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四年探索真相的过程中,邢禾也曾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
有人自称是‘陈宇’中将的老乡,他说‘陈宇’以前是一个亲和仁厚的人,对家乡的父老乡亲也是极好的。
但从某一年起,他的儿子病逝,然后整个人便性情大变。
当时邢禾没有当真,也未曾细想。
可结合今天的状况一看……她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陈宇’的内里恐怕早就换了个东西存在了。
“幸存者都变成丧尸,安置点变成一座鬼城,这就是你的保护吗?”
邢禾开口讽刺,准备激怒面前这个男人以此来获取更多信息。
闪电划过,又是一道惊雷起,雨势也越来越大。
‘陈宇’伸手抹去雨水,手上的血迹残留在脸侧他也不甚在意。
惨白的光打在上面,黑色的血和雨水混合在一起蜿蜒着流下,‘陈宇’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地狱的恶鬼一般。
“你只需要按照既定的轨道走下去就好了,不需要理解我在做什么。”
这话说的暧昧不明,如果只是一般人大约只会认为他在打什么哑谜。
可邢禾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是一本小说,所有人都在按着自己固定的轨道运转。
而她却是变数,是试图脱离命运掌控的人。
邢禾的手无意识的用力,地面便突兀地显现五道带着鲜血的痕迹,她强撑着站起身来。
“你究竟是谁?”
由于腹部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邢禾整个人都颤颤巍巍的,有些站立不稳。
‘陈宇’虚虚地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假惺惺的怜悯。
如同没听见她的话一般,他的口中吐出了一个与此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很喜欢清孟,妄想和她在一起是吗?”
邢禾皱了皱眉,她不喜欢妄想这个词语,她哑声开口:“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陈宇’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此刻的邢禾眼中蒙白的部分越来越多,浑身的皮肤已经逐渐变成了青色,手上也正有黑色的指甲在缓缓生长。
可她却似乎对此毫无察觉一般。
看到这里,他嗤笑了一声:“你以为就凭你,真的有资格和她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可以?”
‘陈宇’自然听出邢禾压抑的怒意,还有那藏在眼底深处的一丝不安,他十分乐于看见她这副模样。
“你看不见自己身上的变化吗?”
邢禾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乌黑的血液,惨白的皮肤,还有已经生出丑陋尖爪的手指。
哪像是一个鲜活的人,倒像是一具死去多日的尸体。
她沉默了一会儿。
“不是人又怎样,能救下她就好。”
“你都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竟然还想救别人?”
像是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陈宇’突然开始大笑起来。在周边此起彼伏的丧尸咆哮声映衬下,如同疯魔般诡异。
“哈哈哈哈哈哈——”
“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天了,告诉你也无妨。”
“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应该已经猜到了你现在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小说吧?那你再猜猜,清孟是谁?”
邢禾的思维有些迟钝,她迟疑地回答:“她是……女主角。”
“不错,清孟是女主角,不过很可惜,她早就已经有了命定的另一半。”‘陈宇’看向邢禾,嘴角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那个人的名字叫祁予。”
邢禾的眼眸微缩:“祁予……是她的另一半?”
“不错,清孟只会和祁予相爱,她们会走入婚姻的殿堂,领养属于自己的孩子,她们是被命运维系在一起的人,不管再循环多少世都是如此。而你……你只是这个故事当中的反派,也是她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陈宇’眼怀恶意地观察着邢禾的表情,如愿看见对方眼中本就时明时灭的神采好像在转瞬之间全部熄灭了。
邢禾喃喃道:“不会,祁予有自己的爱人,阿清不会喜欢上别人,你说的事情绝不可能发生。”
‘陈宇’伸手接了接从天幕中垂落的雨滴。
“绝不可能发生你不是亲眼见证过吗?”
邢禾愣了一下,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片段闪过,但她没有抓住。
捕捉到她脸上那一瞬间的迷茫,‘陈宇’的双眼微眯,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让你恢复了记忆,却又特地保留了那么一小段……有趣。想必是怕你记起来之后会受挫失控?”
那个女人?
