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成锋以最大的克制力,缓慢温柔地进入了阮成杰体内。
他垂着视线,与眯眼看他的阮成杰正面对视,瞳孔因为深刻欲念而幽暗如海,眸光像把褪去了火光的钝刀子,一寸寸刻印到阮成杰脸上。
阮成杰的唇半张着,喉咙里隐隐漏出一两声喘息,脖子抻成了一道绷紧的弧,那里还束着严丝合缝的项圈。菜刀抹过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一痕浅红嫩肉的末端,他徐徐吞咽下一口忍耐的呼吸。
他根本没想到阮成锋能这么快就进入状态。
毕竟,在这人懒洋洋地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那一刻,他几乎能确信他才释放过一次,然而他低估了自己那一句隐约挑逗的力量,抛出那句话之后不过几秒,他立即看到阮成锋散漫慵懒的神态一瞬进入了攻击状态,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猎物迎上了攫食者。
然而到底哪一方才是将要被俘虏的对象呢?阮成杰在心底低笑了一声。
他主动去咬了一口阮成锋的下巴,之后整个大脑皮层就是猝然一麻,下身打开处扎扎实实地被顶进了一击,阮成锋低下头吻他,把他还没能准备好的一声呻吟彻底堵在了喉咙里。
几乎是没费什么事,阮成杰就被操硬了,落下来的吻缠绵火热,他起先尚能游刃有余地勾挑着侵进来的湿热唇舌,拿捏对手呼吸。但是很快他就被卷进了一波胜过一波的麻木快意进去,他要张开嘴去努力吸气,否则太快了——太快了,急遽袭来的生物电流让他大脑缺氧,才一照面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他哑着嗓子喘息:“你、嗯……果然是……哈啊、攒了很久啊……”
阮成锋侧头去含住了他的耳朵,灵巧的舌尖带着湿漉漉的潮润感一并捣进了耳孔里去。阮成锋说:“因为是你。”
耳朵是阮成杰的敏感带,这几字弯弯曲曲撞进鼓膜,他连腰都软了下去,撞在他打开会阴处的坚实碰撞砸进了一根火热楔子,他一双手都被阮成锋按在了头顶,腰肢艰难扭动,有根硬挺器官触感分明地夹在彼此下腹间。
于是他在混乱喘息里提出了要求:“摸摸它!”
阮成杰很快陷进了连挣扎都不能的意识漩涡里,他大约能分辨出耳边哪些声音是自己的,哪些声音又是阮成锋的。甜腻不堪,昏聩颠倒,毫无逻辑,零碎不能成篇。只在末了终于射出来时,他拧紧了牙根,情欲的顶端反而是一片清明。
他不爱这人,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一尺一寸地逼近人心。这人却不像是作伪,已知的有限范围内他要压榨出最大边界。
***
阮成杰最开始提出的要求是,他要了解阮成锋的家底。于是后者很随便地列出了一些数字。
当年阮成锋的父母几乎是两手空空地带着几条富贵命来的非洲,博茨瓦纳在南部非洲实际上经济还不错,但是整个国家有着非常高的传染病发病率,在阮云庭事故之后,沈安芮尽管没有从娘家所愿抛夫回国,却也立即争取了一些资源。最终,他们举家迁到了邻国津巴布韦,反正对他们来说,从一片黑山头到了另一片黑山头,没大区别。
不过这件事让阮鸿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失去了老二一家的音讯,甚至不无担心地后悔起当初的决定。他让阮成杰去找人,阮成杰也真的去找了,辗转弄到了一段阮二一家在大草原上乐呵呵露营烧烤的视频。
阮鸿升才要软下去的心,又在看到视频上阮崇义没心没肺的笑容时一寸寸硬了下去。
“后来我就傻了吧唧赤手空拳地跟黑佬跟白皮猪跟心眼比头发还多的亚裔们挨个儿肉搏过去呗。”阮成锋笑得一脸无所谓,俩指头捏着一截薄到近乎于淡蓝色的刃尖,眯眼瞄准以后一甩手,“夺!”地一声,那把做工粗糙然而锋芒毕露的匕首笔直钉到了十几米外的树干上。
端粥小哥面无表情地在树旁边站着,刀子插稳了以后,他拎起蘸了颜料的画笔,以刀尖为圆心从小到大画了几个相当规整的圆。
阮成杰歪靠在藤编的躺椅上,没什么表情地往那边扫了一眼,对这种强行十环的行为无话可说。他只是挑了下嘴角,对阮成锋方才报出的全部身家报以了冷淡的嘲笑。
“不及华瑞年度利润的一个零头。”
“哥哥呀,这以小博大的本事,我怎么能跟你比。”阮成锋笑吟吟扫了他一眼,收获的是阮成杰骤然冷下去的面色。
阮成杰几乎是目露凶光地缓缓立起了眉毛,初夏清透的日光穿林过叶,散碎光斑照在他脸上,阴晴不定中,他终于收敛了怒意,冲着阮成锋扯出了一个狞笑。
“怎么,不服么?”
