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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泥人

傀儡师 羡凡 3501 2025-01-11 11:00:53

城外,一道黑影掠入林中。

“娘的......差点儿交代在这。”

那人取出怀里已经僵硬的蛊虫,心疼之色溢于言表,“我的猛虎......”

“行了,别号丧了,先说正事。”

另外一人蒙面,腰间坠着子月铃,正是吞云阁,暗卫营影六。

“可探听到什么?”

那人骂骂咧咧,手上却小心翼翼地将蛊虫的尸体放入瓷瓶内。

“求人办事还这般态度,苗疆客听少主号令,可不必看你暗卫营的脸色。”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影六顿了顿,这些年在影十的熏陶下,多少也学会了些察言观色的本领,他尝试着放缓语气。

“......章前辈,不知可探听到什么消息?”

章青顿时心里舒畅不少,将瓷瓶放入怀中,正色道:“姬叶君深夜密会一位身份不明之人,此人实力深不可测,方才那毒针我没能躲过,若非认主灵蛊关键时刻将毒全部揽于自身,又有旁人莫名相助,我恐怕真就凶多吉少,也算福大命大......”

影六一怔,立即开口:“抱歉,我方才......”

“自家兄弟,不知者不怪。”章青摇摇头,神色有些凝重,“也许那身份不明的黑袍人,便是胖鸽来信中提及的另一股势力,此事耽搁不得,我等立即启程,回苗疆禀告少主与仇统领。”

“不过有一点十分奇怪,方才在关键时刻掩护我离开的人,似乎是近来姬叶君独宠的那个孩子。”

“他为何会出手相助......”-

心中郁郁沉沉,一片灰蒙惨淡。

意识缓缓苏醒,一时间只觉得头疼欲烈。

浑身僵硬酥麻,仿佛被塞入了狭小拥挤的洞中。

齐晟迷蒙地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一只巨大无比的蝎子。

巨大无比的......蝎子?

他的意识瞬间清醒。

齐晟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似乎被人绑住无法动作,只得紧绷着心弦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眼前的巨物也许是感受到他的恐惧,慢吞吞往后退了退。

齐晟警惕地盯着它,忽然觉得这玩意有几分眼熟。

冰蓝圆润的眼睛,背部延伸至尾尖覆盖着银甲,身躯呈半透状,尾巴比寻常蝎子长了许多。

几乎长于本体,微微蜷起。

这是......

“冥七?”齐晟喃喃自语。

脑中一片混沌,有些反应不及。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揉揉眉心缓解疲惫。

突然,他面色一僵,终于发现哪里古怪。

自己似乎并非是不能动的问题。

而是......压根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就在这时。

“吱——”的一声轻响。

门被人从外打开。

来人一袭青袍,身形颀长。

青丝如墨披于身后,如同置身雪山碧沼中的青莲,规整干净。

他反手关上门后取下帷帽,一双浅色眼眸朝齐晟看过来。

池州度似乎迟疑了一下,慢慢走到他面前,弯腰轻声道:“你醒了。”

那夜齐晟匆匆瞥过这张与玄九略有不同但极为相似的脸。

但由于心乱如麻,没能仔细看上两眼。

如今这张堪称绝色的脸就这么直白地怼在眼前。

他突然觉得那日轻越言之有理。——老妖怪。人老。

长得像是能攫取人心魂的妖怪。

特别是喉结边一粒红痣映衬着清冷的面容,显得愈发出尘,不似凡物。

“......”

齐晟张了张口,不知该先说什么为好,只得沉默下来。一阵死寂后。

池州渡终于看见爬到齐晟身侧的冥七。

它甚至要比“齐晟”还大些。

他认为齐晟可能被吓到了,于是将冥七放到一旁,重新唤道:“齐晟?”

齐晟依旧没有回应,木然地盯着他。为什么。

池州渡看上去......也比他大上许多?

像是一座小山。

有些过于荒谬了。

也许是自己尚未酒醒。

正如雁归说的那样,心气郁结。

约莫是思虑颇多,这才生出了梦魇。

齐晟这般想着,缓缓闭上眼,心中微叹。

即便是冷清的暗巷,白日里也是有人来往的,若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他颜面何在?

