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机的人选依然是5年前在希斯罗国际机场送他的泰德队长。
因为女儿的关系他被调到了法国,陶家舶看了泰德女儿在大一入学仪式上的照片,顺便谴责庄园主执意将泰德调回来送机的不近人情。
泰德对此看得很开,委婉解释道:“接到调令后威廉先生给了我一笔奖金,我猜测他不希望您因为陌生人送机而在离开前增添不悦。”
临登机,泰德递给他一个信封,来自他的雇主。
陶家舶礼貌地道别,拿着登机牌跟随队伍登机,想裴淮年总算没有夸张的包下整个商务舱。
算一个小进步?
加1分。
他找到位置坐下来,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
是一份保留学籍文件。
陶家舶望着近在咫尺的云海,橙红色的阳光像松软蛋糕上的一层慕斯。
刚飞出英国上空,
开始想他了。
*
回到上海,陶家舶昏天黑地的忙了整整3天。
他和裴淮年有8小时的时差,上一次通话停留在3天前的0点10分,还有3封未读邮件。其他人不回帕特里克先生的邮件会怎么样陶家舶不知道,他心无旁骛地投入对明年预算的筹备工作中。
某天早晨唐晓将日程汇报了一遍后小心翼翼地说:“陶总,您和威廉先生在冷战吗?”
陶家舶把袖子挽到手肘,腕表换了棕色的表带,他放下咖啡杯,问:“怎么了?”
唐晓不好打听老板的私事,思索片刻说:“Perla说让我替威廉先生传话,限您在北京时间24点之前回邮件。”
陶家舶:...这人怎么公私不分啊!
表情很不爽,语气闷闷地说:“我知道了。”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远在万里之外的庄园主根本管不到陶家舶。他嘴上说知道了,下了班踩下油门直奔老院子。
老陶不知道他今晚回来,没有跟往常一样在门口等。
陶家舶停好车,想着这么多天不见,老陶一定会拉着自己喝两杯。刚踏进院门就听到老陶高昂的声音,家里来客人了?
“这茶好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银针。呦,这茅台有点年头了,50年的”,老陶背对着大门,握着酒瓶子借着光线瞧得认真。
客人被他挡住了,陶家舶没看清。一道熟悉的声音瞬间定住他的脚步,寒毛竖起,直冲天灵盖。
“我偶然听陶陶提起叔叔的喜好,您喜欢这些礼物,是我的荣幸”,裴淮年戴了一副银边眼镜,显得斯文绅士,黑色羊绒大衣搭在椅背上,他穿着一套休闲的英伦格纹西装,右耳的帆船耳钉散发着奢侈的光线。
“喜欢喜欢。”
就是上门带的礼也太重了些,倒像是女婿上门...
老陶对茅台爱不释手,好不容易从酒瓶上挪开视线,透过眼镜缝隙看裴淮年。
那一声陶陶让他生疑:“你刚刚说是家财的...”
“大学同学!”陶家舶高声一喊,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
他一个箭步挡住裴淮年半边身子,紧张地吞咽,硬着头皮说:“是我在英国的大学同学。”
“哦,同学好,同学好”,老陶看看陶家舶又看看他身后的裴淮年,这外国人看陶家舶的眼神...
不等他细想,陶家舶扭头冲方姨喊了一声,问晚饭准备好了没。
趁着老陶去厨房叫方姨加两个下酒菜的功夫,陶家舶拉着裴淮年的手腕,闪身进了隔壁自己的卧室。
他锁好房门,一转身,落入裴淮年的胸膛。来不及开灯,裴淮年在黑暗中准确找到陶家舶的嘴唇。
“唔,裴...这是我家!”
抗议无果,裴淮年快他一步,攥住手腕反手扣在陶家舶后背。陶家舶被迫仰起下巴,裴淮年的唇灼热地压着他的耳廓又顺着下颌吻到颈侧,反复含弄着陶家舶左耳的耳钉。
咆哮的棕熊在两人浓烈的爱意中无法怒吼,陶家舶被吻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支支吾吾的说老陶就在隔壁。
老房子不隔音,厨房里老陶和方姨的声音犹在耳边。
裴淮年跨越一万公里,隔着一层薄墙,偷偷跟陶家舶接吻,这种刺激几乎让他平静不下来。
陶家舶用额头抵着裴淮年的肩膀,努力平复呼吸,声音闷闷的,攥着裴淮年腰侧的衣服,问:“你怎么来了?”
