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平静地道:“你会化为那里的世界意志护佑众生,从此,你不再是你,不入轮回,也不再拥有往世记忆。”
清孟的目光深邃,似早有预感,只道:“嗯,那你呢?”
这种时候不关心自己,反倒还问起她来了,1号怀疑清孟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于是又解释了一遍:“我的意思是作为清孟的你,会死。”
清孟点了点头:“我听见了,所以你会怎么样?”
1号哑言,这人还是那么倔强,只要看出一点异常,就非得打破砂锅问出个结果。
她笑了笑:“我也算是你的执念,解开了就好了。”
执念解开的结果是什么?自然只能是消失,化为尘埃。
清孟垂下眼睫没说话。
就在这时,一阵叮铃铃的声音响起。
是清孟的通信器响了。
“你好,我是清孟。”
“清孟姐,我是樊花。”
“清孟姐姐,我是兜兜!”
电话那头除了樊花的声音还有邓包包的声音。
这几月她们一直和清孟住在这所实验室当中。
樊花闲不住,白天的时候会去医疗队帮忙打打下手。
实验室无聊,邓包包也爱跟在她屁股后面跑。
按理来说,两人现在应该是没空给她打电话的。
“你们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自从谌夏消失后,樊花的性格变了很多,再不复往日的天真欢快,每句话出口似乎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此时,尽管还有个小朋友在身边,她的语气听起来也依然难掩疲惫:“没什么,只是水涨得有些快,邢禾姐还好吗?”
“还在睡。”
“还是没醒吗……”
樊花抬头看着已经蔓延到离帐篷不过一公里左右的洪水,有些替清孟感到遗憾。
清孟顿了顿:“注意安全,实在不行你就带着兜兜一起回来吧。”
樊花清楚,人类的命运已经到尽头了,其实在哪里都一样。
但她还是回答:“好,过会儿就回来。”
邓包包也脆生生地道:“清孟姐姐,我们马上就回来啦!要等我喔。”
清孟的语气柔了柔:“好。”
一阵蹦蹦跳跳的脚步声走远,看来是邓包包离开了。
樊花却没有挂断电话,听筒那边一片沉默。
清孟知道她有话要说,于是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好久。
樊花似不经意地开口:“好久没见到小夏了。”
曾经,樊花问过她,谌夏是不是已经死了?
当时清孟回答的是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
而现在,樊花又问了一个问题。
“清孟姐,你说我还能见到小夏吗?”
清孟安抚道:“一定会的。”
得到这个答复,樊花的心似乎安定了许多。
“那我先去忙了。”
“再见。”
“清孟姐再见。”
说是再见,但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没有再见的那一天了。
看着她挂断电话,1号笑了笑:“已经决定好了?”
清孟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房间:“邢禾会怎么样?”
1号思索道:“既然重新变回健康人,大概是会结婚生子,度过普通且幸福的一生吧。”
这话不算太绝对,毕竟自己本身就是执念的产物,邢禾也未必真的就能乖乖地忘掉一切。
但1号也没把这句担忧说出口,她清楚清孟对邢禾的感情,最好还是不要让对方知道有这种可能性的好。
清孟目光翻涌,最后只是说了一句。
“好。”
1号点了点头:“那我们开始吧。”
“等一下。”
清孟突然开口,1号有些意外。
“怎么了?”
她本以为清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但对方却问了一句实在无关紧要的话。
“你真的没有名字吗?”
1号哭笑不得:“真的没有。”
清孟却认真地看着她:“那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1号愣了一下,名字承担的情感与念想实在太多,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作为人类的专属物存在的。
她只当自己是一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异类游魂,所以只是用1号当作代称就足够了。
可如今清孟却说要给她取一个名字。
“都到这种时候了,没有必要……”
清孟的嘴角浅浅勾起:“你不是我唯一的亲人吗?”
她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色,如同珍珠一般很好看,而在这一瞬间仿佛又焕发出了尤为鲜亮的光彩。
1号不自觉地被感染,答应了对方的提议:“那……我和你一个姓就好。”
同一个姓,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那你就叫清云吧。”
云起,无处不存在,云散,自由无拘束。
“还不错……”
堂堂四十岁的成年女性,清云却在这时有些难为情了。
她浅咳了一声:“还要再看看邢禾吗?”