阮成锋却直接俯下身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特别服气。”
这下阮成杰是真的火了,他猛地一把推开阮成锋,站起来就往屋子里走。阮成锋没制止,由他去了,又拎起一把匕首,顺手甩了出去。凛冽风声过后又是一声“夺!”阮成杰余光扫过去,正看到第二把匕首几近平齐地与第一把重叠在一处,粗糙尾端带着极薄的刃不住地在上下颤。
***
阮成杰渐渐地发现了一个规律,阮成锋会跟他耍嘴皮子,会故意撩逗他炸毛,也会时不时情圣上身似的对他灌迷汤,说些非君不可的甜言蜜语。只有两件事会踩到阮成锋的痛脚,一是他要自杀;二是他要离开。
自杀这事情,可一可二不可再。阮成杰过了那个坎儿之后,自个儿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就被逼到那个份上?恐怕也是这十多年过得太顺遂,反而不如小时候那么抗打击。至于这要离开么……
他没放弃过,但是忽然间觉得,与其挖空了心思去跟外界取得联系,如此这般曲线救国。还不如直接就从眼前的这个人下手,说白了,华瑞始终姓阮。
阮成杰懒得去迂回套话,晚饭后他直接开了口,问阮成锋,如今华瑞是谁在话事。
“小云。”
“一个二十五岁还没满的丫头?”阮成杰愕然失笑,他知道阮云庭有点能力,但是更熟知其他一帮子如狼似虎的大股东是什么货色,他在那位置上坐过十年,他知道左支右绌这几个字怎么写。回过神来以后他止不住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华瑞会撕吃了她,还是她把华瑞给败掉。一个女人……”
阮成锋耸了下肩膀:“她自己乐意,我妈说的,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全力去争取,不管结果如何,起码不后悔。”
他看着阮成杰,非常意有所指地放慢了语速。
“当然,如果目标很危险,说不定非但得不到还会把自己栽进去,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世上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我想,她说的没错。”
阮成杰扯了下嘴角。
“你妈真睿智。”
阮成锋含笑点头,把这似是而非的夸奖照单全收。
阮成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眯起了眼睛。
“所以说,你手头除了自己那点破生意,一点儿也没沾染华瑞的边?”
“对啊。”阮成锋相当坦然。
“操……”阮成杰轻轻蹦出了个脏字,一脸不可思议。“你费这么大劲,绑架、囚禁、把我弄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来,为的只是扶持你妹妹上位?”
“她得到她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阮成锋隔着长长一截餐桌,双手横胸摆了个相当装逼的架势,他脸上挂着的笑容几乎就是清清楚楚写上了一个“贱”字,末了火上浇油地最后来个注脚:“完美。”
阮成杰忍无可忍,抄起一个盘子就砸了过去。
盘子飞出去的那一刻,他忽然恍惚了一下,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随即就看到阮成锋一抬手,啪的一声接住了那个盘子,顺手往桌上一搁。随即勾起一抹痞笑,起身就向着他走过来。
“这一次我不会跑了。”阮成锋清清楚楚地对他说出这句话。
阮成杰没在第一时间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幼年时的许多次不愉快他都已经淡然了,包括七岁那年的生日宴,他因为一件新衣被毁而扔出去的那个盘子。但现在他仍然条件反射地迅速站了起来,有不妙的预感,尽管在这曲折的一段时光之后,他估量到阮成锋应该不会再做什么真正伤害他的事,然而这个标准以内什么没下限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他的预感是对的。
阮成锋非常利索地反剪了他一双手臂,之后就开始解他衣扣,动作之粗暴俨然翻版自最初几次的强暴,阮成杰惊怒交加,竭力挣扎中吼道:“你他妈发什么疯???!!!”
