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越一直认为信息素带来的冲动会放大很多本没有的情绪,比如对各类事物的偏好,又或者是欲望。
但遇见方嘉禾,这些他以为的规律似乎出了些差错。
庄越无法具体描述,只是面对方嘉禾,总会出现一些不受控制的想法。方嘉禾笑的时候会想让人碰他的脸,哭的时候会想让他不要那么难过。
这些想法一点点被拉扯,于是庄越不自觉做了很多自己都难以说清缘由的事。
挑选新房的时候,首要考虑几个问题之一,是离方嘉禾工作室的距离。
要有稍大一点的草坪,要有足够的储物室,最后还需要听方嘉禾的意愿。
因为庄越跟方嘉禾不同,不会对某一个地方念念不舍。
经过筛选,最后留下了四套庄越觉得比较合适的房子。
跟中介商量好,回来的时候,范棋看见金融中心旁边的首饰店有活动,询问庄越能不能等他一会,他想为结婚两年的伴侣买结婚周年纪念日的礼物。
庄越同意了,也跟着进去看了一圈。
范棋比他大三岁,办事周到,有丰富的社会生活经验。即便现在跟他一起到滨城工作,每周也会飞回湘市,选择跟伴侣度过简单幸福的周末。
两人也是在学校结缘,相恋多年,两年前举行了婚礼,婚后生活一直很和谐。不曾有过大的矛盾冲突,即便冷战,两人也很快和解。
共同工作的一年多里,范棋向他传授过一些经验,强调行动是关系和谐的重要一环。
挑选首饰的途中,他也跟庄越分享了一些他的婚后生活,期间提及他的伴侣十分喜爱饰品,买这些一定不会出错,最后他也在店员的推荐下购入了一条款式简约的项链。
庄越觉得有道理,联系珠宝品牌定了一条手链,至于何时能够送出,他尚且没有找到机会。
机会来得比他预想的要早,也可能是庄越自己认为的好机会。
他约方嘉禾吃晚饭,为他戴上那条手链,也成功邀请方嘉禾参加慈善晚宴。
方嘉禾提到自己很久不参加这类聚会,出发前总是问他要是说错话,或是冷场怎么办。
以前遇到这种场合,方嘉禾总是没一会就消失不见,有时会来找他,有时会跟宋舒延聊天,方启华也不会刻意要求他去做什么。
庄天明则热衷社交,要求庄越认识跟他生意有来往的长辈,跟他们游刃有余的交流似乎早已成为一种习惯。
好像他周围总是围着很多人,其实大家都一样,很少有人会像方嘉禾一样,真的只是来品尝一顿美食,或是观光游览。
刚进入晚宴内场没多久,方嘉禾的注意力就有些分散,老是侧头盯着草坪那边的活动。
晚宴邀请了几支乐队和小朋友组成的合唱团,表演还未开始,场地内的彩色大灯就已经开始转动起来。
方嘉禾愿意出席,庄越不能再要求更多,要他说很多不想说的话,在众人面前从善如流。
而方嘉禾也并不像他自己认为的那样不善言辞,每个见过他,跟他聊过天的人都会觉得舒适。因为方嘉禾很有礼貌,也是真心关心他人,不会刻意说一些场面话,害羞尴尬的模样也很有意思。
所以当他露出求助的表情时,庄越不怎么好心地跟着笑了笑,然后才替他解围。
草坪一直有风吹过,方嘉禾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像是被揉乱的毛球。
他看上去还没有从刚才的境地中回过神来,也忘记抽出手,而是转头问庄越他刚才是不是不该那么说。
“没关系。“庄越心情不错地回答他,“他们不会在意的。”
方嘉禾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起另一个问题,意思是想庄越说明他们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样。
庄越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说明的地方,这几年他们的身份信息上写的已婚是事实,现在结婚一同出席活动也是事实。而中间的几年,庄越想将其定义为他们经历了一场很久的冷战,最后也会像其他情侣一样,重新和好在一起。
既然方嘉禾没有去政务厅更新信息,也愿意跟他结婚,他们为什么不可以好好生活在一起。
于是庄越搂住方嘉禾的腰,在两个人都很清醒的情况下吻了他。
没有信息素,也不是因为分离焦虑症,而是因为庄越想要亲吻方嘉禾,所以他也这么做。
方嘉禾的嘴唇被夜风吹得很冷,但很快就回温,带着清新的果香,连同他出发前用过的洗发露香气,衣服上温和的洗衣剂味道,都将庄越裹起来,远离曾有过的不安和虚无。
方嘉禾起初想要挣开,力道不大,庄越便忽视这点,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触碰、拥抱和接吻,在任何时候都是良药。
方嘉禾的体温透过西装传递到庄越的身上,逐渐接受,也开始回应。
分开时,方嘉禾眼里蕴着朦胧的水雾,望向他的眼神纯良无害,像是拂开浓雾的风,带来许多明亮。
“当做婚房不好吗?”庄越问他,如果范棋的误解是真的,也未尝不好。
方嘉禾噤了声,跟庄越对视片刻,说要去洗手间一趟,匆匆离开了草坪。
即便是很明显的借口,庄越也没有追问,放他离开。
方嘉禾不是毫不动心,留下那么多照片,送出的毕业设计作品。如果要继续等待,庄越不是没有耐心,因为他有确定的把握。
方嘉禾去得有些久,回来时还心不在焉,坐在席位上总是东张西望,吃得并不专心。
庄越不想再问得很紧,给出很多时间和空间让方嘉禾想清楚。
他原本以为,自己和方嘉禾已经拥有破冰的前兆,对未来短暂有过好的展望。只是没过几天,方嘉禾突然变得有点奇怪,两人相处时,他看着庄越,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都没有说出口。
看着方嘉禾几次欲言又止,庄越警觉地产生了一些没有缘由的危机感。
还没找到源头,方嘉禾又说要离开滨城几天。
他说出这件事的时候两人正在去上班的路上,方嘉禾坐在副驾驶,眼睛望着前方,对庄越说:“齐教授要做新的项目,我可能要去湘市几天,搜集一些资料。”
庄越没有回答,方嘉禾沉吟片刻,又问他:“医生上次说你的状况好像改善了很多,我离开几天没关系吧?”
