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邑埋头算了一阵,发现二十三数七的结果是二,可他记得书上明明写得就是二十三。
难道……
“你、你……竟然偷改题目——?!”
原来元锡白出题时,将原来的“七七数之剩二”给换成了“七七数之剩三”了。
“如何,还确定答案就是二十三吗?”元锡白神色悠然地将那笔杆在手中转了一圈,蓦然想起了一些不甚美好的事,又青着脸将其放下了。
王玄邑皱着脸不说话。
《算经》只写了此题的结果,但根本没写解法,任他想破头皮也算不出真正的答案来。
“三十八,算算。”
经了元锡白提醒,王玄邑又提笔演算,但仍倔着不肯认输:
“……肯定是你早早就将题目与答案背下,才能这么快就说出来!”
“那好。”元锡白双手抱胸:“我若将那七七数之剩二改为剩五,你能立马算出答案吗?”
王玄邑僵着身子,握着笔却没有动作,纸上晕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墨点。
“答案是六十八。”
元锡白拿过他手上的笔,开始在那纸上涂涂写写了起来:“若是再加一个条件,此数用十一数之剩二,答案又是多少?”
王玄邑像个木头一样杵在元锡白身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身后那群人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讨论什么,只是互相对视了几眼,都闭上了嘴。
“这次答案又成了二百三十三。”
元锡白收了笔,看着王玄邑的眼睛道:“王小公子确实天资聪颖,是难得的龙凤之才,但有时候读文章不能只浮于表面,鞭辟入里、入木三分地研学才能有一番收获与成就。”
王玄邑还没说话,一旁的王赫阳先忍不住了,抖了抖袖子便用手指着元锡白气急败坏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教我小弟做事?”
“凡事先得看看自己配不配,不过是近日靠些不入流的手段爬上了宋家的床,便能借着他家的风在这指手画脚了!”
诸葛赟也冷嘲热讽道:“他还以为元家还是从前那个元家呢,元穆深那老头活着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对书院那些学生作威作福的—— ”
元锡白绷着脸站在原地,一时之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带着愠怒的女声:
“王赫阳,是谁给你的胆子在我张府的地儿欺压我张家邀请的朋友!?”
只见诸葛酒酒柳眉倒竖,一副美人含怒的模样仿佛春雷初震、草木凝霜。
“还有你,诸葛少陵。”
她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兄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装着什么坏水,看看你都带了什么人来囡儿的满月宴!?”
“唉呀,妹妹大人息怒——”
诸葛少陵终于放下了他那白毛扇子,好言好语地揽住了诸葛酒酒的肩,在她身边不住道歉。
“今日是我思虑不周,不知他们竟与这位元大人曾有仇怨,下次我一定好好招待这位元大人,给他赔礼不是……”
元锡白心里冷笑一声,这人怎能说是“思虑不周”,应该是“思虑周详”才是。
他抬头一望,只见张宇贤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后,见自己在看他,便使了个眼色。
——想必是那人早就看见了自己的窘状,方才急急忙忙地去找媳妇救场来了。
元锡白感动之余又多了几分心酸,像他这样的人估计现在到哪里都会给人添麻烦,以后还是尽量待在家里罢了。
*
这场宴会吃得实在不尴不尬,诸葛家与王家的人方才被主人训斥过,也就乖乖地闭了嘴。反而是与元锡白同桌的人,一句话也不说,反而一直偷偷地瞄他,让他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吃到一半,元锡白就默默地跟张宇贤夫妇道了别,说下次有空会再单独上门拜访。
张府后有一个不小的荷花湖,为了消食,元锡白便迎着夜风慢慢地绕着湖边踱了一圈。
日头落后,周遭也清凉了些许。微风淡淡,星月稀疏,树间的鸣蝉依然聒聒地叫着,高一阵、低一阵,仿佛某种灵动的小曲。
湖面静寂无波,只黑沉沉地簇着大片荷花,虽瞧不见形状,但也能闻见那股扑鼻清香。张府那明亮的窗子与山柿子般的灯笼也被倒影着泡在了水中,荷叶在周围三三两两地浮着,似真似幻,恍如天上仙府一般。
“如此星辰如此夜,良辰美景奈何天啊——”
元锡白回头一望,只见诸葛少陵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正眉眼弯弯地摇着他的扇子。
“诸葛大人也来散步?不巧,我正要回去了。”
诸葛少陵大摇大摆地跟着元锡白:“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们正要回去呢。”
他回头朝身后神色郁闷的诸葛赟与王赫阳道:“顺便让他俩来跟你道个歉。”
“抱歉,方才多有得罪……”
“我也该说抱歉……”
元锡白看着表情像生吞了十斤沙石的诸葛赟和王赫阳,又看了看笑语盈盈的诸葛少陵,实在搞不清这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关子,只得由着这三人一路跟着到了大门口。
“元大人不常参加此类宴会吧。”
“是。”
“宋大人也是。”诸葛少陵笑着,“邀请他去诸葛府的帖子一个也没接过。”
元锡白瞟了他一眼,心道原来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还是为了宋钊的消息。
“我与宋大人并非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他的事情我或许知道得还比你少。”
“噢?”诸葛少陵挑起了眉。
“我就说他是巴巴地跑到宋府然后被人赶回去的吧,什么宋府的马车送他,估计看错了吧。”诸葛赟在背后嗤笑了一声:
“宋大人估计连他是谁都不认识。”
“三弟——”诸葛少陵轻喝道。
元锡白听罢却没什么所谓,他倒真希望大家都是这样误解他的。
“元大人,下次可有空去诸葛府一游,也给在下一个赔罪的机会。”诸葛少陵又道。
“再说吧。”元锡白看着那人的笑眼,莫名生了些熟悉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再说可不行,应该是就这么说定了。”诸葛少陵一把握起元锡白的手,往掌心里带了带。
瞬间,元锡白全身上下都汗毛倒竖了,但他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能僵硬地由着诸葛少陵握着他的手。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道:
“我是不是在哪…………”
突然,幽静的小街上传来了一阵突兀的马蹄声,引得元锡白与诸葛少陵一行人都往那方向看去。
那四驾马车逐渐近了,最后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张府的正前方。
灯笼映着那缎面侧帘上显眼的“宋”字。
车停后,一只指骨修长的手慢慢掀开了帘子。
待看清那人的脸,元锡白面上陡然血色尽失,被诸葛少陵拉着的那只手也生起了冷汗。
“宋、宋大人……”王赫阳与诸葛赟在后头已经震惊到结巴了。
宋钊淡淡地朝他们点了点头,目光移到了诸葛少陵与元锡白交握的那只手上。
“唉呀……”诸葛少陵看着元锡白脸上的表情,有些新奇地笑了。
*
以防万一说下,诸葛同学不喜欢小元同学,他就是个神经病(情感层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