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鸣从没有这么早起来过,所以他又在车上睡着了。
白敬将车停稳,打开车窗看了看,又将车窗关上,转头看着熟睡中的人。
准确的说是注视。
他觉得汤鸣变了。
变得比以前主动。
他有事。
心事。
就这两天。
不知道他背着自己干什么了。
状态完全不同。
白敬是什么地位,什么脑子,和什么人打交道。
他看汤鸣就好像看几岁的小孩儿。
虽然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但能明确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
他操他那么多次,哪一次不比昨天狠。
操的时候也哭过,不过都是爽哭的。
哪像昨天那样。
恨不得死在他身下。
接吻的时候也带着一股绝决。
好像两个人第二天就见不了面了。
白敬没问是因为他知道问了汤鸣也不一定会说实话。
但这么反常,他要没察觉,那他就是头猪。
汤鸣很纯。
是真的纯。
他的情绪、性格,都是真实的、不加掩饰的。
开心就是开心,会骂脏话。
生气就是生气,会骂更难听的脏话。
害羞的时候脸红耳朵红,连声音都带着撒娇意味,也不敢看他。
是什么惹他不开心了?
他这两天不是一直和自己呆在一起吗?
难道是自己让他不开心了?
白敬轻轻蹙眉,移开视线,看向窗外微亮的天空。
他第一次感到有些迷茫。
因为他在这方面毫无经验。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种情绪意味着什么,代表着什么。
从小到大他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或者格外不同的需要留意。
他活了二十几年,一直都是一个样。
小学的时候一直被欺负。
他明白得变强。
初中没人惹他,他也没什么朋友,倒是收了一堆情书,被白晓天发现,一顿又一顿的胖揍。
从那以后他独来独往,不和任何人打交道。
高中的时候上了最好的私立,里面成群结队,他依然一个人,每天车接车送,依旧不和任何人打交道。
大学,大学他只上了一年。
十八岁成年,阮一涵就动用关系,把他的档案调进编制里了。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阮一涵在他十六岁和他聊完前尘往事后,就布下这局棋了。
她知道白敬早晚会报仇。
所以她借着他的手。
也要报仇。
她要白家难堪。
她要她死后,成为别人嘴里被胁迫的可怜女人,到死才获得清白。
而不是要活着的时候,别人将唾沫吐在她脸上,骂她不要脸的荡妇,恶毒的寡妇。
白晓天算天算地,不会算到她的报复。
阮一涵。
白敬从她身上学到最多的。
是隐忍。
她是一个女人。
一 个Omega。
她比男人弱的多。
但她能在白晓天这种恶魔手底下存活,把他哄的团团转。
还能周旋在几个男人中间,用各种各样的身份,保留自己的面子和尊严。
哪怕他们在背后看不起她,但当面,还得尊称她一声:“阮太太。”
因为后来她手里握着的。
是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武器。
阮一涵一辈子没有孩子。
但从来没有打过抑制剂。
她背后的男人是谁,没有人知道。
但白敬印象最深的,是她穿着一身大红旗袍从黑色的奢华轿车上下来,笑的风华绝代,依偎在旁边高大的男人怀里。
男人举着一把黑伞,淅淅沥沥的雨滴往下落。
他和白敬隔了几百米的距离对视。
白敬看到阮一涵和男人说了什么,男人低头倾听,后再次看向白敬,向他点头,似乎是在打招呼,又似乎是想记住他。
最后白敬看到他腰间别的枪。
阮一涵用身为女性的魅力,去获得自己想要的。
有一次她喝醉了,对白敬说:“他们都说我是他妈的婊子,开玩笑,我过的日子,你让他们来过,一天,就一天,不疯算我输,但我没疯,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我他妈是他妈的婊子。”
她沉默很长时间后笑了:“但男人不就是喜欢他妈的婊子吗?有种别硬啊,别捅进来啊,敬儿,你说是不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诶,不对,你是好东西。”
这就是在白家,唯一一个生存下来的女性。
阮一涵。
但最强的是,哪怕她这辈子都生活在白家,在外人眼里吃香的喝辣的,穿金带银。
她能对白家一点点感情都没有。
就如她说的,她又不姓白。
她又不姓白,白家名誉管她屁事?
