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汤鸣懒洋洋的靠着机车,看着小沈搀着白敬。
他这次应该是真喝晕了。
依旧是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妥帖名贵的黑西装。
戴着无框眼镜,垂着头。
但他高挑的身材和气质,不是低着头就能掩盖的。
还有那俊美的侧颜。
小沈对他说了些什么,然后小跑去往地下停车场的方向。
汤鸣看到白敬拿出手机,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然后僵硬的拨了拨,随后放在耳边。
汤鸣的手机震动了。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贪官二字,又抬眼看看白敬,摁了接听。
电话却在瞬间挂了。
白敬一句话都没说,挂的干脆利落。
他抬头找了找,似乎找月亮。
没找到。
又低下头。
手垂在身侧,手里握着手机。
然后他缓缓蹲下,抱着自己的膝盖。
像只找不到家的大狗狗,可怜的要命。
汤鸣感觉有些神奇。
白敬蹲在那儿,他就站在他身后。
他不走,他也不走。
他妈的白敬是喝晕了,他是中邪了吗?!
小沈把车开过来了。
汤鸣看着白敬坐上车,自己也跨上机车。
忽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一闪而过。
小沈不是说不知道他在哪儿吗?!
白敬为什么给他打电话?!
操了,他该不会要回聚海吧?!
这个可怕的想法一旦冒出来,汤鸣就淡定不下来了。
他戴上头盔,速度加到底,扬长而去。
两 点二十三分,汤鸣连睡衣都来不及换,漱漱口脱了衣服就躺进被窝。
不能,不能在被包养期间,让白敬抓住一点把柄,那他就理亏了!
大概五分钟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卧室门被打开了。
汤鸣感觉有人走到了他身边,却迟迟没动。
冷冽的寒意扑面而来,还有重重的酒气。
他是不是看到自己了?或者知道自己在装睡?他在等自己开口?他在磨他的意志力?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汤鸣脑海里疯狂旋转,忽然,他感到更重的酒气。
汤鸣的大脑瞬间就空白了。
他敢肯定,百分之百肯定,白敬这逼正盯着他看。
豁出去了!
汤鸣正想一跃而起,忽然感到自己的额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他僵住了。
那人也没发现。
向下吻他的眼皮,鼻尖,最后轻轻触碰他的唇。
一 触即离,快的仿佛汤鸣的错觉。
随后一双大手替他掖了掖被子。
再然后,那种压迫感消失了。
白敬走了。
汤鸣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他下意识伸手摸摸自己的唇。
手都是抖的。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对他?
汤鸣抱着被子,将自己缩起来,只露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如果白敬在这儿,肯定会揉他的头,亲吻他的发顶。
汤鸣闭上眼,深深吸口气,鼻尖却似乎萦绕着独属于白敬的味道。
白敬这些天一直在忙抑制剂的事。
他把黄亚彦引荐给了唐清元,黄亚彦也聪明,没有说他们之间的事,只是连哄带骗带唐清元加入。
唐清元当时问他:“白敬先生,请问您怎么看?”
白敬冲他笑笑,用他的话回他:“在其位谋其政。”
想做什么,就争取,有门槛,就跨过。
隔着门指点江山,是愚者。
唐清元答应了。
剩下的事情和白敬关系不大。
但他得和黄亚彦同几个外国生产商喝酒。
已经连续喝几天了。
其实这种感觉也挺好。
起码不用面对汤鸣。
他不想一见到他,就听他质问自己:你要包养我多长时间?什么时候让我走?
白敬对很多事都有答案。
但对这两个问题没有。
他的大脑好像一碰到这方面,就陷入了死区。
根本不会活动。
是因为之前的病吗?
他以为自己已经好了。
也可能是他以为。
白敬自嘲的笑笑。
小沈观察着他的神情:“老板,还去情湾吗?”
白敬低低的嗯一声。
从欲都出来后,来聚海偷偷亲一下汤鸣,再去情湾,是他这些天的行程。
他订的是第一次见到汤鸣的那间房。
前台小姐提醒他:“先生,顶级娱乐房娱乐性更大些,或者您可以看看更好的选择。”
白敬没有看。
他知道那间房是用来玩的。
比他以往的居住条件差的太多。
但他没有换。
他只是偶尔会站在台球桌边,好像在发呆,又好像在回忆。
特别是喝过酒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只是惯例每天往那儿站一会儿。
然后再去睡觉。
他也不想亲汤鸣。
因为这样很没有出息。
但是他控制不住。
他每次从欲都出来,都会陷入一种迷茫的状态。
汤鸣不是在聚海吗。
聚海不是自己的家吗。
他为什么回不去?
