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不许乱动!”“所有人不许乱动!”
木涟得到命令,片刻没有耽误,眨眼间,神殿护卫便将整个议事花厅团团围住。
豺詹有些可惜地看着毫发无伤地木迦。
啧,那石头怎么就不能再歪一些,要是能直接将他砸死,那才让人痛快。
豺詹撇了撇嘴,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只手臂却突然挡在了面前。
豺詹眉头竖起:“木臻护卫长,你这是要做什么?”
拦住豺詹的,正是大神司殿的护卫长,同时也是整个兽神之城的护卫长,木臻。
木臻冲豺詹微微颔首:“詹神使,在我们得出结果前,任何人不能离开这里。”
木臻说话时并没有降低音量,又或者说,他本就是想要借着这番话,告诫在场的所有兽人:连覃神司手下的豺詹神使都要服从命令,你们其他人更别想离开这里。
豺詹只觉今天里子面子算是都丢光了,索性也不跟这位公事公办,一向只服从大神司命令的护卫长啰嗦。
“好,你拦我可以,”他伸手,指着木迦和豹奚,“他们两个凭什么可以离开!”
木臻只扫了木迦和豹奚离开的身影一眼:“迦神使与奚司侍是巨石的目标,他们当然可以离开疗伤。”
豺詹却抓住了重点:“他们在巨石下又怎么样,谁能保证不是他们自己安排的落石。”
木臻点头:“詹神使的话我记下了,接下来请诸位配合护卫队的询问。”
木臻利落转身,议事花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需要忙碌的还有很多。
可木臻的动作落在其他人眼中,却有了不同含义,最重要的是,自己安排意外让自己受伤,这话听起来真不像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众人看看詹神使,又低头窃窃私语几句,还间或点头摇头。
豺詹用力一挥衣袖,对侍从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本神使搬座椅过来!”
“是是是!”
豺詹身侧的侍从慌忙转身,差点跟身后走来的兽人迎面撞上。
在两人起冲突前,弋神使眼疾手快地抓住来人,边往角落走边小声问道:“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撞神使擦擦额头上的汗:“怎么了,这里发生什么了……”
议事花厅一片混乱之时,豹奚已经跟在木迦身后离开了第三层。
豹奚本以为木迦要带他去医官处,哪知木迦竟带着他,接连穿过第三层和第二层的关卡,来到了木迦在第一层的神使殿。
木迦把装着伤药的木盒放在脚边,将豹奚的胳膊放在腿上,仔细打量起来。
“如果疼了,豹奚司侍尽管告诉我。”
“豹奚。”
木迦抬头,有些不解地看着豹奚。
豹奚道:“迦神使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木迦愣了愣,脸上浮现一个淡淡的笑容:“豹奚。”
明明是每天都会听到的名字,可从亚兽人的薄唇说出,却让豹奚感觉这像是完全陌生的两个字。
木迦指了指豹奚的手臂:“我要开始了。”
豹奚的伤不轻。
那砸入水中的石头,至少有一人高,还是从高处落下,豹奚仅用人形的一只手臂将其挡下,手臂上擦伤和撞击伤的情况可想而知。
可此时的豹奚却感觉不到疼,只能闻到萦绕在鼻尖的花香。
这香味很淡,不靠近根本无法闻到。
豹奚知道,这是木迦身上的香味,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闻到这花香。
上一次在荒林,他们也曾靠得这样近,只是当时受伤的是木迦,自己才是那个为木迦上药的人。
回城之后,豹奚寻遍契城和圣城,却没能找到散发同样味道的花朵。
“说起来,我们每次见面,好像都会有人受伤。”
豹奚和木迦虽然都在圣城生活过很久,可一个很小便跟着成为神司的父亲去了契城,另一个自小便跟着大神司生活在第一层,这么多年来,两人共同出席的场合不算少,可真正的交集,却是那一次在荒林。
由于兽形的原因,豹奚并不常与大家一同狩猎,那天他偶然经过一处荒林,听到有野兽奔跑的声音,便想着进去活动活动筋骨。
哪知他找到的,却是差点被猎物追上的雪兔亚兽人。
木迦摇了摇头:“还是不要记起那情景得好。”
豹奚嘴角微微上扬。
想要狩猎,最终却被一群猎物追得落荒而逃,这样的场景,换成是他或许也会想要忘记吧。
木迦顿了顿:“你放心,你兽形的事情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豹奚摇摇头。
他隐藏实力,是因为他不想卷进凌豹族内部甚至是兽神之城的争夺之中,不想向豹谈一样,眼中只有凌豹神司这一点天地。
即便木迦真的传了出去,豹奚也不会怪罪木迦,毕竟木迦是大神司的神使,他有他的职责有他的立场,倒是木迦的伤……
豹奚看向木迦的胳膊:“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
木迦放下药粉,将神袍衣袖挽上去:“已经痊愈了,廖神司的伤药很有效,你的伤很快也会好起来的。”
豹奚看着纤细手臂上的红痕,突然道:“你想训练,可以来寻我。”
豹奚的话一出,两人同时愣了愣。
许久,木迦才反应过来,胡乱点了点头。
两人默契地并没有讨论花厅中的事情,不过很快,木臻便提着一个兽人大步走进了木迦的神使殿。
豹奚适时站起身,对木迦和木臻微微点头。
迈出大殿之时,豹奚隐隐听到木迦的声音。
“我不负责惩罚,护卫长按规矩行事就好,不必询问我的意见……”
守在门口的小侍从见到豹奚,立刻上前行礼:“大人,请跟我来。”
神殿每层景色皆不相同,而这其中又属第一层的景色最为绚丽,大大小小的草木争奇斗艳,爬满骨墙的蔷薇更是绝无仅有。
可惜这些都没能引起豹奚的注意,他的脚步在一株树干漆黑的大树下停了下来。
闻着熟悉的味道,豹奚的左手轻轻握了握,那里被亚兽人触碰过的皮肤,正炙热着彰显它们的存在,就像那个人一样。
见豹奚仰头望着树上的白色小花,小侍从在一旁说道:“大人,这是神使大人种下的枥木。”
豹奚认得枥木,可他从来没有见过枥木开花。
“枥木开花不易,听说在圣城之外,几十年开一次花的枥木也是有的。”
“你刚刚说,这是你们神使大人亲手种下的?”
