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雨与邢禾同是军人,对于对方听过她的名字这件事,邢禾并没有表现出很意外的表情。
她笑了笑:“可能是同名同姓的人也不一定。”
当时的事情闹得很大,即使时间过去了一年,肖雨仍然还能记得起一些细节。
一整个出任务的小队近乎全军覆没,只有身为指挥官的女少校活着回来了,还作为惨烈的英雄刊登了军报。
既便报纸上的照片是黑白的,与那时比起来,邢禾的外貌也有些许变化。
但都联想到了这里,肖雨又怎么会认不出邢禾就是那个英雄少校呢。
只是——按照她的年龄和功勋,她怎么会这么早就退役,又为什么要提前占据这么一个可以作为临时安全据点的小院
这么多天来肖雨寸步不离地跟在江平安身边,江平安虽然一开始形迹鬼鬼祟祟,但后来她也确认了对方确实只是为了寻找母亲才想逃出集中疏散点。
江平安对上级的计划一无所知,更不可能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目的。
江平安的嫌疑洗清了,可眼前的邢禾却更加可疑。
肖雨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有问题就直接问:“邢少校这么优秀的人才,为什么这么早就离开军队了呢?”
邢禾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是一片冷然。
“没什么原因,不想待了就走了。”
肖雨的表情逐渐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是没有原因?还是说不出口”
如果她就是叛变者的话,那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毕竟邢禾是那位英雄少校,她的身份就注定了她能够了解到的事情更多,她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能力。
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在场上的气氛有些僵硬。
江平安一拍脑袋:“哎!我突然记起来有些事情还没做。妈、小花!咱们回一趟小院吧。”
小花连忙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好啊,陈姨,咱们走吧,谌夏你也来!”
谌夏自然最听樊花的话,陈芸有些担忧地看着两个同样精明能干的女孩子,但最后也没说什么,牵着兜兜跟她们一起往小院走。
众人都走了,只有肖雨还在原地一丝不苟地坐着。
江平安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也来,我们几个妇女儿童被丧尸咬了怎么办”
江平安很明显是在替她解围,但肖雨其实并不需要她这份好心,甚至还想继续往下追问。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江平安生气,就算里*面未必有几分真火,她也还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好。”
肖雨理了理笔挺的军装,大阔步地跟了上去。
江平安暗暗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这个不知变通不可一世的臭女人,腿瘸了步子还非得迈的这么标准,也不知道是在耍威风给谁看。
麻烦她搞搞明白,她们现在可是正在一个寄人篱下的状态中好不好。
大家都走了,这里就只剩清孟和邢禾了。
清孟当然看出了邢禾情绪不好,但她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对于邢禾从离婚以后到现在的时间段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清孟近乎一无所知,自然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早退伍。
就算是还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从不过问邢禾究竟是什么军衔,每天在军队里面在忙些什么。
一方面是保密协议的缘故,另一方面,能说的事情,邢禾想说的话自然会开口。
就连邢禾是少校这一件事,清孟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邢禾的性格很好,几乎从来不生气,就算生气难过了也是一个人闷着。
就如同此刻她沉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埋头挖着土里的泥块,好像跟谁杠上了劲一般。
清孟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子一般无声发泄着自己情绪的人。
如果不是不开心的缘故,按照这几天的惯例,众人离开之后邢禾估计又要找个机会贴上来了。
清孟其实清楚,那天的拥抱没有让自己的态度改观,这几天刻意的亲近估计也是邢禾请求自己和好的一种方式。
清孟很享受和邢禾的身体接触,但并不是在她能分清友情的想触碰和爱情的想触碰的界限之前,所以这几天才照旧躲着她。
但到底是自己心上的人,邢禾难过了,清孟怎么能忍心视而不见呢?
