,他才缓步上前,把水递过去。
江若拧开瓶盖就灌一大口,舒服得眯起眼睛,然后叹息般地说“要是有音乐就好了。”
席与风提议“用房里的音箱”
江若摇头“既然是现场表演,当然要现场演奏才行。”
悠闲的时光一瞬而逝,离岛前一天傍晚,江若无精打采地收拾行李,几乎每隔一分钟就叹一口气。
直到听见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窗外射入的光线被一道身影挡住一半,江若抬眼望去,就见席与风以往常的姿势,单手插兜站在那里。
不同的是,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小提琴。
这晚,江若如愿听到了席与风拉琴。
虽然由于多年不练手法生疏的关系,有那么几个音跑调,音色也不够饱满,但江若还是很给面子地听到最后,并随着音乐舞了半曲。
后来得知这曲子是考级曲目,江若忍俊不禁“看出来你很不喜欢拉琴了,应试教育的受害者。”
琴是向酒吧的演奏者借来的,用完去还琴,那演奏者心情不错,单独为他俩拉了一支舞曲。
拥抱在一起时,江若伏在席与风肩上,问这首曲子他会不会拉,席与风轻哼一声,说“这是五级的曲目,当年练了一整个暑假。”
江若笑得停不下来。
其实江若也准备了礼物。
深夜,他从行李箱底层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席与风。
接过来看一眼,席与风便笑了“还留着呢。”
是三年前缔结关系之初,签下的那份合同。
“这么宝贵的东西,怎么能不好好留着”江若话语中几分揶揄,身体却诚实地靠过来,和席与风一起看。
合同上最惹眼的,必然是江若后来手写加上的那条。如今看到“缔结婚姻关系”,江若不无感慨“当年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
席与风淡淡一眼瞥过来,像在问一一怎么,跟我结婚你不满意
江若摆摆手“不不不,能娶到席总是我的福气……毕竟席总行情好得很,多的是男男女女为你争风吃醋。”
席与风被他逗笑“你这张嘴。”
“我这张嘴说的可是事实。”江若不依不饶,“当年不知道是谁,和未婚妻去试婚纱被我碰见……”
眼看再这样下去,话题要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席与风反应极快地扣住江若的下巴,偏头吻了上去。
晚些时候,江若拿出一支笔,把纸上的条款一条条删去。
顺便“温故而知新”。也许这就是时光的流逝,当年让人觉得“下头”的条款,放到现在遥远得仿佛是别人的故事,江若边看边感叹“当年席总真的好大方。”
席与风稍一挑眉“意思是现在不大方了”
江若简直受不了他“我要是说不,你是不是打算把这座岛买下来”
席与风思考了下“也不是不行。”
江若差点又喊救命。
『关于意难平』
蜜月归来,各自投入工作。
江若接了一部古装新戏,饰演女主的白月光。
一般这种过于完美的角色,编剧都爱给一个悲剧的人生。这部戏也不例外,白月光在故事发展到一半时匆匆下线,死得凄惨。
进组前,席与风翻看过这部戏的剧本。当时他就眉宇深锁,问江若为什么总是接这种悲情角色。
虽说只是演戏,但一名演员如果长期和某种类型的角色绑定,他自身也会无可避免地沾染上这种类型的特质。
江若对此很是无所谓“我还没到戏我不分的境界,而且现在的观众都很傲娇,嘴上说着要看圆满,喜欢甜甜的恋爱,可最后真正能被他们记住的,只有那些拼了命却得不到好结局的意难平。”
这就是刀子的魅力。
席与风对他这番理论并未发表意见,而是在白月光最后一场戏开拍前去到拍摄现场。
他看见江若被敌军逼到山崖,思及父母亡故,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也在刚才的一场大战中殒命,丧失斗志,了无牵挂的人毫不留恋地转身,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现场搭了高台,下面是厚厚的海绵垫。即便如此,下戏后披着毛毯的江若走过来,席与风还是几分仓皇地把他抱进怀里。
被一双臂膀紧紧困住的江若先是一愣,而后笑起来“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又不是第一次扮演被折断翅膀的鹰。
没有抱太久,席与风松开他,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去抹他嘴角化妆上去的血迹。
