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舶凌晨才睡下,他没回公司附近的公寓而是回了家里的老院子。
凌晨的院墙外只有银杏闪动着橙黄色的叶片迎接他回家。陶家舶蹑手蹑脚地进屋看了一眼老陶,在右手边的卧室倒下去。
孙姨新换了床单,老式洗衣粉的味道引发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他先是梦到母亲还在的时候。陶妈每晚来,第一时间去小床上看陶家舶。陶家舶睡得迷迷瞪瞪的,隐约听见母亲夸他额头饱满。
老人说额头高的人心气儿不合群,但又有贵人帮助。母亲摸摸陶家舶的额头柔声笑着说:“我们陶陶一定会有一个爱护他的贵人帮助”。
“如果没有呢?”
“那妈妈也会爱你一辈子”。
妈妈走了,陶家舶不知道谁代替那个爱他一辈子的位置。
而下一秒,一片阴暗潮湿的森林深处,黑暗如漆,只有不停歇的马蹄声和永远找不到出口的迷宫。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彼尔丹庄园,身边闪过许多张胶片,一处处古老和威严的庄园,一幅幅绚丽的油画,每一张上都有裴淮年的面容。
或肃穆,或温柔。
他孤零零地站在磅礴的庄园门前,蓝眼睛里满是看不到边际的盼望。
从睡梦中醒来,陶家舶猛地睁开眼睛,心跳剧烈,还没回过神,房门被敲的帮帮响。
老陶在外面中气十足,“家财,起床了,起来没有,你妈等着我们呢”。
“诶!起来了”。
陶家舶换了一套深蓝色的休闲衬衫,外面套一件棕色的皮夹克。他一头青茬,耳垂上一颗闪耀的钻石耳钉,皮夹克衬得他身形高挑,远远看就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
今天是陶妈的生日,陶家的传统是清明节上香,生日的时候去庙里拜拜。
陶家舶开车,老陶上车先是闭着眼睛,之后降下车窗看外面。良久,他问:“公司都还好吧”。
陶家舶心跳漏了一拍,他昨晚没睡好生怕现在反应不够被老陶看出什么端倪,故作轻松地说:“当然好,今年的订单已经超额完成,您就等着股东分红吧”。
老陶转过头,神色不轻松,说:“我听说你签了什么协议?”
“您又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前两个月说我们欠了船公司的钱,还有人P出我借条上的手印照片,您当时不还转发到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哈哈笑吗?怎么还信这种话啊”。
星财发展得太快了,短短几年从破产清算的边缘拉到现在每年几十亿的营收。海运行业家大业大,旁门左道各显神通,有的时候算盘打歪了,陶家舶躲过去的明枪暗箭没有一千也有一百。
老陶是相信儿子能力的,又觉得没那么简单,他不过问公司的事情很久了。圈子里倒是不乏上一代退下来但实际还握着权力的。
他不认可这种做法,是一家人,是自己的孩子,既然希望孩子得到锻炼就应该彻底放手让孩子去拼去闯。
何况在他看来,陶家舶再历练10年不比20年前的自己差,星财一定会越来越好。
他知道陶家舶是个有主意的人,掌管着这么大的生意,自尊心方面还是要给他足够的面子。
于是,他只说:“你不要学别人弄什么对赌,星财不争行业前几,安安稳稳地发展我就满意了”。
陶家舶瞥了一眼老陶,附和着。他没有说自己的想法,现在这个时代不是求稳就能生存下来。
海运业版图太大,赛道分得越来越细,除了基本的业务还需要很多业务组合,人人都想进来分一杯羹。特殊时期的那三年行业高速发展,利润翻倍,如果不是他大胆决策,星财根本抢不到这么大一块蛋糕,也不会发展如此迅速。
不过他一直遵循报喜不报忧的准则,如同在英国那两年老陶对自己的政策一样。
“我有数的,放心好了”。
——
静安寺香火很旺,他们到得早,老陶进法堂烧香。陶家舶跟着去叩拜,在心里对陶妈说了一句保佑平安的话,之后沿着阶梯下去。
偶然看到角落里有求签的地方,他心念一动,跟着人群走过去。
远处传来一声很沉闷的钟声,闻着香被焚烧的味道,他的焦躁和不安慢慢平息下来。站在桌前,小师傅递给他签筒,他望着签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说些什么。
怔怔地看着签筒,又看看小师傅。
小师傅对这样迷茫的施主并不陌生,提示道:“看着签,想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了”。
陶家舶摇晃着手里的签筒,清脆的声音传来,小师傅将掉在桌上的签递给他。陶家舶望着上面的签文,想问签文的释义,小师傅胳膊一划,陶家舶顺着看过去,另一支队伍在排队付款。
佛祖解惑也不白解。
老陶还没出来,陶家舶闲着也是闲着,走去了另一支队伍排队。
听到前面两位相伴而来的小姑娘在聊天,“我听说这里很灵验的,一会儿解完签我还要买个求桃花的手串”。
“我也要买的,同事跟我说她在这里求完以后一年就灵验了”。
“那你记得要叫她来还愿哦”。
“晓得的,诶你刚刚许了什么啊,给我讲讲没关系的”。
陶家舶嘴角绷直,眼皮耷拉着,除了没睡好以外,他突然清晰地记起来刚刚求签时。
他想的是裴淮年。
扫了码,把签递给老师傅,陶家舶付款前想的是...
