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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下雪了。”

俗人情狂 蜜糖年代 4100 2024-12-10 15:51:29

对陆衡来说陈自原是陌生人,所以关于阻止医闹的动机和逻辑,他仔细想了想,其实也不算为谁或者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才挺身而出,这四个字太重。

诊室里有一个洗手台,陆衡看着混入水流中的血液,稍稍失神,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这一早上的助人为乐给熏陶了,不然没法解释。

陈自原给陆衡处理伤口,没说话。首先冲洗,他戴了一次性橡胶手套,情绪不急不躁,动作很轻缓。就是捏着陆衡手腕筋脉的力量很重,陆衡觉得有点儿疼,不过血止住了。

伤口挺长的,横贯整个手掌,还好看上去不深。

陆衡没敢回头看陈自原,他右耳侧上方传来的呼吸声特别稳,节奏跟某种心跳声交融在一起,形成了奇异的脉动。

陈自原靠太近了,陆衡不适应,于是肩膀往陈自原的相反位置动了动,是一种礼貌性疏远的肢体表现。陈自原看出来了,也配合陆衡,身体稍微往后退开一点儿。

陈自原作为医生,有绝对的专业素养和强大的心理素质,以及可以及时给别人台阶下去的温润涵养。

清水冲洗伤口五六分钟后,陆衡莫名其妙坐在了儿童门诊的诊疗床上,陈自原给他的手摆好姿势,掌心朝上,五指自然伸开。

这期间两人一句话没有,却非常默契地配合彼此,该伸手就伸手,该坐哪儿坐哪儿,谁也不给谁添麻烦。

陈自原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几个瓶罐子,拧开其中一瓶的盖儿,用镊子夹了团棉花出来。陆衡闻着像酒精,不过味道挺淡的。

陈自原的手覆在陆衡手背上,很自然地带到自己这边。

那种温度和脉动又回来了。陆衡最后还是没忍住偷偷看陈自原一眼,高挺的鼻梁稳稳当当架着眼镜,镜片反射出来的寒光挡不住柔和的视线。

陆衡喉结微动,无名指不知道被心脏的哪根血管牵制着轻轻一抽,他赶紧把眼睛收回来。

“疼?”陈自原出声儿了。

陆衡没在状态,“啊?”

陈自原的眼睛轻轻抬起,很松泛地看了陆衡一下,然后低头继续处理伤口,“酒精渗进去确实挺疼的,没必要忍着,我尽量缓点儿。”

“没关系,”陆衡说:“我还好。”

周围很多小孩儿哭,大人也心有余悸,挨着脑袋窃窃私语,他们讨论陈自原,也讨论陆衡。陆衡很久没有被这么过度关注了,浑身不自在,有点儿想跑。

陈自原捏着陆衡的手腕,摸到了他逐渐加速的脉搏,“还好?”

陆衡尴尬地笑了笑。

在旁围观的一位大姐心态不错,她哄好了孩子,估计还想哄哄陆衡,她觉得这位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帅哥被吓傻了,于是嗓门一开,乐呵呵地说:“徒手接白刃,真大侠!”

陆衡睁大眼睛抬起头,惊呆了。

陈自原笑着点头,“嗯,对,大侠。”

陆衡的汗都要下来了,他也笑,嘴角是干巴的,不自然,想看又不能看陈自原,自己的手还在他那儿,于是想抽回来,硬是抽不动。

陈自原放下酒精,换了碘伏,他的消毒工作井然有序,很到位了。

“那个……”陆衡终于感受到了药物刺激伤口的疼痛,“陈医生,这小伤,不用这样。”

陈自原眼皮不抬一下,不疾不徐地说:“伤不分大小,谨慎些总没错。”

这话从医生嘴里说出来,陆衡还反驳不了:“……哦。”

陈自原又说:“其实你这伤再深一点就不能在我这儿处理了,得去外科。”

陆衡清楚自己的性格,特拧巴,能发信息说的事情绝不打电话,他朋友说他有病,心里的毛病。不过这现象近几年缓解很多,毕竟工作了,遭受过社会的毒打,他深刻认识到有些事情如果不亲自用嘴沟通,光文字面呈现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他眨眨眼,还是紧张,一时半会儿压不下去,然后脑子一蒙,脱口而出问:“儿童医院的外科收治成年人吗?”

“你不一样,制止医闹的英勇事迹不出五分钟就能传遍整个医院了,”陈自原笑了笑,说:“我打个电话,你可以走后门。”

他们俩聊着天,没怎么对视,这让陆衡放松很多,尤其陈自原那一句你不一样说出来,不刻意,又挺风趣。他把话题往刚才的事件上引,不至于陆衡把天聊死。

“哪儿算什么英勇事迹,陈医生抬举我了,”陆衡抿抿唇,眼尾小幅度往上一撩,笑得很柔和,“挤在门诊的都是老弱妇孺,而且一个个都焦虑,我一大男人,不做点什么显得怂。”

“嗯,不怂。”

声儿太轻了,陆衡没听清,往前凑了一点,“什么?”