“监督你。”
?陶家舶从他怀里抬头,黑暗中,只有从玻璃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那双蓝眼睛慢慢凑近,陶家舶赶紧抬手捂住他的嘴,警告:“不许再亲了。”
眼眶泛着一些水晕的眼眸根本没有约束力,裴淮年吻了吻他掌心,拿下来握在手里,低声说:“监督你今晚给我回信。”
陶家舶:...
“我会给你回的”,他没什么诚信的随便敷衍,“但你为什么要宣扬的让办公室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唐晓都成了你的传话人”,陶家舶不满的控诉。
“I pay them”(我付了工资),裴淮年简单快捷的回复道。
“...这是公私不分!”
裴淮年只挤出两天时间来上海看他,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他用很沉的眼色看陶家舶。
陶家舶对这种雄狮迫不及待在自己领地留下印记的雄性荷尔蒙非常熟悉,赶在对方再吻下来之前把人拉出去。
晚饭,老陶兴致很高,多喝了两杯被方姨批评。他摆摆手,脸颊泛红,眼睛却亮得很。
虽说早年工作辛苦,好在老陶身体底子不差。退休后坚持八段锦,现在说话中气十足。
“诶,今天高兴!不听医生那套,我身体好不好我自己还能不清楚?”老陶仰头喝了口50年的茅台,醇厚的味道在舌尖跳舞。
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举着酒杯看裴淮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小子不陪我喝一杯?
奈何资本主义熏陶下的庄园主根本不了解中国的酒桌文化,应酬桌上无人敢劝他的酒。
裴淮年用一双湛蓝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回望过去,没有任何动作。
老陶面色不悦,觉得这小子不上道,手里的杯子被儿子碰了一下。
陶家舶了解老陶,举起的杯子再放下就是不高兴的意思。
他不愿意裴淮年给老陶留下不好的印象,捡了个空隙哄小老头,“喝!老爸,今天高兴,咱不听医生那些。”
有人敬自己,老陶高高兴兴又喝了一口,眼神流转在对面两个人身上。
按理说陶家舶应该跟自己坐一边儿,今天却坐到对面,和他同学并肩。这也没什么不对,不过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近了?
两个大男人...
不挤吗?
他立刻想到中国人的待客之道,沉下脸对陶家舶说:“家财,你往边上坐坐,你同学被挤得举不起筷子了。”
“叔叔...”,裴淮年率先接上老陶的话,他偏头瞥一眼陶家舶,陶家舶心里打鼓,听他说:“不用挪,我感觉很好”,他动了动手里的筷子,又说:“我的筷子用的不太好,需要陶陶给我夹菜。何况我们在英国一直这么亲近,是吗?陶陶。”
老陶:...我看你筷子用的比我还溜。
陶家舶:...你干脆替我出柜算了!
“啊,啊,那也行,你要吃什么菜让他给你夹”,老陶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吃完饭,老陶背着手出门遛弯,嘱咐陶家舶招待好远道而来的客人。
还说现在我们早不是八国联军的样子了!
让英国佬好好瞧瞧!
陶家舶:...
好言好语打发走老陶,裴淮年站在院子里那棵老树下。
他穿上外套,西装笔挺地站在院子里,不远处厨房鹅黄色的光线斜出来一片,顺着石板路延伸到裴淮年脚下。
陶家舶小时候调皮得很,在老树身上爬上爬下,那个时候他怎么都想不到,十几年后他会带一个男人回家。
他会站在自己小时候的影子里,仰头看树枝的角度与时光重叠。
陶家舶走过去和裴淮年并肩站在一起。
这棵树见证了陶家的起落,又经由陶家舶辍学回国拯救星财得以完整地保留下来。
母亲走后,再没有人会在树下照看他安全地从树上爬下来。
但此时,陶家舶觉得他已经足够强大到不用再被人照看。他扭头望着裴淮年的下颌,对方也同一时间看他,问:“陶陶,你在想什么?”
陶家舶笑着摇摇头,方姨在厨房,在她没看到的身后,陶家舶主动牵住裴淮年。裴淮年愣了一下,很快便沿着陶家舶的手腕下去扣住他的手指。
他们牵着手,并肩跨出院门。
那一秒,陶家舶回身看了一眼老树。
透过时光的年轮,他看到树下慈爱的母亲和小小的自己。
要扛起整个陶家的少年人已经长大,身姿挺拔,在月色下像青松一般。陶家舶勾起唇角,在心里说...
妈,我现在很幸福。
——
回到陶家舶的房子,裴淮年熟门熟路。洗漱过后他在阳台找到陶家舶,递给陶家舶一杯酒,顺着陶家舶的视线向远处眺望。
陶家舶问他:“觉得我们家怎么样?”
