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假画被汤鸣送给了许苑。
汤显宗说人跑了,找不到了,随他处置。
都不是汤鸣说,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人白敬可以一句话把他堵的什么都说不出来,汤显宗拍马屁还拍到马蹄子上。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升不上去了吗?
真不是时运问题,就这智商,升上去就是个死。
位置就在那儿,谁都能坐,但有的人能震住,有的人就震不住。
根本没那个命。
还想往上爬,想屎吃吧他。
汤鸣愤愤的想着,还让他丢了那么大一个人,简直了。
“好,就这么挂吧,不歪了。”
许苑仔细瞅瞅挂在墙上的画:“真漂亮啊,这是你哪儿弄来的?叫什么名字?”
汤鸣看了一眼,叹口气。
真画八位数,赝品六位数,能不漂亮吗。
他转身瘫到沙发上,拿起桌子上的龙眼开始剥,头也不抬地说:“《沙雕》。”
“《沙雕》?”许苑看着眼前的墨色山水图,莫名其妙。
“沙雕。”汤鸣将龙眼扔嘴里:“一种罕见的动物。”
“这,没动物啊。”许苑揉揉眼。
“以前有,跑生活里来了,好了好了,快去做饭吧啊,我都要饿死了。”
一 听这个许苑就来气:“饿饿饿,天天就知道饿,饭一天没少吃,心智一天没涨,汤鸣,你今年都28了,28啊,什么概念啊,啊,你到底有没有把终身大事放心上?人家像你这年龄都该结的结,该生的生了,不是妈说你,我哪怕不催你赶快结婚,你倒是领家里个人让我见见啊,你这老光棍多光荣?”
何况还是个Beta。
“哎呦喂。”汤鸣拿靠枕捂住自己的脸:“我的妈啊,您能不唠叨了吗。”
“唠叨?我唠叨?嫌我唠叨?”许苑一听这话,干脆坐到他身边:“不想我唠叨你怎么不争点气?让我省点儿心?汤鸣,你虚岁就29了,你知道29什么概念吗,转眼你就30,35了,怎么,你以为35很吃香呢?你知不知道人家怎么看你啊,啊,你们公司的人怎么看你啊,到时候全公司就你自己单身,人会怎么想啊?指不定以为你有生理缺陷。”
随口一句话像是彻底点醒了许苑,她一把抓住汤鸣的胳膊,给汤鸣吓一跳。
“鸣儿,你和妈说,你是不是,啊?真的,啊,那啥,是不是真的那啥,你给妈说说,孩子,妈给你说,妈没有要求真的,咱要真有那什么问题,二婚的咱也能要,有孩子的咱也不拒,不对,有孩子最好,有孩子最好,这没什么,真的,咱不霍霍人大姑娘。”
汤鸣叹了口气,真想去撞死。
许苑一看他这要死不死的模样,心里更急了:“你说话啊倒是,你憋着哪能行啊,这事儿得尽早解决啊,是不是大学毕业那四年累坏身子了?还能补回来吗?听说中医能治,妈找找人,咱去看看好吗?要不咱先去医院做个检查……”
汤鸣将抱枕扔一旁,烦躁的抓抓头发,哀嚎道:“啊啊啊啊,妈妈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您放心成吗,您儿子没事儿,绝对没事儿,一定会给您带回来个姑娘的,真的。”
许苑皱着眉,握着手,定定的看着汤鸣,眼眶突然湿润了。
她静默几秒,什么都没说,站起身去厨房了。
汤鸣又拿抱枕遮着脸。
看来以后得少往这儿跑,这嘴跟机关枪似的,谁能抗住。
许苑将土豆洗净,放在案板上,突然掉下一颗泪。
她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的擦干净。
切土豆的时候目光却看向窗外。
这一片是老城区,小区都有些年头了。
房子后围了一圈白墙,墙后有一棵杨树。
不知道是谁种在这儿的,看起来年头不小了,树身粗壮笔直,有五层楼那么高。
站在厨房正好能看到它飘零的叶。
冬天的时候,光秃秃的,跟没穿衣服似的,被积雪覆盖住时,像套了亮盈盈又很厚重的大棉袄。
许苑每天在这里做饭,一年四季,春夏秋冬。
她怕。
她怕汤鸣会像这棵树,总是孤零零一个人。
她怕她离开后,没有人问他夏天热不热,冬天冷不冷。
不会让他少吸点烟,少喝点酒,少熬点夜,多吃蔬菜和水果。
她怕他站到大街上茫然无措,连想打个电话诉苦都没人听。
没有哪个母亲愿意唠叨自己的孩子。
她们也清楚这样很讨人嫌。
但是孩子都大了,工作忙,想起来就打个电话,见一面不容易。
不逮着这机会苦口婆心的劝,还能怎么办?
电话里他们会听吗?
一句回头再说,现在很忙,就把电话挂了。
谁都能知道那是一句敷衍,父母难道听不出来吗?