这次,清孟没有再回头。
“不了。”
清云点了点头:“好,那我开始了。”
下一秒,一股奇妙的波动以这个小小的实验室为中心扩散开,将整个安置点都覆盖在内,然后再迅速地延伸扩大,直至世界的尽头。
万物都突然停滞了下来,不管是逃命的人,还是奔腾的水,都定格在原地。
少了哭嚎喧闹,空气便显得分外寂静了。
但这幅诡异的画面当中,还有着一件更为奇特的事情。
那就是有一个人,还在移动。
“这倒霉女主竟然走了这条路,系统,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系统的语气有些无奈:“宿主,这是女主自己选择的,我也没办法阻止啊!”
“我好不容易找了个老婆,她要是不记得我了怎么办?”
系统冷漠道:“宿主,别忘了祁予可是女主角的官配,你才是外来者。”
阮溪有些心虚:“那又怎么样?女主角本来也不喜欢她,我不管,反正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奖励。”
如果系统有表情的话,此刻它应该是大为震惊的:“你的任务完成了?”
阮溪理直气壮道:“我的任务是挽救这本小说不让它烂尾,又不是非得把两个女主角凑一对,你就说现在结局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吧?”
系统有些迟疑:“是……吧?”
阮溪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那好,给我发奖励,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系统一言难尽道:“你不觉得你要的太多了吗?”
“你就说你给不给吧。”阮溪活脱脱一个泼皮无赖。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我去申请,不保证。”
“好哦,相信你~”
似乎不知不觉间换了一副天地。
听觉比视觉更先苏醒。
一阵激昂动听的音乐由远而近,邢禾莫名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
好像是——婚礼进行曲。
邢禾缓缓睁开眼,面前是个装潢精致的礼堂,身边坐了不少身穿正装和礼服的人,似乎是在举行婚礼,而她身上也穿着一套制式特殊的深黑色制服。
暗色的袖扣,洁白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走线精致明显看得出纯手工打造的外套。
邢禾不喜欢这种华贵而不具实用性的衣服,衣柜当中也很少备,但对于这一套她却算不上陌生。
这是前世担任城防军总指挥时,她经常穿着的制服。
前世?
邢禾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裸露在外的皮肤依然是不健康的惨白色。
不过腹部的洞口已经愈合了,心口上方那道穿锁骨而过的贯穿伤和脖颈处的伤口也已经恢复如初。
记忆碎片一闪而过,然后留下的又是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邢禾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邢指,想什么呢?”
一道女声从旁边传来。
邢禾转头看向一旁,即便对这人并不感到熟悉,她的脑海中也第一时间浮现出了对方的身份。
她的副官,白璐。
此刻白璐正看向她,眼中带着些许担忧。
邢禾这才注意到,她手中正在倒水的杯子已经盛满溢出来了。
她连忙将其放归原位。
“没什么。”
白璐提醒道:“婚礼快要开始了。”
邢禾点了点头:“好。”
庄重的婚礼进行曲响起,在回过神时,身穿婚纱的女子和一个身穿西装的女人已经从红毯上走过了。
不是一男一女,邢禾有些意外。
不过更为奇异的是,看着那个身穿婚纱的背影,她的心中竟莫名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
这人她认识吗?
邢禾注视着新娘的背影,等待着一睹她的容颜。
可当音乐声渐弱,穿着婚纱的人转过身来,那张脸却突然变得雾蒙蒙的,让人看不清晰。
邢禾揉了揉眼睛,依然没有什么改观。
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副官:“白璐,新娘是谁?”
白璐回答:“祁总没有对外透露新娘的姓名,不过,听说是个有名的研究员。”
邢禾皱了皱眉,有些不知所云。
毫无预兆地,心口突然有一股钝痛传来。
她伸手捂住胸口,可那股疼痛感却愈演愈烈,似乎有什么东西将整颗心脏狠狠剖开了一样。
邢禾的四肢逐渐变得麻痹,她想开口呼救,可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能浑身绵软无力地倒了下去。
入眼是灯火通明的礼堂,有些刺眼,邢禾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那股剧烈的疼痛依然存在,就连手心也被温热的液体浸透了,黏黏糊糊的不甚舒服。
眼前却是灰蒙蒙一片的天空了。
这是哪里?
耳旁的喧闹与嘈杂回答了这个问题。
“丧尸王死了!”
“我们真的胜利了!”
“人类可以活下去了!”
丧尸王?说的是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