“徒手擦不干净。”江若看着他幽深的眼睛,“等下让小沈用卸妆水。“
像是没听见,席与风还是固执地擦着,动作却很轻。
让江若更加无所适从,他怕在场的工作人员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怕席与风担心。
他开始没话找话“我看你这么感兴趣,要不我跟导演打声招呼,讨个角色给你演”
席与风垂着眼“什么样的角色”
“我的守护者怎么样”江若用玩笑口吻,“在山崖下救了奄奄一息的我,照顾我,为我医病,搞得我伤好了都不想走,把你家当成自己的家。”
睫毛微微一颤,席与风抬眼“真的”
江若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下“我开玩笑的……”
“我认真的。”席与风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忽而扬唇笑了下,“谢谢。”
一时四周喧嚣止息,恍如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旷而寂静,让人想起岁月的漫长,和与之相对的,生命的脆弱。
在这无声胜有声的氛围里,江若很快洞悉了他的意思。
说谢谢是因为这个角色已经拿下了。
幸好刚才只是演戏。
所以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谢谢你没有让我意难平。
『关于四人约会』
为庆祝安何回国,孟潮请大家吃饭。
吃的是烧烤,安何和江若都喜欢。席与风受不了烟熏火燎,没多久就起身离席,江若吃到一半出去一看,人正坐在车里,手臂撑在窗框上发呆。
江若装作路人走过去“帅哥有空吗”
席与风抬眸“什么事”
“请你吃烧烤啊。”
“.....”
看见他隐隐嫌弃的表情,江若笑出声“抽烟烧烤都是烟味,怎么还区别对待”
席与风淡淡道“不一样。”
“那帅哥有没有兴趣和我约会啊”江若角色扮演很投入,“喝杯小酒,看个电影,聊聊天,什么的。
席与风也很配合,看着江若,语调微微上扬“荣幸之至。”
下午四人转战剧本杀,也是安何指定要玩的项目。
分配完各自的角色,自拿到剧本起,席与风的表情就一言难尽,显是对这百转千回却漏洞百出的剧情十分无语。
到底是给了东家面子,配合着玩了全程。只是每轮推理都放过了江若扮演的角色,问他为什么,就两个字,直觉。
到尾声,所有证据已经都指向江若,席与风还是坚持认为孟潮才是凶手。
被他追着咬的孟潮出离愤怒“我看你这不是直觉,分明是护短”
席与风悠哉道“知道就好。”
孟潮“靠!”
结束后还没到晚餐时间,一行人去到附近的公园闲逛。
孟潮和安何还好,听说他俩每天晚餐后都有出门溜达的习惯,可对于江若这种公众人物来说,这样的时光少得可怜。
因此他很珍惜,走到人烟稀少的林荫道,偷偷拉住席与风的手。
他们在公园的草地上看到散养的孔雀,雄孔雀迈着轻快的步伐,在雌孔雀面前频繁开屏,雌孔雀爱搭不理,雄孔雀就追过去继续开屏,展示它美丽的翎羽。
安何看得乐不可支,说这四处开屏的花孔雀像极了孟潮。
孟潮不以为意∶“至少说明我的外貌有绝对优势。”
听了这话,江若看看孔雀,又看看身旁的席与风。
以为他要效仿,席与风也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没想江若思路清奇,笑着说“如果我们都是孔雀,你一定是其中最高傲的那只,不用开屏,就勾得其他孔雀追着你跑。”
“那你呢”席与风问。
“我跑赢了啊。”江若耸肩,“所以你现在看不到其他孔雀了。”
席与风笑一声。
用过晚餐之后,孟潮在隔壁开了个小厅,看电影。
江若还是不能完全适应在亲朋好友面前看自己的电影,总觉得像是在接受检阅,于是特地挑了部国外的文艺电影。
音量也刻意调低,时差还没调过来的安何前半场就睡着了,孟潮把座椅靠背往下放,让他睡得舒服。
其实江若也累了。他刚从一部戏杀青回来,玩了一天,后半场实在撑不住,脑袋一点一点,银幕里的画面都变成重影。
仿佛置身于一艘漂荡在海上的小船,疲惫的身体也跟着浮浮沉沉,不知去往哪里。
意识尚存的最后时刻,江若察觉到席与风的臂膀从身后围拢过来,揽住他的肩。
这让江若感到踏实,他侧过头,脑袋抵着席与风的肩,慢慢地闭上眼睛。
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耳边隐约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嗡鸣声。
