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曲稍歇，三分钟后，一支新的舞曲奏响了第一个音符。
旋转的舞步中，池昼带着夏野转过狂欢的人群，从边缘悄无声息的溜走，回到了属于他们的沙发。
他们的朋友已经去跳舞了，林恪知向来不愿意错过这些热闹的活动，只在茶几上留下了一张字条，上书“开场舞不错嘛，下次有舞会叫你们”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邀请。
“感觉怎么样？”池昼递给他一杯温水。
“还好，”夏野言简意赅的回答，他握着杯子，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半秒钟后，夏野诚实的说，“我想喝点酒。”
少见的要求，但在这种情况下显然非常合适。
池昼低笑了一声，招手叫来侍者，对他耳语一番，不过五分钟，侍者已经端来托盘，池昼从中挑了杯度数不高的白葡萄酒，递给夏野。
“平时很少见你喝酒，”池昼看着他，“上次跟你一起喝酒，还是特别行动部的庆功宴。”
白葡萄酒甜中带涩，相较于其他酒类温和许多，夏野抿了一口，清甜的酒液便顺着喉咙一路向下，带来一丝奇异的感觉。
“这个很好喝。”
被宴会厅里狂欢的氛围感染，夏野的话变得比平时稍微多一点。
他晃着高脚杯中的酒液，点评道：“比上次那种好喝，那种太呛人。”
池昼摊开双手，表现得十分无辜：“是你擅自喝了我的威士忌，那本来就不是为你点的。”
“是吗？”夏野多喝过几口，白葡萄酒中的涩意便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清澈的甜意，“原来你不想跟我喝酒。”
这话语调跟刚刚不同，多出一点迷迷糊糊的软调。
再一看他的酒杯，刚刚还剩大半杯的白葡萄酒已经只剩浅浅一层底。
“喝得太快了，”池昼伸出手，试图从他手中取走酒杯，“这样喝容易醉。”
“有什么关系？”夏野一把打掉他的手，顺便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喝醉了更好，不用看精神体跳舞。”
池昼忍住笑意，循循善诱：“这么不想看精神体跳舞？”
“嗯，”夏野点头，酒精短暂的消融了他的理智，“太蠢了。”
他将酒杯递给侍者，示意他再来一杯。
“你还没看见，为什么这么说？”池昼问道，“万一很有趣呢？”
夏野一抬下巴：“电视上不是在放么？”
池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或许是为了炒热气氛，沙发休息区的公共电视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起了往届匹配交流会的录像，现在正好播放到精神体跳舞的环节。
领头的俨然就是林恪知的精神体，半透明的梅花鹿头顶上戴着花环，灵动的大眼睛一闪一闪，摇摇摆摆的跳着交流会经典舞曲《我们小猫最聪明》。
夏野正抿着唇，凝视着那只梅花鹿，看上去好像没什么表情，但池昼觉得，他的内心可能正在经历一些惊涛骇浪。
“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池昼试图让他接受这个设定，“你的小雪貂跳起来肯定比这更可爱。”
池昼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缓缓划了个十字。
他知道试图诱哄夏野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不是一个好的恋人该有的想法。
但是……
小雪貂跳《乖乖宝贝真可爱》和《我们小猫最聪明》，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它不会去跳，”夏野硬邦邦的说，“今天倒霉的会是雪豹。”
说罢，他端起酒杯，将甜甜的白葡萄酒一饮而尽，大有一种冷血杀/手的味道。
池昼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夏野对他怒目而视，大有说不出个合理的原因今晚就把他一起杀了的感觉。
“没什么，”池昼顺手将他揽入怀中，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太可爱了。”
夏野：“？”
他正想招手，叫侍者给他再来一杯，酒杯已经被池昼取走了。
“差不多了，”池昼说，“再喝你要醉了。”
“我很清醒。”夏野反驳。
“能说出这种话就不太清醒。”池昼低下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别像抱猫一样抱着我。”
夏野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成功的把抱枕挣扎到了地上去，他盯着那只抱枕看了几秒，最后别开了脸，装作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
池昼想笑，又怕把他惹炸毛，硬生生的忍住了。
他的恋人平时很理智，不知是否是一种代偿，酒精的作用在夏野身上表现得分外明显。