她太清楚自己是谁,活的太通透了。
她太聪明。
所以她选择老了以后留的后路是白敬。
她这辈子利用的最后一个男人。
但也不算利用。
适合他们的词是各取所需。
所以他们默契。
他们相安无事。
这就是为什么白晓天死了。
但她没死。
因为白敬留了她一命。
白敬没有在正常的环境下生长,他对情感这方面格外迟钝。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患上了情感冷漠症。
阮一涵说这挺好的,不会为人所困。
她说被情困住的男人,基本上都深情又痴情,很容易被拿捏。
这不符合白敬的性格,会成为他的软肋。
但白敬还是选择治疗了。
他想变得有血有肉一点。
他想知道感情是什么。
他想知道为什么白深时会那么爱一个女人,以至于找了替身。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母亲会因为接受不了真相而点火自焚。
感情真的能毁了一个人吗?
阮一涵说他是疯子,疯的真想让人跟他做爱。
白敬觉得这个比喻很不恰当。
他对女人没兴趣,对乱伦更没兴趣。
他对汤鸣感兴趣。
白敬觉得挺神奇的,他见过很多长得好的人。
但就汤鸣入他的眼。
第一次车震的时候。
白敬这种性格的人,他这么清醒、冷静、自控。
他完全可以强迫自己下车。
他没有。
他不想。
操了汤鸣以后,也没有感到烦躁。
反而是满足。
是一种得到的喜悦。
每次标记他的时候,这种喜悦就会再次出现。
让他身心愉悦。
为什么?
汤鸣似乎一个姿势睡够了,哼唧了一声。
随后缓缓睁开眼,对上白敬探究的目光。
他一愣,摸摸自己的脸:“我……你为什么这么看我?我?流口水了?”
呆萌的很。
白敬勾起嘴角,揉揉他的小脑袋,心底恶意升起,正儿八经:“我舔干净了。”
他喜欢欺负汤鸣。
汤鸣一顿,脸一红,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嘴角,恼羞成怒的踹他:“有病吧你,我靠,真恶心,太恶心了,受不了了!!!”
他根本没办法脑部那个画面。
太JB龌龊了。
白敬微微挑眉,嘴角笑意不减,开门下车。
随后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手下意识挡在车顶处。
汤鸣看着他的手,收回目光,下了车。
他们来到的地方叫江海沙滩。
就是江海省最有名的看海圣地。
汤鸣本想走上沙滩,却被白敬拦住。
他说:“潮。”
汤鸣了然作罢。
大海涨潮不分四季。
微亮的天空下是飘渺的薄雾,像层薄纱,覆盖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若隐若现,模糊了海与天的界限,二者混为一体,水天一色。海水不是湛蓝色的,是深蓝色的,还泛着些深青,恍若上帝的调色盘,像是油画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是深沉的、清冷的、淡然的。
恍若隔世。
海风尤为冷,汤鸣却感受不到。
因为白敬给他裹的很厚,像妈妈奶奶觉得你冷的那种程度。
他转头看站在身边的男人。
白敬的侧脸特别俊美,恍若画出来的,从眉骨到喉结,线条流畅又性感。
他在看向远方。
察觉到汤鸣的视线,白敬没有看他,只是拉着他的手,让他站在自己前面,从后抱着他,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好听:“母亲说她是海的女儿,向往自由,让我不要怪她。我就想来看看。”
他顿了一下:“看看大海有什么吸引人的。”
话落,海与天的分界线缓缓亮了起来,却没有亮多少,是一种极为温和的光,像一点一点爬出来,又像一点一点升上来,更像一点一点凝聚而成,慢慢捏出一个轮廓,圆形的,是太阳。
汤鸣的手抓住了白敬环住他腰的手,笑的肆意:“白敬,不瞒你说,我总觉得旅游很俗、看风景也很俗,在没有来之前,我甚至觉得看海也很俗,但说白了,是因为我是一个很俗的人。我觉得没什么大千世界好看的,但现在我不这样想了,因为我觉得……”
无论多俗,和你在一起就很浪漫。
因为你很浪漫。
他张张嘴,说不出口了。
白敬微微侧脸,在他脸颊处亲了一口。
汤鸣看着逐渐升起的太阳,深吸一口气:“白——”
“有时候天边有黑云,而且云片很厚,太阳升起来,人就不能够看见。”
汤鸣讶异,听着白敬轻缓的说:“然而太阳在黑云背后放射它的光芒,给黑云镶了一道光亮的金边。后来,太阳慢慢透出重围,出现在天空,把一片片云染成了紫色或者红色。这时候,不仅是太阳、云和海水。”
白敬沉默很长时间。
汤鸣静静的等着。
他知道他没说完。
白敬的胳膊收了收,将他搂的更紧。
他说:“连我自己也成了光亮的了。”
白敬用脸颊蹭蹭汤鸣的脸颊。
“谢谢你,陪我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