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司的加冕仪式盛大空前。
整座兽神之城的兽人,齐齐跪趴在地上,朝着中央神殿的方向叩拜。
木迦头戴骨冕身披神袍,手持代表大神司无上荣耀的骨杖,踏着台阶,一步步登上中央祭坛的顶端。
木迦曾无数次想象过站在这里的场景,他以为达成愿望的自己一定会满心喜悦,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无比享受权力的滋味。
可当他真的站在这里,才发现从最高祭坛上向下望去,没有什么波澜壮阔,没什么瑰丽景色,不过还是熟悉的山林,不过还是熟悉的城池。
只是,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敢挡在他的面前,一切都变得清晰而渺小。
木迦望着豹奚垂下的黑发,似乎,也变得更遥远了……
大神司加冕仪式后,封锁几十天的兽神之城终于撤去了戒严,整座城池再一次恢复生机,为他们拥有了新的大神司而欢庆。
然而圣城山第一层的大神司殿内,气氛却始终紧绷。
上一任大神司离世之前,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处理神殿日常事务,虽然有长久以来的规矩,各殿各司其职倒也没有出现过太大的差错,然而权力滋生欲望,长期放任的后果,便是每一殿多多少少都形成了自己的生存之道。
可以说,木迦接手的就是一个烂摊子,如果大家一起烂下去也就罢了,偏偏木迦不是甘于堕落的性子。
尤其是在他成为大神司,在他成为神殿的主人后,他像是一下子明白了祁白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他第一次意识到,一个统治者看到的不应该只是眼前的奢靡生活。
不过,所谓放权容易收权难,木迦想要重新获得绝对话语权,本就不容易,更不用说,他还要同步推行许多新政。
头发花白的智神司吹胡子瞪眼:“星辰圣宴是祈神大朝会几百年来的传统,怎么能够取消!”
“哎,”身旁的神司赶紧拦住这老头,生怕他把自己气晕过去,“别着急,这不是还在商量吗?”说完求助般往旁边看去。
洛神司翘着手歪头看着自己的指甲,雍神司闭眼靠坐在椅背上,扶神司手指微微弯曲打着拍子,似乎在默唱什么调子……就连临阵背刺,在他们看来完完全全和木迦一个阵营的拽神司,也是一副有人出头,就事不关己的模样。
得了,他还劝什么劝,索性收回手,往椅子上一瘫,随便去吧,反正他又不负责祈神大朝会,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不要以为你是大神司,就能随便破坏规矩!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还在呢!”
没人阻拦,智神司的底气更足了,手中的拐杖在地面敲得铿锵作响。
木迦蹙眉,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男声却从门外传了进来。
“大神司不过是要削减星辰圣宴的开销,什么时候说过要取消星辰圣宴,这难道是智神司自己的想法?”
扶神司敲击的手指顿住,雍神司缓缓睁开眼睛,众人一齐转头看着踱步走进正殿的男人。
听到豹奚的声音,木迦紧锁的眉头倏然松了开来。
“奚神司,你来晚了。”
豹奚躬身行礼:“请大神司责罚。”
“罚就不必了,”木迦道,“奚神司入座吧。”
豹奚坐下,可刚刚的事情却不算完。
智神司伸出有些颤抖地手指,固执地指着豹奚:“你休要胡说,本神司什么时候说过要取消星辰圣宴?”
豹奚眸色沉沉:“星辰圣宴已有几百年历史,星蝶族进入圣城却不过百年时间,智神司认为星辰圣宴与星蝶族同等地位,难道不是有意为之,难道不是想要借着这个由头取消星辰圣宴?”
“你……”
智神司一口气没喘上来,廖神司眼疾手快将人扶着坐下,顺手给他顺了顺气。
其他几人的表情同样不怎么好。
今天一大早进入大神司殿,他们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果然,木迦一开口便是一记重锤。
“星蝶族在中央神殿没有神司席位,他们长时间留在圣城不合规矩,是时候将他们驱逐出去了。”
说是将星蝶人驱逐出去,可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木迦分明是要恢复星蝶人的自由,到时候随意给他们划一块领地,星蝶人便能摆脱现在的尴尬身份。
可真要论起来,木迦说的却一点错都没有。
虽然星蝶人实际上的地位或许连奴隶都不如,可为了保持他们美丽的外表,从来没有人提出要在星蝶人身上烙印奴隶印记,因此严格算下来,他们一直是以普通兽人的身份居住在圣城。
正如木迦所说,兽神之城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入的,如他们这些人说是圣城人,其实也是保卫圣城的力量,因此向来只有十二神司的部族才有资格入住圣城,星蝶全族在这里,确实不符合规矩。
可谈规矩也要看什么时候,他们虽然看不上星蝶兽人,但星蝶兽人从出生到死亡,是一整条利益链,牵扯到利益,谁也不想退让半分。
“奚神司说得轻巧,”洛神司妩媚一笑,“整个大陆的城池都见识过星辰圣宴的美景,以后若是没有了星蝶人,岂不是丢了圣城的颜面?”