江若有一瞬间的发蒙,他只记得今天是受安何的邀请出门四人约会,便问身旁的人∶“我们现在去哪儿”
许是被江若毫不设防、全然依赖的样子戳到了心脏最软的地方,席与风的眼神变得柔和。
他握着江若的手,很轻地捏了捏“约会的最后一个流程。”
“……什么”
“回家。”
『关于搬家』
有了一定的积蓄后,江若在枫城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拿到房本的那天,他特地展示给席与风看,笑说“现在我不怕跟你吵架之后没地方去了。”
不过房子是毛坯,还要装修。江若看过太多网络上的装修踩坑案例,拒绝了席与风给他找全包装修队的提议,打算全程自己监督,能自己干的绝不假手他人。
事必躬亲的结果是装修进度一拖再拖,该踩的坑一样没少踩,人还累得要命。
个中曲折按下不表,江若自己也不忍回忆。时间一晃来到搬家这天,江若邀请五湖四海的朋友来家里帮忙暖锅,场面的热闹程度比起婚宴有过之而无不及。
闹玩客人告别归家,江若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拆礼物,摆件、餐具、四件套,锅铲、摇椅、净化器……只有他想不到,没有这帮朋友送不出的。
孟潮不知从哪里听说江若的爱好,拉了一卡车绿植上门,光是换盆归位,就折腾了大半个晚上。
好不容易收拾完,江若慢吞吞洗完澡,回到卧室看见席与风已经等在那里,崭新的高清投影设备打开,正在播放一部老电影。
其实席与风也送了礼物。江若买的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已然没有富余,腾不出影音室的空,席与风便查阅资料,咨询专业人士,砌隔音墙,装回音壁,为江若打造了一间兼顾休息和娱乐的房间。
此刻窗帘紧闭,新风开启,床对面的整面墙变身成为银幕,电影里的每一阵微风,都真实得像在耳边吹拂。
江若蹬掉拖鞋,爬上床,在紧挨席与风的位置坐下,看了一会儿,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部电影”
放的是1998年的《天使之城》,City of Angels,江若百看不厌。
席与风没有回答,抬下巴示意江若好好看电影。两人挨在一起,清浅的呼吸也融入风声里。
尽管已经看过很多遍,熟悉到记得每一个分镜,每一句台词,江若还是会在梅姬死亡时感到难过,在音乐响起的瞬间有想哭的冲动。
看完之后,两人面对面侧卧在床上,为掩饰窘迫,江若边揩眼角的泪边说“都怪你,本来搬家多开心。”
席与风似乎当了真,应道“嗯,都怪我。”
他想起以前那些让江若流泪的时刻,想起电影里梅姬的话——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而江若向来最擅长的就是听懂席与风的言外之意,当即摇头道“我已经不记得那些事了。”
席与风定定地看着他,似要从他的眼神分辨真心还是假意。
江若见不得他这样子,凑过去,轻碰他的唇。
“因为遇到你之后碰到的好事太多,脑袋都被占满了,哪还有空存放那些没用的”
住进新房的第一晚,注定难以入眠。
熄灯之后,仰面躺在床上江若碰了碰席与风的手“假如,我说假如,你是塞斯的话,会为了梅姬坠入人间吗”
黑暗中,席与风沉默片刻,说“不会。”
尽管知道电影里的故事是虚幻的童话,现实中爱情至上的人往往会被奚落嘲笑,听到这个答案的江若还是有些失望。
他慢吞吞地翻身侧卧,心说一一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说不定有和他一样喜欢吃烧烤的席与风。
还没等闭上眼睛,身旁的人也转了过来,手臂环在他腰际。
随着清冷气息传过来的,是席与风沉沉的嗓音“但是为了你的话,会。”
毕竟,你真的好美好美,想要闻到你的发香,亲吻你的嘴唇,抚摸到你的手。
我宁愿要这些短暂的时刻,也不愿意要没有这些的孤独的永生。*
『关于占有欲』
这年开春,江若接了一个舞蹈类综艺,当常驻评委。
评委也不能光坐着打分,自身实力不过关,选手们定然不买账。
于是江若准备了一支开场舞,难度不低,上节目的前一个月天天闷在家练习。
因而席与风成了这段时间的固定观众,经常被江若要求站在观众角度提出意见,以便他调整动作,使整支舞更加流畅优美。
席与风当真提了一一这个空翻太危险,去掉中间落地的动作看起来很疼,改了还有这边扭太过……
“什么叫扭太过”江若问。
席与风面不改色“怕你闪了腰。”
