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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屏香记 小狐狸的大宝贝 2477 2025-05-13 07:26:23

夜已尽深,元锡白步伐虚浮地出了书斋,门口立着的侍童安静地打着灯笼候着。

“大、大人……!”

禄儿远远望见他家大人难看至极的脸色,连忙急急忙忙地迎上来。

“您……!您的衣服……”

元锡白看禄儿那仿佛天已经塌下来的表情,失笑地扯了扯嘴角:“我没事。”

暂时还没事——

禄儿小脸皱成一团,回府的一路上都紧紧地拽着元锡白的袖子。等上了马车,立即便忍着哭腔开口道:

“大人,我们……我们以后再也不来宋府了好不好?”

元锡白无奈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禄儿是他先前在街上捡来的乞儿,从小就没受过什么正经的礼仪教导,他也从不跟他摆什么主子架子,所以便养成了这般口无遮拦的习惯。

“以后的事,哪说得准。”

禄儿着急得脸都红了:“可、可大人就算过去只会被右相羞辱而已啊,他……他还威胁你!我们不求他,府里的那些东西也都够用!”

“……”

元锡白叹了口气,最终只是伸手扯了扯禄儿的脸颊:“不该你操心的事别瞎操心。”

这些年,元府已经慢慢变成了个被蠹虫蛀空了的脂粉楼阁,空有外表的金雕玉镂,挂着一个四大士族的空名,内里却早就被烧成了灰烬。

曾经艳极一时风光无限,却终是落了个门可罗雀宾客云散的下场。

府里的东西只是今天能维持生计,可明天呢?后天呢?

*

天气入了伏,万物仿佛被置身在火炉中,连脚底下的青石板都被烤得滚烫。宫中几条道上种了几株八仙花,正值花期,淡紫与浅粉的花团团簇簇,时有蜂蝶围着花瓣飞舞,给这烦闷的景象带来了几分明亮清丽的颜色。

元锡白汗流浃背地去上朝,走到玄武门时又看见了宋钊。

那人今日穿了一身月白圆领织金袍,正侧过身跟礼部尚书周宏德说些什么,还贴心地扶着老人家的手肘上台阶,侍童想给他打伞,被他挥挥手拒绝了。

元锡白在他后边不尴不尬地走着,终于在某扇门之后越过了他们。

他没忍住,用余光瞥了宋钊一眼。

只见那人依然端正地走着,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仿佛昨日临走前那句“想通了明晚到我房间来”不是出自他口一般。

两个人还是和先前一样,一个走东门一个走西门,各走一边各不相干。

唯一与从前不同的是,此刻元锡白的手心里握着一块被他捏得滚烫的白玉鸾佩。

——那是可以自由出入宋府的贵客凭证。

“禀圣上,兰门、陀慧等地近日沙匪猖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已有数百平民官兵为其所害,当地官府元气大伤,无奈之下恳求商都派兵相助……”

年近不惑的皇帝楼怀高坐殿上,虽有金玉龙袍加身,但神情却略显萎靡,面颊深深地凹了下去,看上去像被吸干了精气。

他好似方才正神游天外,待到地方节度使禀完良久,手指才如梦初醒地一抬:“吴卿,你如何看。”

兵部尚书吴新丰出列下跪:“兰门、陀慧位处荒漠一带,前几十年来一向沙匪横行,那贼子乃是异域人,野蛮无度、凶悍无比,非是我大胥官兵所能抗衡。臣认为,当务之急是将两县百姓往内陆撤离,并加强边关防御。”

还未等皇帝回复,空荡的殿中便响起一个平静的声音:

“吴大人这话是要舍了兰门与陀慧两县了?”

昏昏欲睡的元锡白闻言,脑子瞬间清醒了一半。

这庭上敢在圣上面前和那些老滑头叫板的,便只有那个人了。

“右相有何见解?”皇帝听见宋钊打断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稍微精神一点地坐直了身子。

“兰门与陀慧是与西翊交接的关键要塞,倘若舍了这两城,西翊派兵攻打大胥时便可长驱直入秋月城。”宋钊音色清朗而坚定,恍若珠落玉盘,掷地有声。元锡白看不见他的面容,却看得见他俯身朝圣上下跪的背影:

“臣认为,兰门与陀慧,不可舍。沙匪再凶悍,也必须除。”

又经历了一番细碎的讨论,朝中绝大多数都是附和宋钊的人,最终敲定由车驾派并州与绥州的精兵五百前去剿灭沙匪。

元锡白看着那些原先力挺吴新丰的老头纷纷墙头草似的倒向宋钊,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皇帝偏爱右相已经明目张胆到举朝皆知了。

下朝时,他在宫门口碰见了张宇贤。

“老元!”