除了在十二神司会议上得知结果的一瞬,洛神司再未露出不甘的神情,就像输给木迦的不是她,不得不说,只从她这一份能屈能伸的心性,也怪不得她能走到最后。
豹奚冷声道:“允许那些城池进入圣城,就已经是大神司的恩赐,让他们看什么就看什么,让他们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要敢对大神司,敢对中央神殿不满,尽管让他们提出来,我不介意教教他们什么是规矩。”
智神司和洛神司接连吃瘪,其他人也算品出味来了,豹奚已经站到了大神司那一边。
除了智神司这个确实是为了规矩据理力争的,其他人心中都有不满,这豹奚神司才来中央神殿,他自己没饭吃,怎么却来砸他们的饭碗。
木迦看着众人神情,已经猜出了他们的想法。
“星蝶兽人久居圣城,物资食物消耗无法计算,他们迁出圣城后,需每年向圣城缴纳物资补齐从前的开销。”木迦道,“这部分,就归到神司殿储备中去吧。”
所有人的神情都变了变。
向神殿缴纳物资没什么稀奇,神殿治下的部落和城池,哪个不需要缴纳,可归到神司殿储备中就不一样了,这几乎就是明说,这些物资只分给他们十二个人。
“诸位既然没有异议,那这事就这么定下。”
“大神司大人,”豹奚道,“我愿意接下押送星蝶兽人的任务。”
木迦点头:“交给奚神司定不会出错。”
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木迦和豹奚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已经做了决定。
木迦抬起头,目光落在拽神司身上:“拽神司,听说南面又遭了灾,具体什么情况,你可曾听闻……”
一场会议结束,日头已经偏西。
木迦揉揉眉心:“就按今天说的,都去办吧。”
闻言,所有人同时放松下来。
这位大神司大人可真是不好糊弄,这一番会议下来,他们每个人都无比紧张,生怕他问到自己头上。
终于能离开了,众人站起身,脚步虚浮地向外走去。
“奚神司,请留步。”
听到木迦的声音,豹奚身边的几人走得更快,就怕木迦心血来潮把他们也喊住,他们年纪大了,身上的担子也够重了,不需要更多的任务了。
所有人离开,大殿瞬间变得空旷。
明明同在圣城,明明豹奚的神殿与他只隔了一层,可自加冕仪式之后,他却再也没能找到与豹奚独处的机会。
“十二神司会议上的事情,我还没有感谢你。”
豹奚低头,黑色短发堪堪盖住眼睛:“大神司何必谢我,就算没有我,您依旧能得到大神司之位。”
廖神司明面上看起来保持中立,但豹奚却明白廖神司的偏向,真要是召开第二次会议,廖神司定然不会再犹豫。
“更何况,木臻护卫长的战士可不只是为了保护才将圣城封锁起来。”
木迦的部署可谓滴水不漏,如果拽神司这颗暗棋没能发挥作用,等待所有人的便是一场武力镇压。
豹奚确定,哪怕他没有出手,洛神司也无法破解木迦几年来布下的局。
听着豹奚冷静到冷漠的分析,木迦心底陡然生出一阵惊慌,他摇头:“可你还是帮了我,今天也是,如果没有你,星蝶的事情不会这样顺利。”
“这本就是我答应的事情。”豹奚沉默片刻,“或许大神司已经忘了。”
答应他……
木迦眸子晃了晃,是那天,那天豹奚抱着他,说一切都会改变,原来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
木迦心底的慌乱更加强烈,他不知所措地伸出手,豹奚却突然向后退去。
“你已经是大神司,我身上,没有大神司需要屈尊利用的了。”豹奚看着木迦的眼睛,“或者,大神司又发现了我的其他价值?”