他想说陶家的家庭氛围轻松和谐,裴淮年应该会喜欢这种环境。
帕特里克先生单手揣兜,一手拿着酒杯,站的挺直,认真思考后说:“Not bad.”
陶家舶:...说句好会死吗?
“不过...”,裴淮年上前一步,肩膀碰着陶家舶。刚刚在陶家,老陶没看到的桌下,他的手就放在陶家舶腿上。
跨越万里来找“未来的”男朋友,裴淮年几乎不能忍耐跟陶家舶分开,物理意义上的分开。
哪怕隔着衣服,他一定要用掌心感受对方在自己身边才能安心。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在英国生活,或者法国,如果你喜欢德国也可以。我会让家族办公室的base搬到慕尼黑。”
陶家舶:...
本性难移,本性难移,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小题大做。
裴淮年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他心知自己不能过于着急,对于策反一位中国公民嫁到...不,加入英国籍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情。
不过他已经登门拜访了陶陶的家人,这是一个突破性的进展,是一个好的开始。
帕特里克先生最擅长做规划,他将策反陶家舶以及说服老陶去英国,列入最紧急最重要的列表中。
将陶家舶并入威廉家族,怎么不算一场并购呢?
久经商场的威廉先生深信自己对此十分擅长。
“刚才你的父亲叫你,家财?”
裴淮年尝试复制老陶的发音,他让陶家舶在自己掌心写下这两个字。指尖勾着最柔软的位置,裴淮年忍不住弯曲手指,扣住陶家舶的手指不放。
陶家舶就任由他握着,懒散的靠在他肩上。
“我刚出生的时候不叫陶家舶,叫陶家财,老陶一直没改口。我爸呢小时候家里很穷的,我妈跟着他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生了我以后还要帮着码货,开货车。她就是在一个雨天在高速上出意外走的,那之后我爸除了想着我平安长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赚钱,赚很多钱,让我,我姨妈还有所有家人都不用再吃苦。”
他怔怔地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在风里出神。
裴淮年走到他身后,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微微俯下身,下巴靠在陶家舶肩上。另一只手从毛衣旁穿过。
裴淮年的手掌很大,手背苍白,手指修长、干净。骨节有力地轻轻覆上陶家舶的腰侧,是一个攻击性不强,却占有欲十足的拥抱。
体温将裴淮年身上淡淡的紫罗兰香蒸发扩散,一种治愈和慰藉的松弛感包裹着陶家舶。
他听到裴淮年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单纯的困惑。
“你父亲确实是一位勤劳的中国绅士,可为什么要如此辛苦?你们的祖先难道没有留下钱吗?”
陶家舶:...
是啊,这世上的富人多一个姓陶的很难吗!
*
第二天下午,陶家舶送裴淮年去机场,停机坪上裴淮年看了一眼即将带他离开爱人的私人飞机,眼里的情绪浓得化不开。
陶家舶“身体力行”地安慰了他一整晚,还是没哄好,当着机组员工的面,抱着他轻轻拍了拍,像哄小孩儿一样。
含蓄地吻了吻他的鬓角,承诺:“开心点,我会想你,会给你回邮件。”
“只是回复吗?”
陶家舶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觉得将孩子气贯彻到底的裴淮年,可爱值加1。
他笑说:“我会主动给你发邮件。”
“还有电话,我们每天都要通话”,庄园主趁机加码。
“...我尽量?”
裴淮年冷眼看他,占有欲的威压扩散开了,眼看着飞机无法按时起飞,陶家舶退一步,再退一步,答应了对方的联络频率。
裴淮年拢了拢衣摆,上步扣住陶家舶的后脑,吻上去。
分别的滋味让陶家舶也不好受,他放下心理包袱,众目睽睽之下安静地与裴淮年接吻。
庄园主恋恋不舍地用拇指替陶家舶擦嘴角,面上波澜不惊,哑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Mr.Tao,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吗?”
年底有太多事情等着裴淮年回去处理,他站在12月的风里执拗要一个答案。眉眼中压着浓雾,裴淮年深深地望着陶家舶,好似要把上海冬日的风也一同带回伦敦。
爱是恒久忍耐。
纵然得不到上帝的祝福,裴淮年也愿意遵守这古老的教义。
每一次的忍耐都十分艰难,或许会失败。但以爱之名点燃的引线,将燃烧,释放,直到他们生命终结的那天。
这样的帕特里克先生,捏住了陶家舶心尖上最软的肉。
陶家舶轻轻笑着,仰起下巴靠在裴淮年的肩上,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我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说】
非常喜欢这句话【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明天完结入V,感谢连载期大家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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