一周前,庄越去医院进行检查。医生询问他近日症状发作的频率,易感期持续的时间,又观察了他的指标,告知他目前身体状况好了很多,只要没有过大的心情波动,基本不会再出现躯体化的情况。
方嘉禾的说辞找不出纰漏,理由也很正经,庄越想不出要阻止他的理由。即便不愿意,他好像也没有说不的权利。
唯一值得放心的是方嘉禾并未收拾多少行李,几乎只有一个书包,不像是一去不回的模样。
方嘉禾离开那天,庄越送他去机场。
他看着方嘉禾值机、安检,最后乘坐电梯消失在视线里。
不是不回来,庄越告诉自己。
不见面的几天里,方嘉禾偶尔会发信息,问庄越早餐晚餐如何解决,腺体有没有不舒服。
庄越一一回应,还是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五年前方嘉禾离开时的模样。
离开的几天前,方嘉禾同样如此,表现得毫无异样,却在某一天突然断了联系。
庄越询问公寓管理员,被告知公寓已经挂牌标价。他去到公寓里,属于方嘉禾的痕迹都被抹去,留下灰白的家具,以及邮箱里的一封信。
方嘉禾口中说的几天可以过得很快,庄越只需要多完成几场策划案,多开几场会议,就能在那天下午去到机场,等待方嘉禾出现。
在方嘉禾回来的前一天,气象台突然插播一条资讯,台风即将登陆附近沿海地区,滨城也在影响范围内,提醒市民警惕极端降雨。
回来的那天,方嘉禾发来信息,说航班因为天气原因推迟,让他不用到机场来接。
傍晚的时候,滨城开始下雨,天空变得灰暗,乌黑的云团凝在一起,预示着未来几日都不会放晴。
庄越查了航班信息,得知飞机已经起飞,便驾车前往机场。
道路渐渐有了一些积水,大风一直刮过,街道两旁的树枝也被吹得乱颤。
等了半个多小时,信息提示航班已经降落,但手机里始终没有任何来自方嘉禾的消息。庄越看着不停拍在窗上的雨滴,莫名生出不好的预感。
过了十多分钟,方嘉禾终于来电。
“你在哪?”
“你在哪里呀?”
两人同时开口,方嘉禾还是先回答了他的问题:“外面雨好大,我出机场后直接坐了出租车,你还在忙吗?”
“嗯,在回来的路上。”庄越省略过程,沿着原路返回,听方嘉禾向他解释没有发消息的原因。
“雨下得突然,我没拿稳手机摔了一下,现在才开机…”方嘉禾零零碎碎说了些话,听到他这边的声音,又问他,“是司机开车还是你在开车呀,会不会打扰你?”
“没事,你说。”庄越保持稳定的车速,及时打信号灯,然后听方嘉禾没有逻辑的倾诉,以及有些倒霉的旅程。
下雨天路上的车辆不多,庄越幸运的一路绿灯,比预计的时间早一些到达。
他停好车,抬头看了一眼,家里的灯并没有亮。
庄越撑伞,快到电梯时,看见了蹲在楼道门口的方嘉禾。
他背着书包,穿着米色的针织毛衣,头发有些湿,发觉前面有人来,便抬了头。
方嘉禾抬头望向庄越,面色有些苍白,像是一只走失无家可归的流浪动物,望向每一个行人,等待有人牵他回家。
庄越蹲在他面前,问他:“怎么在这里等?”
水珠从发梢滴落,顺着眼角淌下,方嘉禾垂下眼,神色恹恹,跟在电话里一切如常的他仿佛是两个人。
“庄越。”他叫了一声庄越的名字,有点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雨嘀嗒砸在旁边的石板上,树叶被一片片吹落,湿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进,贴在两人冰冷的皮肤。
庄越没有催促,等了一会,方嘉禾才说,“我去见了以前帮我爸代理公司转让的人。”
他说着,重新抬眼看着庄越,睫毛有些湿润,煽动的片刻像是挠在心间的羽毛,让庄越无法忽略。
方嘉禾嘴唇动了动,声音不算大地问他:“他说的那个买家,是你和外婆,是吗?”
作者有话说
快说开喽
点一首洋葱,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的剥开这两个傻瓜的心,会发现全是双向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