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着黑色衣袍的人贴着墙面悄无声息地行走,打算趁着游乐场内一片混乱的时候离开这里。
“阁下想往哪里走啊?”祁予带着两名手下从墙角处走了出来。
见势不妙,那人退后两步往反方向跑去。
不需要祁予示意,两名手下立马追了上去。
大概是受了伤,这人没跑多远就被重新押了回来。
“装神弄鬼,我倒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
抬起对方低垂着的头颅,祁予的脸上露出一丝震惊。
“……是你?”
就在心神震荡之际,那人竟猛地抬头撞向她的下巴。
祁予后退几步,喉间不受控制地涌上一股腥甜。
两名手下乱了阵脚:“会长,你没事吧?”
趁此机会那人挣脱了禁锢,手中两支飞镖狠毒地攻向他们的脸部。
两人各自闪避,等到回过神来那人已经化作一团黑烟消失在了原地。
暖洋洋的金光洒在建筑的墙上,然后随着时光流逝渐渐隐去。
人造月亮挂上了天空,地上便罩了一层银白色的纱,肉眼看去宛如有水在流动一般。
不知是何处,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响起,还伴随着一阵嘈杂的人声。
军医附属医院某普通病房。
清孟睁开眼,眼前是白净的天花板,鼻翼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这里是——医院?
我……是谁?
她从床上坐起来,病房中并没有什么能传递信息的东西,只有床头摆着一台电子时钟。
现在是八点钟。
病房中没有其他人。
于是她下了床,往外面的走廊走去。
大概是到了晚上,走廊两边的病房中病人都在休息。
无论怎么用力地回想,脑中都只有一片空白,清孟有些茫然,一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走廊的尽头是开水房。
里面有人在打电话。
“妈,你啥时候回家啊?”
“明天就回来。”
“你说别人家的事情你在那瞎参合啥啊,忙前忙后的自己也没讨到好。”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杨阿姨本来身体就不好,女儿又这么早就走了,她心里该多难受啊?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不照顾她谁来照顾她。”
“我听说杨家姐姐不是已经吃了特效药,从那种怪物变回正常人了吗?”
特效药?
怪物?
清孟本打算转身回病房,却又在听到这两个词时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唉——是变回来了,能正常出门了,所以才出了这档子事儿。”
“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孩子在建筑工地旁遇到一个腿脚不太方便的老太太,刚好头顶上一块预制板落下来,眼看着就要砸到老太太了,那孩子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这才……”
“但是我听说变成怪物的人不是力大无穷,就算受了很重的伤也不会危及性命吗?”
“傻孩子,都已经变回正常人了,怎么可能还和那时候一样呢?”
“那——那妈你在医院记得照顾好自己,要回来了就提前跟我说一声。”
“好。”
电话被挂断,开水间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端着一壶热水离开了。
清孟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亲眼看着她回了走廊另一边的病房。
中年妇女的话唤起了清孟脑中沉睡的记忆。
她想起了自己是谁,也想起了所有发生的事情。
就在今天早上。
邢禾出门后不久,清孟便也苏醒了过来。
她急匆匆地打开门想要追上邢禾,却看见一辆黑色的车正停在门口。
别墅周围的空地上已经倒下了不少人。
车门打开,有人撑着黑色的伞下来。
是向天。
清孟没有选择的余地,跟他一起上了车。
清孟被蒙着眼睛带到了一个办公室。
陈宇坐在那里,背对着门口,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
再然后,清孟没有答应他所谓的合作,被绑在过山车的铁轨上。
两个小时之后,邢禾将她救了下来。
她们在逃出游乐场的路上遇到了那只异种。
再然后呢?
脑中传来隐隐的刺痛感,之后的记忆便笼罩在一层迷雾当中,记不清了。
邢禾在哪里?
清孟下意识在身上摸索着通讯器,没有找到。
她立即往回走,到病房门口时,却看见阮溪正坐在里面。
听见脚步声,阮溪侧过身来:“你醒了?”