豹奚的话,扯开了两人之间最后一层遮羞布。
木迦的手停在半空,整个人就像失去了着力点,只有本能支撑着他站在原地。
“木迦,”豹奚眼底逐渐染上红色,每个字都像是从牙尖咬出来的,“你有没有片刻真心待我。”
木迦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呆呆望着豹奚。
“呵。”
“是我自作多情,属下不敢冒犯大神司大人。”
木迦在空荡荡的大殿中不知道站了多久,豹奚的话却像仍在耳畔。
木涟走到木迦身侧,声音带着哽咽:“大人,让我去把豹奚大人喊回来吧,您别这样。”
木迦闭上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两不相干,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豹奚将要离开圣城并且短时间不会再回来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另外十一个神司耳中。
除了雍神司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以前怎么不知道木迦和豹奚两人这么难缠,可如今他们又能怎么办,只能安慰自己,送走一个少一个。
因此,再没人拿规矩说事,甚至纷纷主动为豹奚的离开找理由。
圣城十二神司虽然很少外出,可并不代表他们不能外出,只要能按时参加十二神司会议,其他时候在哪都无所谓。
当然了,豹奚要是因为公差赶不回来,他们也不会挑豹奚的毛病,一切都是为了神殿,他们都能理解。
豹奚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将星蝶兽人统计一番,前后不过十天,队伍便已经整装待发。
木迦站在神司殿外,望着院内忙忙碌碌的众人,望着笔挺站在其中的豹奚。
他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
上一次分别,足足半年才再次相见,这一次分开,他们又要多久才能见面?
再见之时,豹奚身边会不会有了伴侣,他的目光会不会始终落在那个人身上,会不会像曾经保护自己那样护着他……
只要想到这些,木迦的心脏就一阵抽疼。
蕴指挥仆从将物资搬上板车,事实上,他们来到第二层神殿总共没有几天,豹奚又向来不是铺张的人,整个宫殿收拾出来的行囊,不过堪堪装满两辆黑耀板车。
蕴脚步迟疑一下,走到豹奚身侧:“大人,本以为您要在兽神之城安家,您的大半物资都用来置办第五层的宅子了,现在离开,是不是要将那里的物资一同搬走?”
豹奚看了蕴一眼。
他们这一趟外出,要先将星蝶族送到分得的领地,当然不可能带上那么多行囊,以蕴的办事能力,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反而多此一举来问他。
显然,蕴也发现了墙外的人。
蕴使劲低下头。
大神司大人和他的贴身神使不善于作战,也就不知道角兽人战士的警惕心有多强,他们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蕴还是在两人靠近院子时,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连他都能发现,就更不用说豹奚了。
豹奚声音听不出悲喜:“都扔了吧。”
“是。”
长长的队伍从第二层逐层向下,最终穿过山门进入了广袤无边的兽人大陆。
这样大的迁徙在兽神之城可不多见,街道长廊到处都挤满了看热闹的兽人,所有人都在感慨星蝶兽人的命运,没人发现人群之中带着兜帽的两个人。
木涟隔开拥挤的人潮:“大人,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木迦的目光穿过众人,望向圣城山最宽广的第五层:“那个奴隶说得宅子在哪里?”
宽敞的院落,精致的房屋,细心修剪的草木……
木迦只知道豹奚在第五层留了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
这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却被他的主人如旧物般抛弃。
突然,一棵小树苗吸引了木迦的注意。
那是一株不过手腕粗的黑色树苗,嫩绿的叶子在枝干上舒展着,似在向所有人展示,它被倾注了多大的心血,被多么悉心的照料。
“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仆从打扮的兽人,抓着来不及放下的杂草,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那是神司大人亲手种下的枥木!任何人都不许动!”
木迦却根本听不到仆从的喊叫,手指轻轻地放在嫩芽之上。
那人亲手种下枥木的时候,想着的是他吗……不,那不是他,那只是一个他伪装出来的亚兽人。
豹奚心中的,从来都不是他。
“大人!”
木迦倒下前,耳畔是木涟焦急的喊声。
山脚下。
豹彭坐在豹奚的板车上,稀罕地左摸摸右摸摸:“黑耀的板车可真好,只是骆束卖得实在太贵了,哥,下次让我跟骆束他们一起去黑耀吧,到时候我也跟他一样行商,我们就能换到更多板车了。”
看着他哥一言不发把他当空气的样子,豹彭嘴角动了动。
真是块木头,怪不得大神司大人不同意做你的伴侣。
豹彭头顶突然投下一片阴影,他咽了咽口水,讨好地笑道:“哥,你……你看着我做什么?”