佛祖管不管外国人?
*
老陶约了老朋友钓鱼,陶家舶打了方向盘在星财大楼下停稳。
刚下车,接到一个电话。
“陶先生,这里有您的快递,麻烦您本人签收,我在大厅等您可以吗?”
陶家舶说了声稍等,锁了车过去找人。
他看着一个不算大的包裹,又瞥了上面陌生的英文名字,刷刷刷签字,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这个点儿到公司?”
快递员是专送,顿了一下,挂着职业笑容说:“如果您没有到,我会一直等您”。
陶家舶想了想顾客是上帝的名言,对方这么说也算合理,这个专送公司做高端服务,价格和服务成正比。
他拿着包裹说了声多谢,转身上了电梯。
唐晓见他没有从地下车库的电梯上来,好奇地问了一句。
陶家舶接过她递来的咖啡说:“有一个快递,顺手拿上来”。
星财有许多国外的客户,但不打招呼就送来专送快递的只有一个人。
他的名字自然不会出现在快递单上,陶家舶叹了口气,觉得裴淮年来中国以后学会发快递,也算是和中国超高速的物流网络接上轨了。
沉甸甸的一只黑桃木的宝物盒,打开是那艘水晶帆船。
昨晚陶家舶匆匆下车,自然没有拿走,他也没想拿走。却被裴淮年追着送过来。
这倒是资本主义霸权的行事风格。
陶家舶把精巧的水晶船放在手心,走到落地窗前透着阳光可以看到精心雕琢的帆,桅杆,甚至还有锚。
裴淮年说用了一年,夸张了一点,但不多。
这种精巧的手工没有捷径,唯有熟能生巧。一件成功的作品要用时间堆出来的,而他只可能每天挤出很少的时间进行训练,失败的作品怕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或许他是跟手工坊的科博先生学的,陶家舶在心里想,又摇头。帕特里克先生应该会请更好的老师。
他的一切都应该是最好的。
陶家舶小心翼翼地把水晶船放在电脑旁,陶总的办公桌非常干净,除了电脑和咖啡杯,一张全家福,只有这只小船。
将它放下的那一刹那,陶家舶觉得自己完成了一次接纳,他跨过了一道门槛,驯服了心里翻滚的一片浪花。
浪花汹涌澎湃,他无法靠近,平静之后便能远远瞧着一个人的身影,背对着自己,站得很高。
陶家舶望着脚下普通的帆板,不知道该如何出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踏上那片浪花。
那根签文,老师傅只看了他一眼,说:“行不去处,须知退一步之法”。
许多难事,陶家舶都能齐头并进。他扬起帆,只能启航。
他看不透签文,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一刻想到裴淮年。
但他似乎在那一刻可以承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没有真的逃开英国的那个寒冬,他重蹈覆辙了。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兜兜转转了许久还停留在原地。
陶家的男人不善于处理感情关系,与他情感连接最多的就是老陶和周姨。在另一个男人反复出现,让他来确定自己心意的时候,陶家舶像海上没有开雷达的船,找不到方向。
在他看来,裴淮年只是不甘心。比如他没有拴住自己养的猎狗,他是刻上威廉家族徽章的潜逃犯。
他单手揣兜,点燃一支烟,瞥了一眼盒子下一张邀请函,【今晚8点,和平饭店】,盖着帕特里克的私章。
想不通就不想,陶家舶从不是内耗的人。他冷着脸,啪的一声盖上盒子,将那张邀请函锁进黑暗。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办公室的地毯被染上橙黄色,唐晓敲门。
“进来”,陶家舶从电脑里抬起头。
“陶总,韦斯特公司找您”。
陶家舶挑眉:“韦斯特?”,韦斯特是丹麦的船公司,在行业里排前三,星财跟他们几乎没有直接的生意往来。