看见她,清孟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意外,抬手将房门关上,淡淡道:“嗯。”
阮溪的脸笼罩在阴影当中,看起来和平常那个温柔和煦的人很不一样。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对阮溪的目的清孟已经有所猜测,但她并没有主动提起那件事,只问:“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面发生了些什么?”
“发生的事情很多,你想问哪一件?”
“邢禾现在在哪里?”
阮溪并没有隐瞒,直接道:“受了些伤,还在昏迷当中。”
清孟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立马就要转身出去。
“不用太过担心,她现在没什么问题,不过——”阮溪的话音一转,“不久之后的将来就不一定了。”
清孟顿了一下,回头看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阮溪目光平静:“我需要确定你已经冷静下来,可以好好谈话。”
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微微用力,然后又忽地泄了气,清孟最终沉默着坐了下来。
“你说的很多件事情,是指什么?”
阮溪正色道:“第一件事,向天死了。”
清孟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怎么死的?”
“祁予杀死的。”
清孟已经和向天交手过这么多次,都还没有来得及将对方的诡异能力琢磨透。
可阮溪却说向天被祁予杀死了。
口气轻松得就像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一样。
她有些担心她们只是中了向天的障眼法,于是开口提醒道:“向天四年前便已经假死脱身过一次,你确定他是真的死了?”
阮溪的语气没有丝毫动摇:“确定。”
清孟追问道:“祁予是怎么杀掉向天的?”
阮溪摸了摸下巴:“一种特殊能力,描述起来有些抽象,你可以理解为只要被她锁定的人就一定会死,只不过这个人恰好是向天而已。”
一定会死?
清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骇,无声地消化着这句话里所包含的惊人信息量。
见她沉默,阮溪耸了耸肩:“关于这件事我能说的只有这些,更多的就不能透露了。”
清孟没有再追问,思索片刻道:“那第二件事情呢?”
“谌夏失踪了,等邢禾醒过来之后,你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她失踪多久了?”
阮溪淡淡:“早上她们一起进了开心游乐场,邢禾出事之后她就没再现身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到这件事时,阮溪的语气好像有些奇怪。
清孟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阮溪只道:“你把我的话告诉邢禾,她自然会知道我想说什么。”
对方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信息又实在有限,无法还原出她想要表达的真正含义,清孟只能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问。
“那第三件事情呢?”
“在你们去游乐场的这段时间内肖雨苏醒了。”
肖雨醒了?清孟的眉头舒展了些:“醒过来就好,江平安在照顾她吗?”
“在,只是……”
阮溪半晌没有说话,眼中好像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
那是——惋惜?
清孟有些疑惑,却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的话尾还带着一句表示转折的只是。
“只是什么?”
“有人挑了这个时间来医院下手,等到救援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江平安和肖雨都受了伤。”
清孟一怔,有些急切地开口:“平安怎么样?”
阮溪温声安抚:“没有严重到会危及性命的地步。”
听到不会危及性命,清孟明显松了口气,但对方的话还没说完。
“只是——她的双手手掌粉碎性骨折,留下功能性障碍的可能性很大。”
临床手术之中,无论是开刀还是缝合这样的操作都需要将误差控制在几毫米之内。
因此,对于临床医生来说,他们的双手往往和生命一样重要。
那么,江平安的手掌粉碎性骨折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她几乎不可能再回到一线亲自操刀了。
清孟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那肖雨呢?”
“她的情况比较复杂。”
阮溪没有细说,递给她一张检测报告。
「穿透性脑损伤,子弹轨迹清晰可见,从额叶贯穿至枕叶区域。
无明确自我意识或环境感知能力,无法进行有意义的交流,无法执行指令或对外界刺激做出适应性反应。」
至上而下,清孟的目光扫过报告上的一行行描述。
“肖雨头部中枪,目前处于持续性植物状态?”
阮溪点头道:“就在楼上的ICU病房。”
陷入持续性植物状态的患者重新苏醒的几率在百分之五到百分之二十之间。
死亡概率则是根据时间的流逝,从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九十五不等。
换个通俗易懂的说法,肖雨已经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了。
清孟的喉咙有些发涩:“江平安知道这件事情吗?”
阮溪摇了摇头:“她做了全麻手术,还没有恢复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