他回去了。
在很晚的时候回去。
汤鸣已经睡着了。
每天晚上都能看到他不同的姿势,还踢被子。
他轻轻亲他,他没有发现。
只有睡着,他不会问那些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其实从游乐园回来那天晚上,他也回聚海了。
他让小沈买了精致的花盆和专业的栽培工具,把汤鸣送他的那朵玫瑰花种了起来。
本来他想拿玻璃罐把它罩起来。
但小沈说:“老板,无论多好看的花,只要从枝干上摘下来,就会枯萎,拿玻璃罩起来是没有用的。”
他说:“不如,我们把它种下来吧,指不定能活。”
于是他就把它种下来了。
却好像没有成活的迹象。
他隐约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和爷爷说:“我可以拥有一件礼物吗?”
白贯中当时的回答是一巴掌扇到他脸上,质问他:“你配吗?!”
后来他偷偷攒些钱,想给自己买心仪已久的玩具。
钱却被同班同学抢走。
他哭着找奶奶。
阮太太正在打麻将,微笑着告诉他:“那你就去抢回来啊,光哭有什么用。”
是汤鸣让他知道,原来礼物是可以不用做任何事情,就能得到的。
哪怕只是一朵玫瑰花。
哪怕只是被随手买下。
哪怕只是千万朵中的其中一朵。
但这是他的。
对于白敬来说,什么极大的感动和快乐已经不现实了。
因为已经过了去游乐园就会微笑,得到礼物就会开心的年纪。
他看到过太多比游乐园还要好玩和震撼的世界,见到过比一朵玫瑰花更加耀眼美丽的事物。
但他觉得自己曾经消失的十几年,似乎有一支画笔,正在一点一点勾勒。
他没有感受到多大的快乐,但他感受到了真实。
好像他拥有了,除白深时的儿子白敬这个身份外,只有白敬才拥有的东西。
“老板,到了。”
白敬微微点头,脚踩在地上的瞬间,小沈抿抿唇,忍不住道:“老板,您和……汤先生……汤先生之前一直问我您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来。”
白敬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嘲讽的笑,他唯一一次朝小沈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他不会问我的。”
小沈知道白敬喝晕了。
因为如果不是喝晕,他不会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无奈与落寞。
小沈有些急了:“老板,汤先生真的问了,真的,我对天发誓,他真的问了!”
汤鸣真的问了,而且问过好几遍。
白敬头也没回的走进情湾,一步都没停留。
他不会信的。
小沈叹口气,坐到驾驶座上,想使劲锤一拳,又收回手。
太贵了,还是算了。
但是他感觉憋屈。
太憋屈了。
太难受了。
他想起他家小朋友最喜欢听的那首歌。
其中有两句歌词,是小沈哪怕跪下祈求上天,也不想发生到白敬和汤鸣身上的。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
得想办法,还得想办法。
结果第二天早上,他刚准备起床去给汤鸣做饭,后者就给他发短信,说不用来了。
汤鸣去接宋雅了。
李冉恰好和他擦肩而过,嘱咐他临走时锁好门。
宋雅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刚醒。
汤鸣走到餐桌前碰碰上面的饭,还是热的,看来是刚做好。
宋雅猫眼儿似的眸子停留在汤鸣身上来回打转,声音还有些酒后的沙哑:“昨晚,你送我回来的?”
汤鸣看向她:“早上好,我叫汤鸣,我给你说两件事,第一,是我送你回来的,刚刚那个女生是我的前同事,她不知道你是汤文远的情人。”
宋雅抱着膀子看他:“第二件事呢。”
汤鸣冲她笑笑:“第二,汤文远昨天问我把你送哪儿了,我说送到我母亲家了,你不要出卖她,否则对你也没好处。”
宋雅嘶了一声,颇为好奇的看着他:“你这个人,还蛮有性格的。”
然后她站起身,伸个懒腰:“放心放心,老娘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而且那姑娘挺好的,给我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喂。”
她凑近汤鸣,碰碰他的胳膊肘:“我说,你有没有把人家追到手?我看了,是个贤妻良母,绝对旺夫,不娶就亏了。”
汤鸣对于她这一自来熟感到神奇:“你先管好你自己吧,赶快吃饭,吃完我把你送到汤文远那儿。”
“呸!”宋雅大骂:“那就是个挨千刀的傻逼!老娘才不去!”
汤鸣:“那你自己打电话和他说。”
宋雅撇嘴,不理他了,去卫生间洗漱。
汤鸣看着桌上新鲜的饭菜发会儿呆。
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白敬,你是不是还欠我一顿饭。”他故意停顿,笑笑:“你准备什么时候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