“来的什么人?”,唐晓递上两张名片,对方诚意十足又是星财一直没够到船公司,陶家舶问了两句立刻去会议室。
韦斯特公司的两位代表,金发的男士简单开场以后介绍身边的人是律师,对方直接递上一份合同。
对方似乎有把生意当场敲定的意思,陶家舶面色凝重,专注且快速阅览条款。
合同的条件很好,池明迈家的公司都不一样能用这个货量和船期拿到这个价格,这单生意没道理不接。
陶家舶一路和风细雨地送两位代表到停车场,转头就变了脸,吩咐唐晓,“让所有在外的高管立刻回来开会”。
陶家舶回到办公室,仰头喝了一整杯凉水,水杯重重敲在大理石板上。
他站在落地窗前,夕阳早已沉没于地平线,脚下的车灯和路灯,一路延伸到城市中心。
在张会长面前,裴淮年给的建议里就有韦斯特公司,他们不请自来,带上丰厚的合同和律师当场确认条款细节,陶家舶试探的提出一两个有利于星财的条件,对方连电话都没有请示,一口答应。
是谁的意思,三岁小孩都知道。
陶家舶不寒而栗,一种被毒蛇顺着小腿缠绕至脖颈的窒息感迎面而来,他单手扯开领带,才得以喘口气。
5年前,陶家舶会把那张黑卡狠狠扔进壁炉的熊熊火光中。
5年后,陶家舶笑着将裴淮年送来的甲方送上车,拿着合同跟全公司一起庆贺。
陶家舶的板寸,青茬依然扎人,但当年的棱角在几个春秋里被飘下的枯叶打磨。
晚上的港口依然灯火通明,作业员戴着安全帽巡逻,看到陶家舶站在一处安全区沉默地抽烟,远远招了招手。
“呦陶总,这么晚了来看货?”。
“啊,对,在这儿抽根烟,别跟安全组举报我”,对方笑着点点头。
从公司开完会出来,几位高管喜不自胜地将大合同分下去,陶家舶木着脸。和平饭店的邀请他当然不会去,如果真的见到了,看到那张脸,陶家舶很有可能会摔桌走人。
唐晓不知道怎么看出来他心情不对,坚持把他送到车上,还打电话让司机回来送他。
陶家舶让司机把他放在港口,自己打车回去。他在后座坐着,看着手里的水晶船。
什么时候带下来?沉甸甸地在手里,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他在一大片空地上边走边抽烟,这不合规,他知道,此时宁愿被罚款也停不下嘴里的尼古丁。
手机不停地在震动,陶家舶已经屏蔽了很多群消息,一些高管群的通知还是得开着。平时的高管群消息不会如此集中,今晚除外。
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忙碌的同时,为了丰厚的奖金和星财明年可能会再上一个台阶的发展互相道喜。
陶家舶作为老板,应该跟同事们一块庆祝,加油打气,争取把行业地位做起来。
而不是一个人站在码头上抽烟。
陶家舶晚饭没来得及吃,现在不仅胃疼了,脑仁儿也看似疼。他用力吸了一口烟,过了肺,似乎只有浓烈的烟草才能稳住冲动的心绪。
他随手打开新闻app,算法自动推送一些行业动态。
排在第一的一条视频是新鲜入炉的,航运峰会的闭幕式。帕特里克威廉的名字被放在首位,他没有出镜,家族办公室一直这样要求所有媒体。
直到他往下翻到一条评论,附一张照片。
【这个小哥哥是主办方的人吗?太帅了我天!】
【有可能,这次有很多欧洲的企业来参会】
【德国人?又看着像英国人(发量不像)】
【1分钟我要知道我未来老公的所有信息】
...
照片是偷拍的,离得很远,也很模糊。只能看到裴淮年的轮廓,他靠坐着,低调而考究的外套,一条藏蓝色的领带妥帖的手在胸前。
他比画了一个动作,袖扣扣着一枚跟领带同色系的蓝宝石袖扣,他扭头听身后的人说什么,松弛的动作也显得极为绅士。
在寒风萧瑟的码头,陶家舶透过这张照片回到5年前,兼职玩偶时在电视上看到的裴淮年。
秉承着贵族的风度又有着天生的冷意,矜贵又漂亮。
那时候他们还不认识,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万公里的距离,欧洲老钱和破产留子之间隔着一整条银河系。
陶家舶问自己,如果那时候的陶家舶穿越到现在,看评论里那张模糊偷拍的照片,会怎么样?
还会心动吗?