刺啦一声,他觉出腰上一松,柔软的家居裤料毫无守卫精神地背叛了他,阮成锋摁住了他自己的手别过去,一寸寸往尾椎骨之下的股沟里按,指节间钳制的大力道仿佛要拧断他的腕骨。
他手腕上火辣辣的疼,胯骨撞在坚硬的餐桌边沿上,阮成锋炙热的呼吸咬上了他的脖子,嗓音低沉压抑,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挤出了一个个字。
“没有任何事情能再让我放弃你,既然得到,绝不放手。”
***
阮成杰的腰疼得厉害,他觉出自己身体素质下降了不少,然而眼下没有私人医生也没有合格的营养师。阮成锋不长于厨艺,并且似乎对吃喝玩乐这些兴趣不大。这个自小娇生惯养的少爷成年以后,令人意外的活得很糙,这让阮成杰想吐槽都无处吐起,因为槽点太多。
例如那套原本设计得不错的小别墅,虽然有了年代,但是结构框架都很漂亮,前水景后庭院,标准的法式风格。问了阮成锋,说不了解,几年前一个资不抵债的黑佬押给他的,竟然没花多少钱。胜在简洁干净,随便收拾了一下就住进来了。阮成锋非常想鄙视一下阮成锋和另外那货的直男审美,但是一想阮成锋算个屁的直男,连弯的都不是,这货能觊觎自己血亲这么多年,只能说是个变态。
关于端粥小哥,阮成杰竟然隐隐对他有些惧怕。这人从不说话,也没有表情,然而像影子似的仿佛无处不在。阮成杰有时经过走廊庭院,会觉得这宅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但是他有需要时,这人会非常“凑巧”的在旁边伸出一只手,硬生生在吓到和震慑阮成杰之中保持了一个极其微妙的平衡。他问过阮成锋这人是哑巴么?阮成锋说,不是。
有一天阮成杰眯着眼睛在廊下看阮成锋和他动手,暴烈日光下那两人赤裸着上身,一层蜜油一样的肌肉裹着相当强健有力的骨骼,拳套挥舞着在半空中带出呼呼的风声。阮成杰大致能分辨出这是自由搏击,他一向喜欢肌肉男,眼光毒辣,审美标准也设定得很高。他看了会儿,得出了阮成锋身材更好,然而身手方面未必如对手的结论。
端粥小哥一如既往地沉默冷淡,除了眼睛看起来比平日里亮上一些,面上仍无表情。其守势无懈可击,偶一攻势便如毒蛇吐信,在阮成锋密集暴雨似的进攻里闪电般直击面门,逼得阮成锋整个上身后仰。情势稍一逆转他却并没乘胜追击,反而是往后退了一步,在阮成锋足尺加三的进攻节奏里一板一眼地继续陪练。
阮成杰看得都累了,喝光了杯子里的酒,转身回去睡午觉。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雕花铁枝隔离了半明半寐的日光,阮成杰整个身体都松弛下去,或许做了一两个零碎的梦,或许没有。在漫长闲适的黑甜乡里,他隐约听到了水声,之后不久,一具火热坚实的身体上床来拥住了他。
他闭着眼睛反手去推,触到的居然是完全光溜溜的皮肉,他头皮一炸,非常厌恶地想要离身后的这裸男远点,却听到阮成锋嘶地一声,嘀咕了句:“好痛。”
于是他的手掌攥成了拳头,照着刚才抵到的地方重重给了一记。
阮成锋在他耳边闷哼了一声。“……操。”
阮成杰没理他,直接屈肘横顶,狠狠冲这人的胃腹位置撞上去,他没留情面,冷着脸看阮成锋又笑又骂地避了开去,不知为什么没忍住又踹过去一脚,可能是因为朦胧光线中这人笑得太贱了。
不过这样的得寸进尺随即就被无情镇压,大床一阵响动翻腾,最后他被阮成锋紧紧地卡在了怀里,再要挣扎动手,被威胁了:“蹭硬了要负责的。”
阮成杰忽然回过味儿来,浑身一僵。最终牵了下嘴角,僵硬地说了句:“要点脸。”
阮成锋的反应是凑过来亲了一下他脸颊,笑笑放开了手,在他身边摊平,浑身筋骨喀喀嗒嗒爆拧了几声,哼唧道:“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有就可以了。”
阮成杰闭上眼睛假装没听清,否则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抄起家伙揍这货。
逐渐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偶尔有一两声皮肤接触织物的窸窣,阮成杰恍惚觉得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耳边不知什么时候传来了另一人均匀的呼吸。他有点惘然的听了几分钟,忽然惊觉这人是阮成锋,他不是想过几百遍要如何弄死他么?!