但是他们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可以,她也觉得这样挺好,母子相依为命。
但她早晚会先一步离开汤鸣,那个时候汤鸣该怎么办?
没有人陪在他身边,擦干他的眼泪,或者拥抱他。
人的感情必须是分散的。
就像栖息在树上的鸟儿。
一棵树倒了,还能寻找下一棵,永远有家,永远不怕,不会受风吹雨打。
把感情完全寄托到一个人身上,树只是倒了,却是鸟生命的终点。
就像。
就像Omega。
不会有人理解鸟的处境。
就算是树,它站的高,看的远,甚至从未留意过自己肩上曾站着一只鸟。
就像Alpha。
指尖传来疼痛,鲜血浸染土豆,像在案板上开了一朵花。
以前她切到手,会惊呼一声,赶快喊汤显宗,然后撒娇着说好疼呀,不想做了。
汤显宗会宠溺的问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弯腰把她抱到沙发上,自己系上围裙去做饭。
许苑将手指放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把染血的土豆扔进垃圾桶,换个案板继续切。
找爱人的目的,是希望被爱。
哪怕是Beta。
汤鸣闲得无聊,打开手机,刷朋友圈。
恰好看到李冉分享到朋友圈的文章。
标题叫《震惊!Omega将迎来史无前例的最大危机》。
什么玩意儿。
真奇怪,李冉跟他妈似的,天天看这种营销号发的文章,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内容破玩意儿没有的标题党。
汤鸣的手指想向上滑,却不小心点开了。
眼比手反应的快,直接看到了最中间加粗的红色字体。
抑制剂的价格又涨了。
现在已经450元一支了。
汤鸣愣了。
这涨的也太夸张了吧?
《护O条例》颁发到现在,连一个月都没到,从50元涨到300元。
距离上次李冉跟他抱怨,到现在,撑死两个星期,从300元涨到450元。
这价格跟喝血似的,这不是要逼死大部分普通Omega吗?
看来这次误会了,不是标题党了。
就这烧钱的速度,别说Omega的巨大危机了,他一个Beta都感觉冷汗直下。
这政府都不管管的?
再涨下去可就没活路了,难免不引起暴动。
汤鸣滑到最后,看到文章的解析。
五十年前改革后,大部分企业都看中了抑制剂这块儿肥肉。
但背后有大资本操控,导致抑制剂的售价最低时被压到10元一支。
可根据当时的制造条件,一支抑制剂的成本需要20元。
也就是说,这些资本家,活生生赔本卖,将许多企业愣生生拖垮了。
扛下来的企业,近些年才慢慢回转。
但值得一提的是,如今风头正盛,被万千网友唾骂的GKH生物集团,并不是当年那神秘的资本家。
“汤鸣。”许苑将菜从饭桌上端出来:“吃饭了。”
汤鸣应了一声,关掉手机,站起身朝餐桌走去。
商界,瞬息万变。
“有很多人从商啊,只有一种思路,就是在交换上做些手脚。”
八十层的总统套房里,黄亚彦端着红酒杯摇了摇,笑道:“东西这个词的来源,是从东,到西。也就是说,最开始的,这种营生,是买卖,是跑路,是把东边的东西,卖到西边,诶,把西边的东西卖到东边,这叫什么呢,这叫商机。”
“于是很多人呢,就想,我手里有什么,他手里有什么,我怎么卖,他怎么卖,我卖多少钱,他卖多少钱,我怎么悄悄的提高价格,我怎么卖的比他贵,就想些有的没的,比如包装,更好看,比如态度,更尊敬,我和他们有什么不同,我比他们,真诚。”
他坐到椅子上,看着站在落地窗前男人高大的背影,笑:“但其实,真正的商圈是什么,是蚕食,吃的不是那些无辜老百姓,是同类。如果没有同类,那这个世界该会多么的美好,但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因为没有竞争,就像一潭死水,活不了,动不了,这就是坏死的,没用的,经济,一定得是流通的,是兜兜转转的一个圈儿,不停歇的,这是社会运转的规律,否则这个世界就毁灭了,我相信您也是这样认为的,否则不会想要与我合作呀,对不对。”
他看着男人动作缓慢的将酒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大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姐姐曾告诉他一句话,一个男人能不能掌权,就看他的手够不够大,够不够稳,够不够狠。
长了一双漂亮手的男人,一定不是善茬。
“汇率嘛,我们各退一步,平摊,怎么样,哎呀,白敬先生,让几个点嘛。”
黄亚彦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开拓市场。
他这些天收集了许多信息,越深入调查越产生浓厚的兴趣,他已经等不及了,迫不及待了。
因此放下身段,主动来找人了。
白敬转过身,镜片在瞬间如一道冰冷刺骨的剑,散发着彻骨的寒芒。
“一分不让。”
他声音很轻,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清冷极了。
“能谈,留;不能,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