果真如父亲说的那样,若不想后悔,便不能肆意而为。也罢。

难得放纵一回,醒来后便整理好思绪,启程去往......突然。

齐晟只觉得有什么强行扒开他的眼皮。

视线被青衣遮挡,他的眼皮有些疼痛。疼痛?

那似乎不是在做梦。

齐晟极其缓慢地抬眼,恰好能看见池州渡的下颚,他又慢慢垂眼,看见对方清瘦的腕骨。

心里愈发觉得不对,隐约生出些不详之感。

这怎么感觉......是让人拿在手里摆弄呢?荒谬至极。

齐晟张了张嘴,艰涩道:“......放开我。”

池州渡见他开口,眼神明显一亮,依言将他放到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咔哒。”按理说。

人是不可能发出“咔哒”一声的。

齐晟的目光四下一看,不仅仅是冥七与池州渡,就连四周陈设也变得高大。

自己似乎渺小了许多。

而他依无法感知四肢的存在。

但“眼”与“口”一切如常。

......那他现在是什么?

难不成,傀师一怒之下将他做成了人彘?

若当真如此可就太过于不讲情面了。

他离开之际虽说满心疲惫,但依旧热了粥、劈了柴,一路上甚至良心不安的惦记着。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方应当不至于下此狠手。

齐晟默不作声地瞅了一眼池州渡。

他眼中并未恨意,反倒十分纯粹。

......不像是。

漫长的寂静之中,池州渡终于看出他眼底的顾虑,有些生疏地开口解释。

“我担心你离开,便暂时将你的生魂安放于泥人之中。”

齐晟莫名松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后沉声询问。

“我的身子在何处?”

池州渡将他捧起,行至床边。

“这里。”

床榻之上躺着的人被棉被包裹严实,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任谁看都是酣睡的模样。

若非齐晟正经历着这离奇之事,他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他心中微惊,虽说早便听闻傀师实力不凡,但这从未见过的秘术就这么直白地摆在眼前,依旧令人心底发寒。

齐晟心中正思虑着,忽然被人放到一旁的木椅上。

池州渡折身返回,取出被搁置在一边的干净衣裳,朝床边走去。

他掀开被子,齐晟猝不及防看见自己一丝不挂的模样,心弦顿时紧绷。

“咳!”

池州渡回过头,修长的手指还扶在他的肩膀上。

齐晟深吸一口气,斟酌着开口:“你究竟想做什么?”

池州渡停下动作:“昨夜你......有些脏,我便放入浴桶之中洗了洗。”

昨夜是何模样,齐晟心中并非全然没数。

躺在脏污的地上不说,还故作潇洒地抱着酒坛一顿猛灌,想必也撒了不少酒。

“我脏......”算了。

齐晟对此哑口无言,只得将话咽了回去,憋着一口闷气闭上眼睛。

无人开口,四周便安静下来。

唯有衣裳摩挲发出的窸窣声。

齐晟后知后觉。

比起玄九而言,池州度似乎有些变了。

但他此刻无心细想。

不过短短数日便历经诸多变故,此刻定下心神,齐晟难免有些疲乏。

“......将我抓来此处,你有何目的?”他哑声开口。

池州渡方才替齐晟换好衣裳,闻言一顿,缓缓走到他跟前。

像是不知该如何回应,于是沉默下来。

“扰了傀师大人安宁,是晚辈过错,大人若想要晚辈的命,晚辈也反抗不得。”

齐晟低声道,“如今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要什么便不必拐弯抹角,直言便是。”

“我并无所求。”池州渡低声道。

不知为何,齐晟依旧是齐晟,却并非与“玄九”一起的齐晟。

两身一魂,不过皮囊之差,却犹如相隔万里之远。

池州渡眼神黯淡下来。

他的落寞犹如雪中滴墨,鲜明得令人难以忽视。

齐晟心里莫名一抽,许是对残留的在意并未完全泯灭。

他心中烦闷,移开视线。罢了。

眼下受制于人,若对方有意留他,问这些也并无用处。

还是先弄清情况再做定夺。

齐晟叹息一声:“我如今动弹不得,十分不适。”

池州渡犹豫了一下:“我......”