江若耸肩“那我少扭几下,多来几个空翻……”
被席与风阻止了。
最后席与风退一步,可以扭,但是不要穿那么短的衣服,理由是“容易着凉。”
江若欣然接受了这个意见,笑着说“放心吧,我跳舞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出过舞台事故。”
舞台事故没发生,其他事故却没能幸免。
节目是录播,一周抽一天时间就行。正好之前江若在录制地拍了部戏,最近导演通知他去补录两个镜头。
情况就发生在拍摄现场。
是一场棚内绿幕戏,需要吊威亚。作为演员,江若吊过无数次威亚,或许正是因为次数多,概率事件无可避免——威亚出了问题,绑着四肢的部分松开,导致升在高空的江若几乎只靠脖颈上的一根绳吊着。
幸好在场工作人员发现及时,江若在空中扑腾几下就被机器放回地面。
解开绳索后,江若呛得通红的脸色渐渐转为苍白,气息虚弱得似要断掉。因此哪怕他觉得不要紧,剧组人员还是不敢怠慢,立刻将他送往医院。
席与风抵达病房的时候,江若刚做完一系列检查,正对着镜子端详那道勒痕。
听见房门推开的动静,抬头瞥一眼,江若条件反射地用手捂住脖子。
哪能躲过席与风的眼睛。他走上前,一声不吭地,先去抓江若欲盖弥彰的手腕。
手被迫松开,狰狞红痕在四周皮肤的衬托下更显骇人,几乎是立刻,江若看见席与风眉心蹙起。
江若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小声说“没事的,就看起来有点吓人。”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嘶哑的嗓音让席与风的脸色更阴沉几分。
仰躺在床上,就着席与风的手喝了口温水,江若才定了定神,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最近有项目要忙”
席与风把水杯放回床头,语气听不出情绪“所以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
江若被反将一军,又开始心虚“这算什么大事,何必打扰你,小沈也真是……”
没说完的话被席与风再次看过来的眼神摁了回去。
眼下的场景莫名和当年被绑架之后的种种重叠,江若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当时的心情。
害怕失去,却不得不面对的心情。
此刻的席与风,也想到了别的。这些年江若为了拍戏,抽烟又戒烟,增肥又减肥,反复折腾自己的身体,可那是他的工作,就算席与风不赞成也姑且忍了,现在因为其他人的失误险些威胁到生命——
“把这部戏推了。”席与风说。
江若愣住“可是已经拍完了。”
“拍完也推了。”
“这怎么行……”
“我去跟他们谈。”席与风说着拿出手机,态度强硬,“要付违约金也没关系,这样不负责任的剧组,趁早终止合作。”
意识到他是认真的,江若忙坐直身体要去抢他手机,被躲开了。
“先等一下,等一下。”只好先稳住他的情绪,江若说,“你冷静一点,我们先谈一谈,好不好”
半个小时之后,席与风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勉强同意把事情交给江若处理。
江若郑重道“这次意外也算是一个警示,下次吊威亚我一定多加小心。”
席与风沉声“还想有下次”
江若晓之以理“当演员难免的嘛,就像你们谈生意难免要东奔西跑,难道会因为极小概率的车祸或者空难,拒绝出行”
席与风不语,似乎被说动了。
江若继续动之以情“以后我要是吊威亚,或者拍危险戏份,一定提前跟你打招呼好不好无论你安排多少保镖跟着,我都没意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答应只会显得小气。
最终席与风还是让一步,说“下回遇到事情立刻联系我,不准瞒着我。”
江若点头如捣蒜“席总耳目众多,我想瞒也瞒不住啊。”
危机解决,江若松了口气,拿起被放下多时的镜子。
他一边琢磨着这伤多久能好,一边说“原来你着急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嗯”
“我说你刚才的反应,和平时差好多。”分明是刚刚发生的事,江若已经开始回味了,“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
沉默少时,江若听见席与风说“不是。”
“什么”
“不是第一次。”