清孟握住邢禾的手腕,对方果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她时,眼里还带着些颓唐的气息,整个人都有些蔫蔫地。
清孟轻轻地掰开邢禾的手,将她手中的锄头放在一旁。
邢禾的手上布满了老茧,因为过于用力的缘故,掌心已经失去了血色,只留下道道苍白的纹路。
清孟一直盯着她的手心,并不做下一步动作,却也不放开。
按理来说,这就是邢禾心心念念的身体接触,但在这一刻她却又莫名地有些害羞,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收回来。
“不要碰……脏。”
邢禾本以为清孟会顺着她的话将手放开。
可没想到说完这句话对方不仅没有将手拿开,反而调转了个方向,缓慢地将手指塞入了她指尖的缝隙。
对于声名显赫的年轻研究员来说。
那双金贵的手最应该做的事是在实验台上调整试验参数,观察数据,发表一篇又一篇可能对业界造成巨大震动的刊物论文。
可对于清孟来讲,此刻她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便是与这一双布满老茧与伤痕的手十指紧扣。
邢禾呆呆地看着两个人相交的手指,才从方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转瞬便又掉进了另一团情绪当中。
与被奶奶宽厚的手掌牵着的感觉不同,和朋友之间不带任何情欲的牵手也不一样。
既便迟钝笨拙如邢禾也能一眼感觉出,十指相扣是暧昧且特别的。
都说手指连接着心脏,当十指都被同样温暖柔软的手指毫无缝隙地填满的时候,就仿佛在无形之中与这个人心意相通了一般。
就在这一瞬间,只有清孟与邢禾才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除此之外,都是其他。
邢禾呆呆地看着清孟,反复确认着此刻的真实性。
见她呆愣着不说话,清孟后知后觉地有些害羞,连清冷的语调都染上了一丝羞意。
“干嘛傻愣着,不喜欢这样吗?”
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明明想着要努力地成为那个主动的人,结果还是被还在生气的清孟抢了先。
邢禾摇了摇头,认真地将手指回扣,紧紧地牵住了清孟的手:“喜欢。”
喜欢——
喜欢什么,牵手
还是她这个人
心中没有别样心思的人说起话来大概都像邢禾这样没有边界感。
清孟有些恼于自己明知对方只有朋友的心思却还是对喜欢两字分外受用。
她转过身去,耳朵已经红了一半。
“今天就到这里,先回家吧,明天再来。”
清孟想松开手俯身去拿地上还没来得及收走的工具,邢禾却没有放手,反而还往手上施加了些往回的力。
清孟没有提防,惊呼一声便被惯性拉回邢禾身边,对方也不说话,就站在原地有些倔强的看着她。
两人的距离非常近,已经越过清孟定义的安全距离,她有些不自在地问:“怎么了”
邢禾拉着清孟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去散步。”
“……好。”
清孟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勉强,邢禾的脸上多了一分不太明显的失望。
“不行吗?我们两个人。”
清孟只是没有想到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末世,竟然还能有去散步的这么一天。
但对方特地强调了两个人,联系到刚才和肖雨闹的不愉快,清孟猜测她应该是有什么话想单独和自己说。
“可以。”
两个人将东西堆在门口,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又一圈。
邢禾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沉默着牵着清孟的手慢悠悠的走。
虽然邢禾在身边这一事实让清孟非常的安心且满足,但随时可能会出现丧尸这一认知还是让她有些心惊胆战的。
如果不是能明显地感觉到邢禾的情绪很不错,清孟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在锻炼自己的胆量了。
好不容易脚步转向了院子的方向,应该是打算回去了。
清孟本以为就这样了,没想到这人竟然又开口了。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清孟有些疑惑:“想要的东西?”
“嗯。”
纠结了一路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邢禾的目光有些飘忽,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清孟的眼睛。
清孟恍然大悟,原来这人还在想着哄自己呢。
内心有些嗔怪邢禾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远离她,但又对她的讨好和靠近十分受用。
“我没生气,你不用哄我。”
邢禾想,她确实是想哄清孟,但却不是什么生不生气的哄,是要把她哄回家做老婆的哄。
揣着坏心思的人总是有些心虚,她咳了一声,“嗯,我知道……只是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