阮成杰缓慢转过了头,借着稀薄日光,视野里收进了阮成锋的脸。
他一直就知道这个堂弟长得好看,幼年时漂亮得雌雄莫辩,少年时俊美无俦,甚至在多年后重逢,他与这人的一个对视间,就被那双眼睛里的春风和煦勾得一闪神。
只是无论如何,他也不曾想过会和这人能发生什么。从有记忆开始,他就不喜欢阮成锋,日复一日的忍耐和逃避,处心积虑的盘算和争取。这会儿想想,他从来没有认真关注过阮成锋看他的眼神,更不曾给过丝毫回应。
在一开始,这人就被他放在了对手这个位置上,憎恨、逃避、算计,阮成锋的每一个任性妄为都是挑衅,所有的示好全是虚伪。
堆在他房门口的小汽车、非要拉着悲伤欲绝的他去骑马、执着的要带他去瑞士滑雪……
越洋电话里,小小的阮成锋絮絮叨叨地讲给他听:“……雪山可美了,满眼看着都是纯白色,哥哥你不是最喜欢白色了么。”
原来他曾遭遇过那么盛大的纯真爱意。
后来是从什么时候有了变化的?他认真回忆过,在阮成锋给出的“十五岁”这个答案上,他们在德国玩了一回车。
那次他们在酒店住的是同一间房,毕竟两个都还算未成年。临行前长辈叮嘱再三要他们互相照顾,阮成杰却只觉得相看两厌。不过很快他就觉出了轻松,因为忽然从某一天开始,阮成锋开始躲着他。
不再缠着他东拉西扯聊天,不再向他显摆这个那个,阮成杰乐得摆脱了这块牛皮糖,临回国的前一天晚上自己一个人去嗨皮了一把,直到半夜才回酒店,脱了衣服去洗澡。
胡乱冲完,他听到了有人起身的动静,迷糊杂沓的脚步声往洗手间提提踏踏走过来。不过直到背后门被推开他都没在意,漫不经心地扯了浴巾正打算裹起下半截。他在莫名安静中转过身去,冷不防听到了砰地一声,洗手间的门当着他面重重关上了,他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阮成锋把他关在了里头,自己跑了。
“有病啊你。”他莫名其妙地开了门走出去,只看到属于阮成锋的那张床上,那人裹得很严实在装睡,压根看不出几秒之前还站在洗手间门口,大概是要去解决一下膀胱问题。
阮成杰觉得好笑,伸脚踢了一下那床。华尔道夫的床架相当宽大结实,这一脚不会引起任何震动,他就是没闹明白这小子在搞什么,难得好心地问了句:“要去洗手间?”
“关你屁事。”被子里瓮声瓮气的闷哼。
一句“傻逼”在阮成杰舌尖上打了个转,末了咽了下去。他困得很,懒得跟这奇怪的小子废话,倒回自己床上睡了。
现在想想,在那之后,阮成锋就再也没有和他有过肢体接触。
***
阮成杰盯着枕边人的睡颜看了很久,直到阮成锋睫毛轻颤,无意识转头,睁眼懵懂地看向了他。
“哥……”才睡醒的阮成锋看起来异常乖顺无害,头发微乱,眼神懒散,甚至打了个呵欠,薄被下的肢体线条缓慢伸展,他伸了个懒腰,低哑地哼了一声。
阮成杰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过了会儿应了句。“嗯。”
之后他没再搭理对方,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去了。
阮成锋才睡醒,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过来,那一声模糊不清的应答让他愣了几秒,扭头盯着阮成杰的背影看了好半天,直到那人换完了衣服往房门口走去,他才试探着又叫了一声。
“哥?”
