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河边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来得已经不止黑山和战熊的兽人,城中其他听到信儿的族人也都纷纷跑了出来。
后来的甚至都排不上号干活,即便这样,众人也不想离开。
大家待在岸边,或是看着小崽子们疯闹,或是跟正在敲冰砖的亚兽人聊聊家常。
“你家炕不暖和?对,你是后来的你不知道,火炕烧上几个月,得掏掏灰,不然灰都堵在里头,炕就不热了。什么?不会啊,这有啥,待会儿我去你家一趟,帮你掏一次你就会啦。”
“你家幼崽的伴侣又揣崽了?那可得吃些好的。”
“可不是要吃好的,那可不单单是我幼崽的伴侣,也是我的儿媳夫呢,哈哈!我一早就在山禽棚子那里定了只山凤,听说大祭司揣崽的时候就喝山凤炖的汤哩。”
“对对对,儿媳夫,有你这样的母亲,这时候还愿意帮扶他们,这俩孩子还有你那没出生的小孙孙,可都太有福气啦!”
要是祁白在这儿,一定得十分欣慰,科普了一年多的辈分称呼,终于有了点成效。
而且看出来没有,有了这一层辈分在,兽人们之间原本看起来淡薄的亲属关系,也变得亲密了起来。
不过还是那句话,自己都吃不饱的时候,只能指望集体的力量,哪里有能力去照顾这个帮扶那个,说到底啊,还是现在大家伙的日子都好了,家里能挤出点余粮了。
不过,祁白不在敲冰砖的岸边,他人去哪儿啦?
“一二三,收!”“一二三,收!”
“哇!哇!”
“大祭司哥哥,好多鱼,好多鱼啊!”
“有鱼吃啦!”
只见河面中间,几个大冰窟窿周围无比热闹,黑山人的大渔网又派上了用场。
十几个兽人喊着号子将渔网拉出水面,幼崽们便蹦跳着欢呼雀跃。
好不容易在冰下过了几天安稳生活的鱼虾,还来不及警告同类,那些兽人又来啦,就一网全被捞了上来。
祁白此时就在拉渔网的队伍中,小狼耀跟在爸爸身边,嗷呜一声将跳出渔网的大鱼咬住,笨拙地将比他个头还大的鱼往回拖。
只这一会儿的工夫,小奶团子就挨了大鱼好几尾巴。
要问祁白,你不是来凿冰的吗,怎么半路改捞鱼了?
祁白就得摘下手套,摸一把脸上的冰碴子:是来凿冰的,可架不住这些鱼它们自己往我们眼前送啊!
捕鱼这个事,还真不在祁白和狼泽的计划之中,或者应该说,他们还是低估了族人们干活的效率。
那冰面,先是凿第一层,紧接着又是第二层第三层,再厚的冰面,也能被大家给捅穿了。
河里的鱼在冰面下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出现那么大个通气孔,可不是要成群结队地过来透气。
城西大河里的鱼,虽然没有食人河里的鱼多,也没有食人河里的鱼对兽人热情,可一起扎堆出现,也足够壮观。
黑山族人的一贯宗旨,就是不能浪费一点粮食。
送上门的鱼肉,哪里有放过的道理,大家伙今天就铆足了劲,要给这些无忧无虑的大鱼好好上一课。
一车车拉着冰砖的雪橇车往前行驶,一眼看过去望不到尽头。
可别看这里有这么多冰砖,距离祁白预估的数量还差得远。
祁白算过,要将他们家的六个冰室全部装满,这种长宽一米高半米的大砖块,至少得要三万块,按照大家今天的工作进度,估计也要再凿上两三天才能完工。
这还是因为这是祁白第一年存冰,在数量上保守了许多,要是他们今年试验一次能成功,以后城池每年的存冰量至少得翻上几番。
至于捞上来的鱼,在河边的时候大家就分啦,此时干活的众人每人手里都提着几条大鱼。
小狼耀还记仇大鱼刚刚拿尾巴抽自己,冲着大鱼不停地呲着小牙。
可惜他的对手此时早就变成了冻鱼,没能给他任何反应。
小狼耀鼻尖哼哼两声,似乎在表达对对手的不屑。
冰砖运回城主府,并不能立刻入库,祁白指挥着众人将冰块晾在冰窖外的雪堆上。
晾冰听起来有些怪异,不过祁白还真就干了,其实也不是晾晒,只是要让冰砖在外面再冻上几天,等被修凿的外层完全冻透了,再往冰窖里搬。
趁着这个空当,祁白和狼泽则在院子里面用白开水制冰。
河水虽然干净,但为了吃的更放心,祁白打算用煮沸过的水再做一些冰块。
为此祁白和狼泽提前就做好了准备。
在用木头做好的冰砖模具上放上沸水煮过的兽皮,再将热水倒进兽皮中,放在室外冻上一夜,第二天就能得到一块平整的冰砖。
冰砖的脱模方法也很是简单,用热水绕着模具边缘烫上一圈,冰块就能完整取出。
祁白和狼泽做这个只是顺带着的,毕竟冰室里的情况他们无法控制,也不知道自制的冰砖能不能幸存下来,所以两人只在不干活地时候做上一些,数量也并不是太多。
为了与普通的冰块做区别,祁白还在冰砖的中间扔了几片干花瓣,这样到时候他们一眼便能找到这些处理过的冰块。
在城主府与城西大河往返三天后,祁白和狼泽才组织人口,开始将冰砖挪到冰窖中。
冰窖里的空间并不算大,所以往冰窖搬冰砖这个工作,除了城主府的帮工,狼泽只额外留下了几个人。
冰块一层层往上垒,垒到正中间时再将祁白和狼泽特制的冰块放上,最后再铺上夏末已经准备好的保温干草。
一个冰室的冰砖垒完,在包着兽皮的木门外用黏土砖砌一道厚厚的砖门,然后黄泥密封,到此,一个存冰的冰室才算完成。
