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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图一安稳

傀儡师 羡凡 1965 2025-01-11 11:00:53

这四字堪比一声惊雷。

“......啊?”

齐晟直勾勾盯着对方平静的面容,纳闷地抬手揉了揉耳朵。

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都没有怀疑这句话是从池州渡嘴里说出来的。

池州渡先是抬手,旋即又停下动作。

完整的阴阳咒阵图就揣在怀中。

但倘若拿了出来,根据古籍中的记载与线索,齐晟很快便能猜到他的身份。

而他也不过是利用对方的这层身份,光明正大地在最近处静观其变,看看究竟是谁这般大费周章地布局引他现身。

毕竟后世按理说应当无人知晓他。

等寻到些蛛丝马迹,见势不对抽身离去便是。

隐瞒与否,并无意义。

突然,怀中的冥七似乎感知到主人的意图,用钳子夹起叠好的宣纸,朝外爬了爬。

下一瞬,一只修长的手指立即将他按了回去。

池州渡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望着齐晟略显愣怔的神情,缓缓移开视线:“......未曾见过。”

齐晟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既为废阵,想必也并不完整,更何况手下弟子未曾了解过咒阵,画错几笔也不一定……”

他说着坐在池州渡身侧,笑道。

“多亏我们玄九,方才元掌门好了不少,否则单凭我一人应付诸位也有些吃力。”

池州渡静静听着,只是偶尔应上几声。

齐晟见毛笔上蘸着墨迹,随口道,“这是……你方才在画符?”

池州渡并未解释,顺势点头:“嗯。”

齐晟有些感叹:“我祖母曾修习符咒之术,所以父亲也略知一二,他偶尔会同我说起,只是我这榆木脑袋也听不明白。”

“玄九,修习符咒之术可是很难?”

“御魂·离魂术”与“傀术”的开山鼻祖沉默了片刻。

齐晟的目光很温润,池州渡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提起笔。

“……不难。”

等他回神之际,已经提笔在宣纸之上画出了繁琐古老的符咒图纹。

隐咒-阴阳一脉,匿咒。

若用于自保,隐匿气息与踪迹,则属阳,反之,若是令他人消失于天地之间,则属阴。

修习咒术于寻常人来说极其不易,此术至阴至邪,反噬不巧则耗尽阳寿。

隐咒是咒术最高峰,寻常人难以企及,更何况还是隐咒之中最为强劲的阴阳术。

只凭一条“阳魂阴身”,便令人止步。

池州渡停笔,将其搁置一旁。

齐晟一瞬不瞬地望着繁琐诡谲的咒文,即便他并不了解咒术,但也受父亲影响,读过不少有关于此的古籍。

玄九这随手画出的咒文,比寻常的要复杂很多。

对方不过桃李年华的模样,咒文却像是已经刻入心底,无需思考回忆,提笔便成。

“玄九......”

齐晟见自己思绪发散,险些又下意识探究对方身世,立即轻咳一声回神,眼睛黏在那规整清瘦的笔画上,又欣赏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池州渡看过去。

“这个。”他指了指宣纸,低声询问:“方便赠予我吗?”

见池州渡明显迟疑,齐晟又连忙开口:“不方便也无碍,是我唐突......”

“这个。”池州渡指了指宣纸,以为他当真一窍不通,出言解释,“未引血作符,并无咒效。”

“我自然知晓。”齐晟目光看向旁处,“......我对此并不了解,只是觉得你画得十分漂亮。”漂亮?

池州渡垂眼望去,咒文透露着森冷诡异的气息,如同一双双从未知之处伸出的手,在暗处预谋着将人拽入深渊。

从古至今“咒”术一脉遭名门正派不齿,他过去也因此背了不少骂名。

旁人见到此物,要么惊恐,要么凝重。

像齐晟这样能细细欣赏构造的,少之又少。

他并没有多么钟爱符咒之术,但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唯独只能画符。

蛰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内,符纸燃起时带来的火光,成为了他唯一的明灯。

不知名的情绪缠绕在心头。

池州渡淡漠的眼中镀上一层光亮,他并未多言,只是抬手拿起那张薄薄的纸递给齐晟。

“多谢。”

齐晟立即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入怀中,像是对待什么极为珍贵的宝物,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笑着朝池州渡眨眨眼,“啊,这就当做是回礼了。”

他像是知晓一回到剑宗,池州渡就会将自己相赠的那些宝物归还,干脆借机断了对方开口的后路。

池州渡垂眼望去,他身上几乎挂满了对方相赠之物。

齐晟亲手雕刻的木牌,护主戒,日月轮、毒羽......

“按照还礼的规矩,并不合适,”

“一厢情愿的礼,没有合适一说。”齐晟放低声音,“如情一般,若不愿,也没有回应一说。”

他点到即止,起身朝门口走去。

“眼见时辰差不多了,我去瞧瞧……”

身后一道嗓音打断他的话。

“世人皆有所求。”

池州渡缓缓抬眼,“你所求,为何物?”

齐晟一怔,停下脚步。

父亲曾与他说,人的贪欲是缠绕在心头的藤蔓,情愫则是左右藤蔓生长的养分。

想让这藤蔓长得刚刚好,不会疯长至瞧不见本心,也不会枯萎至将一颗心露在外面任人践踏,那便要知晓自己想要什么。

十岁初出北屿,父亲问他想要什么。

他回应说:“想入剑宗,拜入郑长老门下。”

同年,他得偿所愿,遇上恩师郑风。

十三那年,父亲来探望,问他想要什么。

他答曰:“愿父亲师父安康,孩儿定当勤学苦练,不辜负二老期望。”

这三愿,成了两愿。

两年后,他们被迫卷入剑宗内乱,师父惜才,自刎于自己的重阳剑下,打消众人猜忌怀疑,将他推出局外。

父亲在灵柩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这次想要什么。

他满眼仇怨,攥紧拳头:“平乱,替师父报仇,与剑宗共存亡。”

十八岁只身入局,平内乱,夺得实权,坐上高位。

从“齐小公子”到“齐宗主”。

尘埃落定,他去拜访父亲,父亲又问,此后想要什么。

齐晟眼中尽是傲气恣意,朝着父亲一抱拳,扬声道:“孩儿斗胆,拿下这剑门第一,扬名立万。”

谁料恰好遇上江湖动乱,他实力超群,又一副正派作风,在动荡中意外成了一部分人的主心骨。

而后慢慢定下心,从锋芒毕露的独行侠客、神秘宗主,到身后跟着多位高手,携手成立三宗,平江湖之乱的尊者。

这次,父亲来看望他时,只是笑着摸摸他初显宽厚的背,至此后,没再问过那个约定俗成的问题。

当雏鹰展翅飞向苍穹的那一刻起,它就有了属于自己的方向。

时至如今,再听到这个问句,齐晟只觉得诸多心绪涌上心头。

眼前走马观花掠过过往,他停顿片刻,方才回头。

“求来求去,最终也不过图一个安稳。”

齐晟抬手推开门,背过身后,嗓音略闷。

“只可惜当世,最难不过安稳。”

作者感言

羡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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