陶家舶用胳膊撑着一处铁架子,凶猛的烟雾充满肺泡,把他冲的头昏脑涨,无法思考。情绪如耳边翻涌的海水,他费力地调动理性,但是他脑子里的理智和情感,现实与回忆完全搅和成一团。
分不出彼此,分不清对错。
返回主屏,陶家舶打开语音备忘录。
陶家舶从英国带回来的手机用了许多年,他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在某个夜晚,他突然从床上爬起来,打开WI,把那条价值两英镑的语音录下来。
翻录的音频有一点点失帧,但说话的人音质很好,声音依然性感。
陶家舶记不清在黑暗里点开过几次,大约是刚回国的时候,他咬着牙重复播放,然后手掌恨恨的伸进被子身处。
几次剧烈的喘息,陶家舶来不及用纸巾擦掉指腹的白灼,那点白沾上屏幕,跟短短2秒的语音条在视觉上交叠,像两道交缠的人影。
陶家舶会闭着眼想伊甸园里阴冷的毒蛇绕上苹果树,它咬下第一口的时候会不会想,究竟是自己的欲念还是被引诱的执念。
一千多个平静的日子被打乱,像在海面被浪花拍打的不由自主摆动的船,他稳住心跳,拨出一个电话。
“陶,晚上好”。
帕特里克优雅地保持礼节,丝毫没有被放鸽子的恼怒。也没有提什么收回合同的话。
他什么都没有说,一如每一次,陶家舶试图激怒他之后得到的稳定的回复。
【陶,晚上好】
【Well,陶,请允许我向你道歉】
【Alright,如你所愿】
在他面前,裴淮年一直都是有教养,最会伪装的反派演员。陶家舶看不懂他,面具下的每一副面孔,真真假假,陶家舶抗拒却被无意识地吸引着。
无关男女,在他面前的是最尊贵的Mr. Mcdreamy(美梦先生)。
陶家舶沉默了多久,裴淮年就在电话那头等了他多久。没有人会不遵守礼节地让帕特里克先生等待这么久,唐宁街的官员也不会。
陶家舶:“我在港口,你过来,我有话要说”。
放鸽子的人临时改变地点,临时邀约,裴淮年不仅没有挂电话也没有拒绝,他的声音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带着风的回响。
“你回头”。
十一月下旬的海风,冰凉刺骨,但看着被一束灯光照在发丝的裴淮年,向自己稳步走来的裴淮年。
跨越一万公里,从阴冷的伦敦而来的,尊贵的庄园主。
陶家舶不觉得寒冷,只觉得每一个汗毛孔里都被人塞进了一把火。那股热量散发不出去,反扑回来,一浪比一浪凶猛。
后悔的机会,一生有几次,如果向佛祖求告,佛祖也不能告诉你。
但裴淮年给了陶家舶这样的机会。
水晶船,帆船耳钉,8%,还有无论什么时候都温暖的身体,压在他唇上的指腹,湿润的,可以打翻一艘小船的吻。
陶家舶突然等不及了,码头的路太宽旷而漫长。他快步朝裴淮年走过去,小跑起来,然后是奔跑...
站在裴淮年面前,对上他海水一般汹涌的眼睛,看着他有些潮湿的头发和不太平整的领带。
陶家舶知道,反派演员即使没有再进修,5年后依然是舞台上最耀眼的明星。
他挪不开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裴淮年。猛地抬起胳膊,陶家舶一拳对准裴淮年的脸颊,重重出拳。
裴淮年措手不及,后退半步。
他还没有站稳,没有看见陶家舶黝黑的眼眸里藏不住的想念和欲念。
陶家舶上前,一把勾住裴淮年的后脖颈,收紧手臂,掌心握着他颈部的皮肤,让他动弹不得。
陶家舶的鼻尖贴着裴淮年的,胸膛急促起伏,唇瓣微微张开,像迫不及待要宣泄胸中的火焰。
裴淮年没有被人以这种姿势制住,但他没有动,轻轻抚上陶家舶被海风吹的僵硬的脸颊。
下一秒,陶家舶吻上来,嘴唇互相碾压着。
耳边呼啸的海风,唇上的冰凉全部传到裴淮年身上。
他毫不犹豫地回应了陶家舶,左手搂上陶家舶的后腰,右手顺势绕过肩膀扣住后脑勺。
他扶着陶家舶的后脑,更深更用力地吻住他,加深,再加深,四瓣唇,窄小的接触面快要挡不住裴淮年的热情。
他的陶陶还是像火一样燃烧自己,矛盾又单纯,重拳出击又以吻舔舐爱人的伤口,奉献自己的全部真实。
5年前森林远处的地平线停留在黎明。
一吻过后,陶家舶粗喘着平复呼吸,眼眸恶狠狠地瞪着裴淮年,他说:“你赢了”。
裴淮年用指腹盖上被吻的红肿的唇瓣,低头轻轻地,再次覆上。
低喃被含在唇齿间,裴淮年将陶家舶揽在怀里,挡住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海风。
寒气消散,陶家舶被一团火光拥抱,破晓划过那片森林的树梢。
他们迎着晨曦,裴淮年在心里暗道:“Tao, Welcome home”
【作者有话说】
周末只有这一章(二合一)
之前没有用太多篇幅描写陶陶的心态,一开始他的感情就是冲动的,二十出头,正逢突变,他凭一腔直觉行动。
闯了几年,南墙撞了,肩膀厚了,他回头看自己仍然在原地打转。
这个牢笼不是裴淮年给的,是他在每一个梦不到英国的夜晚,亲手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