这一系列操作下来,整个冰室与室外几乎隔绝,至于开门的问题也不用愁,来年直接把门外的墙面拆了就行。
祁白轻轻跺着脚,嘴里不自觉地发出斯斯的抽气声。
地下没什么光亮,狼泽却一下子听到了自己伴侣小小的声音,还能顺着声音找到祁白的方位:“怎么做我们都明白了,这儿太冷,你快回家去。”
怕祁白不愿意走,狼泽在祁白耳边小声说道:“你不走,他们也不能走。”
祁白看了看冻得直打哆嗦的薮简几个,也明白狼泽说得对,他是黑耀的大祭司,他不带头,其他人就是硬撑也不敢离开。
祁白踮起脚,用脸颊蹭了蹭狼泽的。
不得不说,角兽人的体质确实更抗造,这样冷的冰窖里,狼泽的脸上还能带着一点热乎气。
祁白稍稍放下心,将兽皮手套摘了下来,他这手套是挂脖的,祁白伸胳膊把手套直接套在了狼泽脖子上:“你那副手套要是湿透了,就换一副,也别带着大家在这里硬熬,差不多了就赶紧上来,我去准备一些热茶,你们回来就能吃。”
狼泽一一答应着,只是帽子下的耳朵尖有些红。
伴侣这样亲昵地蹭自己,还是在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狼泽心里美滋滋的。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地窖里太黑,可惜了别人都看不见。
见伴侣解完手套又开始解围巾,狼泽赶紧制止:“这个你戴着,我不用。”
从冰窖到家门口还有一段路,围巾可不能摘下来。
另一边,熊风嘴笨不会说话,但看鼠林的眼神,很明显也是希望自己的伴侣别在这里挨冻。
狐乔也在劝自己伴侣:“后面那几个冰室也就这样了,你快别好奇了,赶紧跟着豹白一起走吧。”
犬南吸吸鼻涕,其实也吸不着鼻涕,鼻涕流下来就冻成冰了,吸也是吸冷空气,有些不情不愿地答应道:“好吧,那你好好看着,要是有什么我没看见的,你回家可得跟我说。”
好奇了小半年,犬南可算知道冰窖到底要怎么用,就算是冷她也有点不想走。
狐乔指着眼睛,赶紧保证道:“知道了,知道了,一眼也不会错开。”
亚兽人们离开,冰窖中的角兽人们明显都松了一口气,干起活来却更有劲儿了。
得赶紧干完活,这样伴侣才不会担心他们呢。
狼泽带着众人回到家时,屋内满是鱼汤的鲜味,在门口都能听到铁锅中咕噜咕噜的冒泡声。
然而大家以为的,正担心他们的伴侣们,却似乎并没有听到开门声。
狼泽在门口脱下外套和靴子,走到客厅,就看到几人正凑头趴在桌子上,叽叽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只狼泽进门的这一会儿工夫,薮简几个的惊呼声就没停过,怪不得没有发现他们回来了。
狼泽悄悄走到祁白身后。
只见宽敞的大茶几上,正从左到右放着许多纸张。
纸张上,各种小动物栩栩如生,有撅着屁股的小白狼,吹着胡子的山羊,拿着尺子的松鼠,拉着板车的黄牛……祁白手下正画着的,是一只咬着竹笋的大熊猫。
鼠林捧着脸,正看得如痴如醉,学院虽然也教大家画画,甚至他自己就是画画很好的兽人,可比起祁白,他们的画一点都拿不出手。
一个亚兽人好奇问道:“大祭司大人,为什么战熊要拿着竹笋,他们不喜欢吃竹笋呢!”
“额……”
祁白用笔挠挠头:顺手了,顺手了,一提到大熊猫,他就忍不住画点竹子。
薮简倒是觉得抱着竹笋的战熊可爱得很,他崇拜地看向祁白:“大祭司大人,您也能画我的兽形吗?”
“行啊,”祁白点头,“只是你的兽形我不太熟悉,这样吧,你变成兽形站在前面,我照着你的样子画。”
“好嘞!哎……咳咳咳……咳咳咳……”
薮简高兴地答应,正要站起身脱掉兽皮衣变成兽形,一下跟站在祁白身后,抱着小狼耀的狼泽对了眼,一句话没说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原本跟小迷弟小迷妹一样围着祁白的众人,终于发现了狼泽,以及站在狼泽身后的一排角兽人。
几个亚兽人帮工赶紧站起来:“我们去看看鱼汤好没好。”
犬南和鼠林有些心虚地往后坐了坐,他们怎么觉得自己伴侣的眼神有些幽怨呢。
可不就是幽怨。
众人预想中,一进屋伴侣便嘘寒问暖的场景根本没有发生,所有人满心满眼都只有祁白。
狐乔心想:得亏啊,得亏祁白是个亚兽人。只用几张纸就能让亚兽人崇拜,祁白要是个角兽人,还不得把亚兽人们迷得团团转,真要那样还有他们什么事。
狼泽面上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宣告地位似的坐在了祁白身旁:“怎么突然想着画画?”
背对着大家的祁白,是真的一点异样都没发现,反而跟献宝似的将画纸递到狼泽面前:“看看,像不像?”
前几天从城西大河回来,看到族人们一张张酣畅的笑脸,祁白就开始琢磨。
凿冰和抓鱼都是体力活,大家却能那么开心,说到底还是因为冬天缺了点有意思的娱乐活动。
而要论冬天的娱乐活动,祁白脑子里可一点都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