陈自原在伤口上涂了药膏,纱布包扎好,最后他把陆衡的手还了回去,“一个星期别碰水,我这儿还有支没拆的药膏,你拿回去涂,前三天最好每天换次纱布,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来医院换。”

这包扎的技术正经挺好的,陆衡细长的手指从白色的纱布中露出半截,有一种说不出的破碎感。

他自己搞设计的,此刻的职业病犯了,连带着看陈自原他都觉得充满艺术性。

“我自己可以换,专门为这事儿跑医院,浪费医疗资源了。”

陈自原摘了手套扔进垃圾桶,他微不可见地点头,一切点到即止。刚才的冲突好像没有影响陈自原的情绪,他继续接诊,刚要叫号时,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位先生。”

陆衡没听见陈自原叫他,他跳下诊疗床,快走出去了。

陈自原又叫了一声,“大侠。”

陆衡一愣,反应过来这是在跟自己说话。他回头,“还有事儿?”

陈自原轻蹙一笑,“我没什么事儿,你一个人来的?”

含蓄又直白地暗示。

陆衡刚肾上腺素飙升,脑子不在自己的频道上,现在反应过来了,魂差点炸开,“我孩子呢?!”

“这儿呢,这儿呢!”护士姐姐踩着小碎步过来,“孩子在我这儿!”

球球已经醒了,笑眯眯地冲陆衡招手,看着有点儿精神了,但烧一直没退。

护士把球球还给陆衡,“太乖了!”

陆衡笑着说谢。

“不过有点儿烫啊,”护士问:“吃退烧药了吗?”

“吃了,不管用。”

“哦,”护士又问:“来给孩子看病的,那你挂号了吗?挂的哪位医生的号?”

问得好啊。

陆衡这几天被折腾够呛,他来儿童医院有正事儿,但这一系列意外事件过后,他现在如果直接把话说出来显得目的性太强。

陆衡抱着球球微微偏头,余光看见了陈自原。他不喜欢拿什么东西邀功,这种行为像道德绑架。

所以很踌躇。

“没挂上号,”陆衡无奈地说:“来晚了。”

“啊,”护士没想到这一出,“那我……”

陈自原正在看患者的检查报告,似乎不关注门口的情况,对话倒是一字不差地听进耳朵里了。他突然开口,抢断了护士的支支吾吾,“医保卡带了吗?”

陆衡眨眨眼,他反应好像总慢一拍。

于是陈自原又说:“大侠。”

陆衡看向陈自原,眼神中有情绪在跳动,他看上去是高兴的,很不外放的那一种,“带了。”

是个含蓄的人,陈自原想。

“过来坐吧,医保卡给我,我给你加个号。”

排队看病的人还有很多,陈自原这回不是给陆衡开后门,直接走前门了,光明正大。

陆衡左右看看,不好意思直接坐下,小声问:“这合适吗?”

陈自原看着陆衡笑了笑,“合适啊,医生同意的插队,有理有据,谁反对?”

陆衡自从把球球养在身边后接触过不少儿科医生,基本上他们的套路和话术甚至开的药都是相同且机械性的,而且表情不苟言笑。

这些陆衡表示理解,上班哪儿有不累的,对着陌生人笑多了脸僵。

但是陈自原很不一样,他态度好,脸上总挂着若有若无得微笑,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所以很多小孩儿喜欢他。陈自原跟陆衡对话时的调侃拿捏着恰到好处的风趣,不会让陆衡觉得被冒犯。

“不反对!”等在诊室外的家属对陆衡简直要膜拜了,“大侠您先看,想跟陈医生聊多久都成!我们不催!”

陆衡:“……”

但其实陆衡也没什么好聊的,他把医保卡递给陈自原。

“我刚看你在门口站了很久,是为了加号这事儿吗?”

这陆衡倒是没想到,陈自原居然注意到自己了。

“你可以直接说,加号这种事很平常,不要觉得有负担。”陈自原看着电脑调取球球的个人信息,没看陆衡。

陆衡怔忪片刻,笑了笑,“看你忙,不好意思增加你的工作量。”

陈自原的眼尾轻轻往下一压,笑着说:“难得碰上这么体谅医生的患者家属,我今天运气不错。”

这已经是陆衡早上出门至今遇到的第三位好运气了,他发自内心地感慨,“嗯,我也是。”

陆衡的头发夹在耳后,有几缕散下来了,遮住了一点儿视线。他其实想把头发扎起来,可手里抱着球球,不方便动。

这些糟糕疲惫又懈怠的状态堆砌在陆衡身上其实很狼狈。但在陈自原看来,疲而不乱的状态是一种非常美丽的涵养体现,他很喜欢陆衡身上的甜橙香。

不是特意喷上去的香水,有点儿像某类小众牌子的沐浴露。于是赏心悦目下,陈自原觉得那散发香气的本人也是很好看的。

心里的郁闷和不悦被一阵风吹散了,就是时间太短,陈自原没品出什么来,挺遗憾。他收了收心,说:“姜安?”