“这样,你不妨先将我放回原身。”

“我明日为你重炼一副身子。”

两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齐晟耐着性子,好言相劝。

“以你的实力,即便我回到原身也逃脱不得,何必多此一举?”

“......有人在追踪你生魂的气息,只能如此。”池州渡垂眼。

其实匿咒已下,放回原身也可。

但池州渡没说。

追踪他的气息?

旁人显然没有这个本事与胆量。

齐晟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将信送到他手中的幕后之人。

眼下兜兜转转又回到傀师身侧,面对咒术他显然毫无招架之力。

只得静观其变,伺机逃脱了。

齐晟认清现实,无力道:“......罢了。”

“池州渡。”他有些认真地念出这个名字。

起初这个名讳便存于心底,即便日日喊着“玄九”。

但他始终知晓,对方的名讳是“池州渡”。

“起初是我一厢情愿,多有冒犯之处。”

齐晟似乎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但我心中惦念之人,只是玄九。”

池州渡薄唇紧抿:“玄九即是我。”

“是你。”齐晟似是觉得有些好笑,自嘲地摇头,“却也不是你。”

“我起初只当你是玄九。”

“而如今我知晓玄九不过是你手中的一具活傀。”

“此后这世间,便再无玄九。”

池州渡不解:“有何不同?”

“自然不同。”齐晟抬头望向他,轻声喃喃,“若我最初遇见的是你,想必也不会动那不该有的心思。”

池州渡眼中没有失落,更没有复杂的情愫,唯有不解。

“嗯?”

这任谁看都是一副未经人事的模样。

齐晟心中奇怪,纳闷道:“既然你别无所求,又为何将我留在此处?”

“不知。”池州渡沉吟片刻后,又道:“许是......有趣。”

齐晟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罢了。

此人孤身百年,不通人情,有些古怪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如先看看自己是何境遇。

“屋中可有铜镜?”

池州渡目光掠过四周,在一处停下。

“有。”

齐晟心平气和道:“可否让我瞧瞧这泥人的尊容。”

池州渡依言将他捧到铜镜前。

齐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第一眼压根没找着“自己”,只看见池州渡的盛世容颜。

直到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对方的手上,这才看见了堪称惊世骇俗的“自己”。

一坨......一块十分丑陋的泥人彰显出手艺人极其拙劣的技艺。

歪眼斜口,呈跪坐怨妇姿态。

衣裳简陋得像是从乞丐身上撕下来一半,勉强裹住身体。

头顶三根粗细不一的秀发直愣愣竖起,像是山里爬出来的野人。

齐晟简直气笑了。

傀师大人不愧是活了三百年见多识广的大前辈。

听见有人顶着这么一副面貌,一本正经地同他说话。

他竟然有本事忍住不笑,当真是人中吕布。

齐晟极少有后悔的时刻,今日,后悔二字在他心头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忽然想起许久之前在寺庙中求的那支签。——下下签。

那一连串的下下签也没能拦住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齐宗主。

“上签也好,下签也罢,佛祖已然给了弟子预示,那么今后如何,皆是弟子咎由自取。”

这句话清晰地回荡在脑海之中,仿佛有人兜头甩了他一巴掌。

咎由自取,是他活该。

佛祖在上,弟子给您磕头来了。

在池州渡隐隐觉得不对时,齐晟已经陷入了抑郁之中。

“齐晟?”

无论他怎样摆弄,齐晟都失去了反应,像是灵魂也从天地之间消弭了。

池州渡将他握在手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手心传来一阵细微的嗓音。

“......给我换个身子。”

短短几字,是齐晟最后的尊严。

池州渡有些踌躇:“如今并无......”

“给我,换个身子。”齐晟咬牙道。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容置喙。

池州渡顿了顿,别无他法,只得在屋中翻箱倒柜起来。

好在此地似乎不是客栈而是民宿,池州渡从柜子里找出针线与布帛。

天已然黑沉下来。

屋中亮着昏暗的灯光,火烛随风摇曳着。

一位青衣公子手中拿着针线,笨拙的对着布帛仔细缝着。

他不远处静静放着一个丑陋的泥人。

泥人神情略显压抑,压着火勉强维持着有礼。

“有劳了。”

池州渡:“......无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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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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