元锡白听见熟悉的声音,停下步子来等他。那人似乎每日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念间就忘了上次和他闹变扭的事情了。

“今日弹劾的失仪官员里没有你诶,你已经去过宋府了吗?”

元锡白顿了顿,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去了……”

“怎么样?宋大人很好相处吧,我同他说话时感觉他一点架子也没有。”

元锡白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好相处”、“一点架子也没有”与昨夜的宋钊联系在一起,不仅没平静下来,反而连额角的青筋都爆出了几根。

“张宇贤。”

张宇贤傻傻地应道:“啊?”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有个鲜明的性格特点。”

“什么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宇贤看着元锡白转头上了辆马车,连忙追过去掀开他的车帘:

“诶诶诶,怎么没说两句就要走啊,我正事还没说呢,下周我闺女的百日宴记得来啊——”

“行啦,你都念叨一个月了。”元锡白朝他挥了挥手。

“走啦。”

“诶——”

张宇贤乐颠颠地看着渐渐消失的马车,过了一会儿纳闷地挠了挠头:

“诶这老元也真是,溜得这么快还以为是回家呢,可这方向……也不是去元府的路啊?”

*

落日西下,竹边的廊柱在地上投下了静谧的影子,檐下的六角风铃在夕阳下轻轻地碰在一起,发出“叮叮”的清音。在这金黄的天幕中,一轮银白又朦胧的月亮悄然升起,越过竹影、越过松枝,危危悬在了半空中。

若这里不是宋府,元锡白还有闲情欣赏一番。

一下马车,那位吊梢眼钟管家好像早料到他会来似的,打着灯笼迎了上来。

元锡白的身体僵硬得像个假人,尴尬得无所适从,只能浑浑噩噩地像个牵线木偶跟着管家走,连头都不想抬。

“在下……额、我……我自己来便可……”

芳阁里的侍女想伺候他沐浴,被他婉拒了。

元锡白检查了门已经被关得严实后,才舒了口气,将身上黏在一起的衣袍一件件地除尽,露出底下带着汗的精壮身躯。

他们这些士族子弟都是自小习武,比起身材瘦弱雪肌玉骨的小倌,元锡白的身体更像个真正的男人,只因常年笼罩在衣物之下,那硕大的肌肉被捂得死白,连手臂上青紫色的血管都看得十分真切。

他一个人沉默地用皂角将自己的肩窝、腋下、两股和大腿小腿搓净,有些地方甚至被用力得搓出红印了都无知无觉。

望着浴桶中升起的袅袅白气,元锡白忽然扯了扯嘴角。

他觉得此刻自己像极了沸水里待宰的猪。

元锡白又在浴桶里发了一会呆,这才起身将宋府事先准备好的衣服穿上,推开门。

钟管事领着他绕过几座弯弯曲曲的廊桥,到了一个长得像书斋的院落。

房中亮着光。

元锡白的手又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刚想踏门而入,谁料竟然被身旁之人单手拦下了。

“元大人。”钟管家看着元锡白,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白瓷小瓶子,放在他手里。

“……这是?”

元锡白皱着眉将瓶子打开,只见里头装着许多拇指大小的药丸,低头一闻,还带着股月桂与兰草的芳香。

“宋大人说,您最好在进去前先饮下一丸,他怕您……”

钟管家隐晦地咳了一下:“……这样能减少您的痛苦。”

元锡白将那瓶子转到正面,恰好看见“堕红尘”三字,整张脸顿时绿了——

他多年前在风月场上混的时候,虽没有亲身用过,但也曾见识过这种药的威力。

那时楼里有位心高气傲的琴师得罪了诸葛家的公子,便被当着所有人的面强灌了这种药。

不仅失了神智,连他那引以为豪的风骨也骚透了,甚至像头放荡的母狗一般主动张开腿求那些公子操进来,场面之淫靡,把当时围观的元锡白都吓了一跳。

作者感言

小狐狸的大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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