包括但不限于平时清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和微微泛起红晕的脸颊，更多的是变得有点软糯的语调和不太协调的动作。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池昼点头，“没把你当猫。”
说罢，池昼将他圈在怀中，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像是抱猫一样抱着他。
-
几支舞曲结束，宴会厅里的音乐愈发欢快。
热烈的气氛中，主持人拿着话筒站上舞台，对宴会厅中的人们拍了拍手掌：“女士们，先生们，欢乐的舞会已经到达尾声，接下来，让我们迎来最值得期待的环节！”
刚刚还在各找各的乐子的人们齐齐停了下来，跟着他的声音大声喊道：“精神体交流会！”
突如其来的大喊吓了夏野一跳，酒精带来的那点昏昏欲睡顿时消失无踪，而大脑却还是迷迷糊糊的。
他茫然的看了一圈周围的人，问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激动？”
池昼看着他有点迷糊的样子，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的唇角，温柔的回答：“因为马上就到精神体交流会了。”
“嗯……”夏野似懂非懂的点头，“大家都这么想看精神体跳舞？”
很显然，他难以理解眼前的情况。
“是的，”池昼一本正经的说，“据说这是匹配交流会上最受欢迎的环节。”
乐队悄然退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堆小孩，蹬蹬蹬的冲上乐队舞台，手拉手排排站好。
“欢迎我们今天的嘉宾，小天使合唱团！”主持人朗声说道，“给我们带来一首《乖乖宝贝真可爱》！”
舞台上的幼崽们齐刷刷的吸了一口气，鼓起了脸颊，小胖手朝着台下挥舞了两下，一副正在读进度条，准备开始表演的模样。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小天使合唱团嘴巴一瘪，唱出了第一句：“啊~可爱的宝贝们~不要害怕人类~”
夏野：“……这到底是什么歌。”
“是哨兵和向导觉醒的第一年，由联盟著名作曲家为精神体们谱写的名曲《乖乖宝贝真可爱》，”池昼解释道，“你确定要让雪豹来跳吗？”
言外之意，小雪貂好像更适合这首歌。
夏野缓缓点头：“是的。”
池昼“嗯”了一声，笑意温柔：“但你看起来有点醉。”
“非常，”夏野这次倒是很诚实，“有点想睡觉了。”
“很快就可以回家了，”池昼说，“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可以靠在我身上。”
“不，”夏野摇头，“我要看你的精神体跳舞。”
舞台上，小天使合唱团已经唱到了第二段：“小宝贝们~加入我们~一起舞蹈~你们是最可爱的小宝贝~”
舞台下，精神体们一个接一个出现，跟着节拍摇头摆尾，其中以林恪知的梅花鹿最为显眼。
今年的梅花鹿分外招摇，不仅是因为头上戴着漂亮的彩色花环，更是因为它的身侧有一只……北极熊。
超A.级哨兵精神体充沛，北极熊皮毛雪白，油光水滑，站在灵巧的梅花鹿身边，好像是一堵墙。
这堵墙执着的挡住了所有的精神体，不让它们接近梅花鹿，在梅花鹿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空心圆。
夏野品味了一番这幅奇景，点评道：“不得不说，这个活动还是挺有意思的。”
池昼点头赞同：“我就说吧。”
夏野抬眼看着他：“你的呢？”
池昼与他对视，眼中满是笑意：“你想看？”
夏野：“嗯。”
池昼只是笑，却一直没有说话，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夏野：“那你的呢？”
“在睡觉，”夏野没什么底气的说，“不能让我先看看吗？”
“当然可以，”池昼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他的后背，“但它需要一个搭档，你看，所有人的精神体都有搭档。”
夏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北极熊现在更过分了，正绕着梅花鹿跳舞，张牙舞爪的模样与其说是在求偶，不如说是在恐吓。
夏野：“……”
再看看它们的主人，倒是非常淡定，林恪知坐在舞台边缘，正在使劲为自己的精神体鼓掌，何术之靠在他身上，一副没长骨头的模样。
“别看别人了，”池昼忽然低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看我。”
“嗯？”
夏野收回视线，正好与他对视，撞进一双温柔而深沉的眼。
“你不是想看龙吗？”
顺着他的话音，宴会厅里卷起了一阵烈风。
“看吧。”
纯黑龙的龙从天而降，鳞片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躯体修长而优美，如同古老神话中威严的神明。
整个宴会厅安静了下来，绝对的等级压制中，刚刚还疯成一片的精神体们都停下了动作，齐齐抬起头，仰望着半空中的黑龙。
黑龙穿过人群，在夏野面前缓缓降落，低下高傲的头颅。
“它真的很喜欢你，夏野。”