邢禾猜测对方说的应该是1号。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这多不公平啊?就让我来帮你恢复记忆吧!”‘陈宇’又向前走了两步。
感觉到危险逼近,邢禾瞬间后退,抽出身上所剩的唯一一短刃挡在身前。
下一秒,‘陈宇’就出现在了邢禾的面前,右手不躲不避地抓向她的头。
邢禾闪身躲过‘陈宇’的攻击,抓住一瞬间的僵直,短刃直接抹向他的脖颈。
如同之前一样,这次短刃依然直接穿‘陈宇’的身体而过,空间中闪过一道微光,然后一切便都恢复如初了。
‘陈宇’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瞬间折断邢禾的手腕,夺过短刃,直接穿过锁骨将其定死在地上。
由于速度太快,短刃甚至在空中带起了一阵残影。
邢禾看不清他的动作,自然也就无力抵抗,她感觉到手腕和心口上方有痛感传来。
但同样是看起来狰狞可怖的伤口,这次的疼痛却不如之前剧烈了,只是身体的无力感似乎深重了许多。
她猜测,或许是身体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
邢禾略过了这件事,眼前还有一件事情更加紧要。
就在刚才她清楚地看见对方耳旁的黑发白了一小簇。
这似乎是在短刃扫过‘陈宇’脖颈之后的一瞬间发生的。
是因为他硬扛了自己那道致命攻击吗?
邢禾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
正在和自己对话的显然是与这个世界相关的某种高维意志。
既然需要借助某个具体存在的人的身体才能进行组织谋划改变剧情的走向和发展,那便说明对方降临这个世界也会有诸多的限制。
而其中最关键的应该就是这副身体的限制。
诚然,高维意志的存在无法捕捉,也不知道如何灭杀。但‘陈宇’的躯体却依然在人类的范畴内,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
就算对方可以用些不知名的手段提升这副躯体的素质和承受阈值,这个状态也绝不可能没有上限。
而她之前的攻击之所以看起来没有奏效,并非对方无法战胜,只是因为强度没有达到打破平衡的临界点。
邢禾躺在地上,口中不知道吞咽下去多少腥甜的血液,连呼吸吞吐都难,嘴角却勾起一抹略带疯狂的笑意。
所以,还有机会,她会打败它,然后找到清孟。
一旁的清孟见证着邢禾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心底就如同有火在炙烤一般。
所幸,邢禾的倒地让‘陈宇’放松了警惕,她终于冲破禁锢,将阮溪交给她的东西拿了出来。
见邢禾失去了行动能力,‘陈宇’蹲下来看她,眼中有一缕诡光闪过,似乎带着一缕蛊惑人心的意味。
“你的使命是毁灭世界,就算有人来救下清孟,那个人也不是你。”
听到这句话,邢禾的脑中传来一股沉重的痛感,然后便是数不清的记忆碎片混合在一起喷涌式地冲了出来。
她忽地吐出一口血来,然后便感觉到视线正在逐渐变得模糊,眼前的一切也在天旋地转。
邢禾最后看了一眼清孟消失的方向,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而由于异能的过量消耗,特殊行动处的众人似乎也陷入了苦战。
许多人的子弹已经用尽,手持短刀和丧尸肉搏起来。
邢禾迷迷糊糊地想,这样下去,她恐怕救不了清孟了,而这些跟随着指令来的下属怕是也要全折在这里了。
再下一秒,光亮完全丧失,只剩下一片漆黑。
清孟一直关注着这边,将两人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也看见了邢禾抬起又突然重重落下的头。
她怎么了?
清孟方寸大乱,她慌乱地拍打着面前的屏障:“邢禾!邢禾!”
邢禾自然听不见她的声音,可如果这人还有意识,便总会再爬起来。
但这次,清孟等了很久,她都没再有任何动作。
再转头看向‘陈宇’时,清孟眼中的恨意几乎已经化为了实质:“你对她做了什么?”
‘陈宇’终于不再装聋作哑,他并不看她,语气中却带有一丝挖苦之意。
“你已经发了求救信息给祁予,又何必再假惺惺地关心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清孟攥紧了拳头,没有去纠正那条求救信息的接受对象是阮溪而非祁予,只是又问了一遍:“你对邢禾做了什么?”
“只不过是让她想起了一些不该被遗忘的事情罢了。”
世界意志有着自己的骄傲,它从不屑于说谎,既然都这么说了,邢禾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清孟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不该被遗忘的事情……
结合两人刚刚的谈话,清孟已经猜出了他所说的是什么。
前世邢禾曾经亲眼见证过她和清孟的婚礼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