陆衡点头,说是。

这是球球的大名。

陈自原说:“医院系统内没有患者的信息,你们是第一次来吗?”

“对,家附近也有个医院,我们一直在那儿看,比较方便。”

所以现在来儿童医院,是那边看不了了。

陈自原了然点头,他先检查了球球的喉咙,又观察他的精神状态,不算太糟糕,“他发烧多久了?”

“一个星期,刚开始温度还好,吃药能降下去。后来不行了,越烧越高,最高到40度,两天前开始咳嗽,有痰音。”陆衡顿了顿,继续说:“那边医院诊断支气管炎,说肺部可能也有问题,让继续吃药,我不太放心。”

陈自原问:“吃的什么药?”

“一些中成药。”陆衡说话条理清楚,他把检查单都递给陈自原。

按照规定,其他医院的检查报告本院是不认可的,必须重做,不过陈自原还是接过来看了。

CT的时间显示昨天,陈自原仔细看了,说:“肺部没什么问题。”

陆衡松了一口气,稍微安心了一点。

“CT先不做了,”陈自原总是不着痕迹地看陆衡一眼,“抽个血,验血常规,我看他喉咙不好。”

“怎么?”

“初步判断是急性扁桃体化脓,”陈自原抽出医保卡给陆衡,他看见陆衡眼下一圈淡淡的青紫,跟好看的脸形成鲜明对比。都是熬出来的夜,怪碍眼的,“这病很凶,很熬人。”

陆衡伸手接医保卡,指尖碰到了陈自原的食指,一划而过,有微不可见的涟漪。

“谢谢。”他说。

血常规报告很快就出来了,有几个指标很高,陈自原挨个数值看下来,明确了自己的判断,他对陆衡说:“白细胞和超敏C反应蛋白指数很高,细菌感染,孩子体内的炎症挺严重了。”

病倒不是什么大病,但对家长来说,这么下去精神和身体都受不了。

陆衡问:“那接下来还是继续吃药吗?”

“这种程度的炎症光吃药压不下去,”陈自原的声音很稳,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电脑输入患者信息,“最好是输液。”

“抗生素?”

陈自原打字的手指停顿下来,突然看向陆衡,微微笑了笑,“对。”

陆衡倏地被冲击一下,“……”

“其实家长不用谈抗生素色变,某些公众号里推崇的小病自愈也是要分情况的,”陈自原不疾不徐地说:“炎症不用抗生素压不下去,身体里只要还有细菌在就会一直发烧,时间拖久了对孩子不好。而且你也不用担心输几天抗生素会对孩子的体质造成什么影响。”

陆衡避开了陈自原的眼睛,略微局促地敛眸,揉揉球球的头发,“嗯,我知道。”

他倒不是对抗生素有什么看法,只是如果要输液,每天来回就不是很方便了。

医生不能共情患者的情绪,但陈自原却把陆衡的为难看进了心里。

“孩子有过敏史吗?”

陆衡说没有。

“嗯,”陈自原推了推镜片,借着动作,他隐去了眼底闪过的思量,开口问:“可以接受住院吗?”

陆衡一愣,眼睛又抬了起来。

“我开的这种抗生素效果比普通抗生素好,但是门诊输不了,”陈自原把一切都铺垫得很顺,“我刚问了住院部,正好还有一张床位,如果你同意的话,马上就能住进去。”

田螺姑娘送来的及时雨,陆衡没多想,同意了。

球球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忍着没哭出来,但小孩子嘛,再怎么懂事,情绪总是放在脸上的。

陆衡哄他,说没事。

陈自原看看球球,又看陆衡,不着痕迹地笑了笑,他拉开抽屉,里面全是玩具和糖果。陈自原挑了个玩具汽车出来,还有一颗糖,摆在球球面前,笑着问他:“喜欢哪个?”

陆衡没想到陈自原还有这种心思。

球球选了玩具。

当陆衡以为哄小屁孩儿的游戏结束了,可陈自原手一拐,糖果摆在了自己面前。

“吃糖吗?”陈自原看着陆衡说。

陆衡的心脏在狂乱地跳舞。

他收下了糖,橙子味的,“谢谢陈医生。”

“不客气。”

陆衡抱着球球,手里捏着陈自原开出来的住院单,离开门诊大楼往住院部走。户外有一段长廊,穿堂风大,很冷,但陆衡的身体和精神在温暖的室内待久了,这会儿居然有点沸腾。

他深呼吸,认为这种状态不好,想冷静下来,突然感觉脸颊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天上往下飘。

陆衡抬起头,愣住了。

球球蹭着陆衡的脖子,“舅舅,怎么啦?”

陆衡抬起手,雪花落在包扎妥帖的纱布上,慢慢融化,似乎渗透进去,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下雪了。”他说。

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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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大家好,有人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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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糖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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