黑龙的主人，他的爱人低声说：
“我也很喜欢你。”
夏野被他的声线蛊惑，伸手触摸了黑龙，温柔的抚过它的犄角。
下一秒，威严的神明头顶上，出现了……一只耀武扬威的小雪貂。
小雪貂冲出精神领域的第一秒，就朝着夏野呲出了一口大牙，笑得非常欠揍，仿佛是在嘲笑他被酒精摄了魂，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让它钻了空子。
夏野和小雪貂大眼瞪小眼三秒钟后，选择了转头质问池昼：“你故意的吧？”
池昼无辜得非常真诚：“怎么会呢？”
这是实话。没有人能控制一名SSS级向导的精神体，即使是池昼亦是如此。
夏野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谓的质问也不过是一句破罐子破摔的撒娇。
小雪貂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已经乐疯了。
它坐在黑龙的头顶，朝着人群伸出小爪子，愉快的挥了挥手。
为了今天的亮相，小雪貂最近特意收拾了自己的皮毛，力求一旦有机会出场，必定要惊艳全场。
此时，它的小爪子上，白色的绒毛修剪得整整齐齐，露出只有家养小动物才有的粉嫩肉垫，软乎乎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想戳一下。
人群之中，显然有人已经被它可爱疯了。
“天啊这是什么？一只小雪貂？看起来好白好软好可爱！！！”
“它看起来好像雪团子，等一下，这只小雪貂怎么好像在发光？这是治愈系吧？”
“联盟有过治愈系精神体吗？这是联盟唯一的治愈系吧？这是谁的精神体？”
小雪貂对大家震惊的眼神适应良好，其实，它早就想过自己要怎么亮相啦！
在这种场合，嗯，虽然比不上在战场上威风凛凛，但是也还不错嘛，看看大家看它的眼神，多么震撼，多么崇拜，多么的喜欢它！
“好可爱，能让我摸一把吗？”有人按捺不住，朝小雪貂伸出魔爪，却被黑龙一个甩尾，扑了一脸灰尘。
小雪貂一直对自己在战场上只能做影子选手耿耿于怀，可现在看着大家逐渐有点变态的笑容，忽然又理解了什么……
人类对毛绒动物的爱，真的好怪！
小雪貂抬起小爪子，吧唧一声捂住脸，认定自己只要不让这些人类看见，就不会有人想把它当毛绒玩具。
然而，看见小雪貂的动作，人群里甚至忽然响起里几声嘿嘿怪笑。
穿着洁白长裙，看起来漂亮得像是青春电影校花一般的女生，被黑龙扑了一脸灰尘都在所不惜，固执的朝着小雪貂伸手：“嘿嘿，小雪貂，这么可爱是要被姨姨亲死的！”
小雪貂瞳孔地震，人类好可怕！
它哐当一下把脑袋埋进肚皮，整个貂顿时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
夏野：“……
看起来更不聪明了。
好在主持人及时解围，咳咳了两声，说：“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进入下一首歌《我们小猫最聪明》！
小天使合唱团的幼崽们听见主持人发话，纷纷抬起了小手，在脸颊边比划出两只猫爪，奶声奶气的开唱：“喵～喵～喵～我们是快乐的小猫～
舞台下的精神体们还没反应过来，黑龙头顶上的小雪貂已经闻声而动，缓缓抬起了爪子，放在自己的脸颊旁边，摇摇摆摆的比划了起来。
喵～喵～喵～我是快乐的小猫～
小雪貂完全没觉得这首歌有什么不对，只是天然对这种欢快的音调没什么抵抗能力，一边愉快的摇晃，一边看着其他精神体。
在小雪貂的带动下，精神体们逐渐找回了节拍，开始愉快的摇摆。
北极熊举着两只巨大的爪爪，在梅花鹿的头上比划出两只猫耳。
小雪貂有样学样，努力伸开两只小爪爪，想给黑龙也安上两只猫耳。
无奈它小小一只，两只小爪爪伸得老长，也够不到黑龙的畸角。
黑龙在节拍里愉快的摆着尾巴，偶尔抬一抬脑袋，跟小雪貂玩一个飞飞，看起来非常开心。
“你看，它们相处得多好。
池昼语带笑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相机，对准了黑龙和小雪貂，还不忘征求夏野的意见：
“不介意我拍几张吧？
“介意。
夏野回答。
舞池里已经成里欢乐的海洋，小雪貂抱着黑龙的一只角，顺着音乐的节奏欢快飞飞，整只貂都洋溢着喜悦。
这样的场景，要是让池昼拍下来了，他一定会洗成照片，装在玻璃相框里，然后挂在客厅的正中央。
一想到以后每次去池昼家，他都要看见这幅画面，夏野简直头皮发麻。
“真的不拍吗？
池昼的语气非常遗憾，手上拿着相机，像是手痒一般比划。
“我之前问了一下，主办方提供的录像角度都不怎么好看，这么可爱的画面，还是自己拍比较保险，不过……实在不行的话，从录像里截图也可以。
“等等，夏野敏锐的听懂了那个‘不过’的意思，“你是说，这玩意会有录像？
池昼点头：“是的。
夏野放弃了抵抗，说道：“那你拍吧。
池昼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就像是参加学校运动会的家长，兴致勃勃的举起了相机，对准了舞池正中央的黑龙和小雪貂。
小雪貂十分有镜头感转过身，睁大眼睛，给池昼来了个wink。
夏野：“……
这家伙真是，在一些完全没有必要的地方非常来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