“谁告诉你的?”
“啊?”
明白过来豹奚问的是什么,豹彭赶紧捂住嘴巴。
不是,他就在心里想想,他哥怎么也能听到?关键的是,竟然真的是木迦,他果然没有猜错!
“谁?”
在豹奚的眼神带上杀意之前,豹彭赶紧举起手:“不是,不不,是……是是我自己发现的,就是在彦阿你们进石林那次。”
豹奚冷声道:“彦阿,还有谁?”
“没有别人了。”豹彭底气终于足了一点,“你放心,你进了石林之后,再也没人进去过,我当时在树上看着呢。”
嗯,虽然中间不小心睡着了,不过地上的脚印只有他哥自己的,所以他也不算说谎。
豹奚停顿一瞬:“你说,你当时在哪里?”
石林入口守着的,不应该是木迦的护卫吗?
感觉豹奚情绪缓和,还以为是自己为他们放风得到了认可,豹奚立刻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你进入石林的入口,不是有许多视野不错的大树吗?我就守在那里,不对啊哥,你竟然没有发现我吗?”
“哎?哥!”
护卫长木臻几乎是提着廖神司走进了大神司殿。
木毗只这一会儿工夫,嘴角便起了一个大燎泡。
他们木香一族是不是注定与大神司之位无缘,为什么就连一向无病无灾的木迦,都会突然晕倒。
最可怜的就是他,怎么他都已经不是大神司贴身神使了,还得跟着操这么多心。
“廖神司,您可快些吧!”
廖神司才被木臻放下,又被木毗拽着走,只能连连惊呼:“慢点,慢点。”
等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木迦床前,木迦已经醒了过来。
廖神司接过自己的巫药箱,来不及擦汗,便赶紧给木迦诊治。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廖神司额头上的汗水,不仅没有减少反而一点点增多。
廖神司这发白的脸色,差点将前后两任贴身神使吓死,木毗最先回过神,连忙挥退大殿内的所有仆从。
木毗焦急道:“到底怎么了,大神司怎么会突然晕倒!”
他虽然无权知晓木香族的所有秘密,可他知道木迦没有参与梦乡的“引神计划”,或者说,木迦是“引神计划”的弃子,他没道理像木惟大神司一样失去生机。
廖神司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大神司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木涟死死看着廖神司:“没有大碍,怎么会晕倒?”
“会晕倒,或许是因为大神司这些日子过于劳累。”
廖神司眼神飘忽,说话有些磕巴:“再……再加上……”
木迦双眸如一潭死水:“廖神司尽管说出来。”
“哎!”廖神司一拍大腿,“再加上大神司大人怀了幼崽,自然比平时更虚弱些。”
不怪他害怕,兽人大陆上没有父亲和阿媪的幼崽多了去了,可他面前的可是大神司啊,怎么能跟普通亚兽人和幼崽一样。
要知道大神司大人现在可是没有伴侣,他的幼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是事关中央神殿的头等大事,他担任治疗神司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没有伴侣就怀了幼崽的大神司,他怎能不慌?
开了话头,廖神司的医者之心便占了上风:“大神司大人,亚兽人产崽不易,您接下来的日子,绝不能再操劳,必须得好好休养,否则您和幼崽都十分危险……”
“幼崽。”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廖神司吓得差点跳起来。
木涟和木毗在木迦下地的瞬间对视一眼,下一刻,两人一人拉住惊慌的廖神司,一人收拾药箱,眨眼间三人便从大殿消失。
“我……”
木迦的神情从豹奚出现的惊喜,逐渐变为渴求与决绝。
他赤着脚扑进豹奚怀中,声音不可抑制地带上哭腔:“豹奚,你不要走,不要走好吗,我有了幼崽,我们两个的幼崽。”
门口传来廖神司踉跄摔倒的声音,可这一刻木迦什么都不想管。
他不要放豹奚走,他本就是卑劣的人,那他就继续卑劣下去。
哪怕用幼崽,哪怕他伪装一辈子,只要豹奚能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被抱住的手臂动了一下,似是想要挣脱出来,木迦却不肯放手。
“我们在发情期外怀了幼崽,一定是兽神的庇佑,”木迦像是抓到救命稻草,重复道,“没错,是兽神祝福了我们,豹奚,你不要走……”
“我不走。”
豹奚将光着脚的亚兽人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半蹲下身,与他额头相抵。
“我会一直守着你,守在我们的幼崽身边。”
回到神殿,听到木迦晕倒的时候,豹奚只觉大脑一片轰鸣,心脏像是要停止跳动。
那一刻,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他只想自己的亚兽人好好的。
可他听到了什么?