“啊——”江若长叹一声,“还以为只有我见过你这一面呢。”
席与风不懂他为何失落,只根据事实平静地陈述“上次,也是因为你。”
半分钟后,镜子再度被丢到一边。
席与风以被拽住衣领不得不躬身的姿势,被仰着头的江若近乎狂野地亲吻。
好在已经习惯了被突然袭击,吻到半途,席与风就化被动为主动,单膝跪在床上,搂住江若的腰,将他整具身体往上提,方便两个人贴得更近。
这回也是江若败下阵来,面色潮红,气喘不已,攥住衣领的手都在细微发抖。
他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一双浸在水里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席与风“是那一次吗”
没有明说哪一次,两人却都心知肚明。
席与风点头“嗯。”
当时江若昏睡了半天,醒来时席与风已经在身旁,悄无声息的平静。
如果没有这次,实在很难想象,他在刚收到自己被绑架的消息后的状态。
在江若的预设中,席与风应该永远镇定自若,永远不会狼狈。
可是没有人在一段感情中不渴望被偏爱。
当江若意识到自己不仅被爱着,还是被破例地偏爱着,那些曾经错过的失控都有了具体的形状,促使他产生一种迫切回报的冲动。
江若拽着席与风不松手,急喘尚未平复“席与风,我一一”
后来的话消失在席与风的掌心里。
感受着喷在手心的潮湿与热度,席与风下意识吞咽一口空气,哑声说“别动……这里是医院。”
言外之意——别招我,我会忍不住。
面对被捂着嘴的人迷茫的眼神,席与风无可奈何地说“除了高估我的心态,你未免太相信我的自制力。”
等到那舞蹈节目播出,两人一起看首播,席与风当场展示了他那一碰到江若就薄如纸片的自制力。
电视画面中的江若正跳着开场舞,黑色的布景,柔美的打光,让一袭白衣的江若犹如翩翩起舞的月下精灵。
进度来到空翻过后,边旋转边扭腰摆臀的部分,被压在沙发上的江若明显察觉到身上的人动作变得粗暴,要将他融入骨血的力道,撞得他上半身近乎悬空。
旁边一盏昏昧的灯,只够他看清搭在席与风肩上的自己的脚踝,那细细的浅金色链子,正随着动作一晃一晃,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生理性的泪水自眼角溢出,江若还不忘挑衅∶“那么多人,在看我,你是不是,啊……是不是,又吃醋了”
“不,不止。”席与风自上而下地看着江若,琥珀色的瞳孔里流动着暗色的河流,“他们看着你,我还会嫉妒,会发疯。”
江若沉迷于他偶尔流露的占有欲,亦甘心臣服“那以后,只跳给你看,好不好”
骨骼分明的手按住修长柔软的手,手指一根根插入对方汗湿的指缝,再弯曲,紧扣。
席与风深深埋在江若身体里,用一个将他牢牢禁锢住的姿势,缓慢地摇了摇头。
江若看到那条河流也慢了下来,沉静而温柔。
“我不想让别人看到,又希望他们都能看到。”电视里的掌声四起作为底衬,席与风那不融于世间万物的嗓音分外清晰,“你这么美,应该让所有人看到。”
晚些时候,江若在席与风的监督下吃药。
脖子上的伤还没痊愈,跳舞落下的病根让他在秋天总是关节不适,席与风为他找来这方面的专家,开了药配合膳食调理。
不过江若还没习惯把用药当日常,每天都吃得磨磨蹭蹭,满脸写着抗拒。
这次亦然,吞下两颗药丸,江若整张脸都皱起来“好苦啊。”
席与风要去给他拿甜品,江若一把扯住他的衣摆,顺势仰起脸,往前凑了凑。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明示。
一个绵长的吻之后,江若下巴搁在席与风肩上,灼热呼吸伴随耳语“骗你的……遇见你之后,都是甜的。”
席与风作势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轻轻地惩罚小骗子。
后来江若化身树袋熊,席与风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
连洗手间都要跟进去。
被席与风托举起来放在洗手台上后,江若还不依不饶地圈着他的脖子不放,席与风没办法地说“怎么这么黏人。”
听似无奈,实则纵容,甚至十分受用。
位置的调换使得江若处在上方,他颔首,用唇去触碰席与风温热的皮肤“因为,我也不想让别人看到。”
他看到暖风融化冰川锋利的边角,寒潮过后便是永恒的春天。
“你那么好,幸好是我一个人的……幸好,只有我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