这回阮成杰没理他了,打开门就走了出去,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声音非常响。
阮成锋坐起来,捏了捏鼻子,若有所思地扯出个坏笑。
小别墅里没有电话、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电视。阮成杰在这种近乎与世隔绝的环境里憋得要发疯,他问阮成锋:“你除了吃饭做爱还有别的事做吗?”
阮成锋很正经地想了一下,说:“有时也赚点钱。”
对于他口中的“赚钱”,阮成杰已经连嫌弃都懒得嫌弃,他问:“没了?”
阮成锋又想了下,带他去了书房。找出几个厚厚的活页文件夹推到他跟前,并且主动翻开了第一页。
整整齐齐的全彩打印和复印件,阮成杰一怔,他看到了图文并茂中他的脸,不由自主地往后哗啦啦翻过去。
“你……”他隐约心惊,新旧夹杂的纸张和墨迹,按照时间线排列,里头是他在华瑞过往的一应动向,有报刊杂志中的复印件,也有网页和视频的文字彩图版。看得出这不是一日之功,随着时间推进在不断更新也在不断补充,最末一份,是国内某个八卦财经周刊上的爆料,声称华瑞阮总与和晟柯总交恶,有鼻子有眼睛地分析了那段时间里几家企业间的云波诡谲。
阮成杰匆匆扫过全篇,忍不住要冷笑,想不到一家不起眼的小破杂志,东拼西凑居然说中了个八九不离十。
然而这样一份连当时陷在局中的他都没有注意到的微末小媒体,竟然会出现在阮成锋的案头。他忽然想对这个处心积虑的堂弟竖个大拇指。
真的是,太用心,太关注他了。
他抬起头,合上文件夹抛了回去。
“难怪,你切中了一个最佳的时机回国。”
阮成锋相当配合地接住了文件夹,合起来一份份摞了回去。他笑了笑,开口道:
“除了吃饭睡觉赚钱以外,我所有的心思都在这一件事、一个人身上。”
阮成杰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慢慢地说出了一句话。
“是我小看了你。”
在他说话的同时,阮成锋已经走到了他身前,非常安静地与其对视。在不长的一段沉默之后,他微笑着说了句。
“现在知道我的心,也不晚。”
阮成杰没有给出回应,他只是看了对方一眼,就转身走了出去。他有点累,又有点想笑,除此之外,还有些意外的轻松。
他在华瑞这个舞台上粉墨浓妆地演出了十几二十年,踩着一个又一个至亲骨肉往上爬,岌岌而行、步步危机,无一人分担压力,也无一人共享荣光。他不信任谁,也不需要谁。挚友如李泽,也只纵容他的肆意妄为,知道他压力大,不过上位者哪个没有呢。
李泽以为他沉溺SM只是性癖有些特殊,却不知道他必须要用最极端最激烈的手段才能填补内心缺失的那些安全感。华瑞总裁这位置是个巨大的权力囚笼,把他死死地困在了里头,被反噬到最痛苦的时候,他甚至隐隐想过,什么样的离开方式会比较体面?
最终,竟然是以这样一个奇怪的方式谢了幕。
罢了。
阮成杰沉寂了一两天,日子倒还是有条不紊地过。之后某一天,他极其稀奇地听到了端粥小哥开口说话。
他跟阮成锋说:“车子保养好了。”
咬字很清晰,正统中国话,没毛病。阮成杰讶异至极,仿佛见了鬼。这表情被另一个人捕捉到了,阮成锋好笑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对车有兴趣?”
其实在他说话之前,阮成杰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这会儿冷冷地收敛了神色,颇不耐烦地嘲道:“你那破车还能开,也算是奇迹。”
阮成锋勾勾唇角,一脸惫懒地没说话。阮成杰扫他一眼,仍觉得十分不爽,就又补上了一句。
“你知道我在国内开什么吗?哦,你知道。”
“LaFerrari嘛……我买不起。”阮成锋眨了下眼睛,非常坦然。“可能永远都买不起。”
阮成杰嗤笑一声,拒绝再和这没皮没脸的对话。阮成锋却凑了上来,压低声音颇有点神秘。
“你那座驾我是没能耐给你弄到非洲来了,只能……补偿你个更刺激的。”
阮成杰一愣,然后第二天,阮成锋就带着他开着那破车,直奔Malapati狩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