他的亚兽人,竟然怀了他的幼崽。
他的亚兽人,想要他留下来。
“只要你不推开我,”豹奚的唇停在木迦之前,“我就不会离开。”
木迦双手环住豹奚的脖颈,义无反顾地吻了上去。
不会的,他会牢牢握住豹奚的手。
山下。
豹彭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星蝶兽人,生无可恋。
有了伴侣弟弟就如草芥,没人愿意干的事情,果然会落到他的头上。
“走吧。”
不就是去新领地,我送你们还不行吗?
两年后。
大神司殿外,仆从跪了一地。
不是他们犯了错,而是他们的小主人犯了错,正跪在所有人的最前头。
木迦深吸一口气:“豹承,食物对每个兽人都无比珍贵,那孩子给你食物是在像你示好,你却将人推进水池,你知不知错。”
两岁大的幼崽闻言眨眨眼:“母父大人,星蝶兽人是低等兽人,承才不要他的东西。”
一旁的星蝶亚兽人当即腿便是一软。
他们这些星蝶人这次来圣城,是为了感谢大神司的恩典,让他们拥有了自己的领地。
大神司得知他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幼崽,便让他带过来瞧瞧,哪知道不过一个错眼,他的幼崽竟敢给豹承大人递食物,惹恼了豹承大人不说,还惹得大神司大人发怒。
“大神司大人,是奴没有管好幼崽,请则罚奴吧!”
木迦扶住想要跪下的亚兽人。
“我也有星蝶血脉,怎么,我也是低等兽人?”
大神司的声音冷冷清清,却让所有人止不住颤抖。
整个院中,只有一个人完全不害怕木迦,甚至撅着屁股爬到木迦脚边,抱住木迦的小腿:“母父大人,承的腿痛痛,承不要跪了。”
听到幼崽喊痛,木迦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是啊,他这么小又能懂什么呢,都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对他说了这些话。
木迦才要顺势让幼崽起来,一道高大的身影却大阔步走了进来。
豹承只觉身上皮一紧,下一刻,小家伙已经被提了起来。
“嗷!嗷!”
豹奚揍孩子从不手下留情。
好在圣山的池水都是温热的,若是在外,冰天雪地中被推进水池,那星蝶幼崽即便被救上来,怕是也要重伤。
这不是小错,是要害人性命的大错。
“呜呜呜,呜呜呜!母父大人,母父大人……”
木迦心疼得不得了,只是碍于在人前,不能落了豹奚脸面。
木迦拉住豹奚的胳膊,小声道:“他知道错了,罚他点别的吧。”
豹奚看一眼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星蝶兽人:“今天的事,是豹承错了。”
木迦和豹奚的身份在这,他们不能向这亚兽人和幼崽道歉,否则反而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即便这样,也足够所有人战战兢兢。
亚兽人连连摆手:“没有错,没有错……”
蕴上前,将害怕不已的亚兽人和幼崽带下去,他们总归是受了无妄之灾,给予一些补偿还是必要的。
豹奚随意把哭嚎的孩子夹在腋下,握住木迦因为着急而微凉的掌心。
或许是因为并不算美好的开始,又或许是因为两人结成伴侣的契机是幼崽,木迦对自己总是小心翼翼,对幼崽更是抱有愧疚和过分保护。
就像幼崽一旦有什么闪失,自己就会抛下他一般。
幼崽最是敏感,知道木迦会无底线容忍他,豹奚不在的时候,就能胡闹的无法无天。
然而最让豹奚心疼的是,他贵为大神司的伴侣,他小心呵护的人,竟然为了他,要容忍幼崽的看轻。
是他的错,是他没能让伴侣信任他,才让木迦如此患得患失,让木迦连教育自己的幼崽都畏手畏脚。
想到豹彭在黑耀的见闻,豹奚道:“我在黑耀买了一些东西,已经过去几年,那些东西应该做好了。”
木迦的目光还放在幼崽身上,闻言抬头看向豹奚,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豹奚包裹住木迦的手掌。
“我们去一趟黑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