小侍从恭敬点头:“神使大人喜欢枥木,这几株都是大人搬到神使殿那一年亲手种下的。”
豹奚微微点头,转身继续向外走去。
他终于知道那是什么香了。
原来这样漆黑冷硬的木头,竟会开出如此娇小的花朵……
神使殿。
目送豹奚和木臻离开的木迦,目光一沉,没有返回殿内,反而走向一侧隐秘的偏殿。
偏殿门口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护卫。
木迦停下脚步,木涟立刻问道:“有没有人靠近这里?”
左手边的护卫上前一步,虽然是木涟问话,回话的护卫却看向木迦:“回大人,从您昨天离开,我们轮换守在这里,没有片刻松懈,没有放任任何人靠近。”
“我要见神使,我要见迦神使!啊啊啊……大人!神使大人!”
挣扎乱叫的兽人,在看到木迦的瞬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两只眼睛瞬间睁大,仿佛要瞪出眼眶。
“大人,我没有骗您,我真的没有骗您啊!流神使真的打算在花厅对您不利……”
似乎才意识到已经过了预计的时间,而木迦仍旧好好地站在这里,那兽人的表情更加迫切。
他的身体被固定在骨凳上,只能拼命向前伸长脖子,根根分明的青筋让他的面孔狰狞无比:“您没事!您没事!你躲过了流神使的计划!是我!都是因为我提前告诉了你!你要放了我!放了我!”
木迦看着近乎癫狂的兽人,淡淡道:“除了今天的花厅,流神使还有什么计划?还有没有其他人参与?”
“我……我……我不知道,我只被安排了这一个任务,”兽人死死望着木迦,嘴唇不停颤动,“大人,我虽然不知道,可……我可以成为您的仆从,不……我可以成为您的眼线,只要您能放了我,我一定只对您忠诚!我一定将流神使的所有事情告诉您!”
木涟在心里冷哼一声,这一声冷哼,是给那位流神使的。
这便是流神使手下的人,被带到这里,还没有被用上多少手段,就将知道的全部招了出来,怪不得会筹备漏洞这么大的计划。
至于面前的这个兽人。
神使大人最恨不忠的兽人,他今天能背叛流神使,难保以后不会背叛神使大人,这样的人竟还妄图成为神使大人的仆从。
就在木涟以为这个人已经没有价值时,木迦却突然开口。
“你们与凌豹族的豹奚有什么仇怨?”
“豹奚,豹奚,豹奚,”那人低低呢喃半天,疯狂摇头道,“没听过这个人,凌豹族,凌豹族只有一个叫豹谈的,流神使说,那个豹谈也是威胁,也要被除掉。”
“蠢货。”
木迦神色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再没有给偏殿内的兽人一个眼神。
木涟跟在木迦身后,对门口的护卫点头示意。
没用的蠢货,便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豹奚回到第三层的时候,弋神使和撞神使已经收拾好行囊,带人等在了他的住处。
“听说了吗?谋害迦神使的是流神使。”弋神使迎上前,连忙将豹奚离开之后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随后不解地叹道,“流神使已经是圣城神使,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迦神使下手,听说他这样的,至少要被圈禁在地下两百年。”
两百年啊,不论什么兽人,那时都只剩下一具白骨了。
撞神使这些天倒是打听到了不少内幕。
比如说那流神使是智神司的神使,智神司是目前圣城十二神司中年纪最长的一位,不出意外,流神使就是接替智神司的人。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撞比弋更不明白流神使的做法。
老老实实成为下一任神司不好吗?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险?
撞神使啧啧摇头,一抬眼,就见豹奚正冷冷看着自己,他收起所有想法,赶紧往弋神使后面躲了躲。
那落石的位置很巧妙,豹奚还真的怀疑过是不是撞动的手脚,毕竟他离开的时间太过巧合。
现在看来,是他太看得起撞神使了。
不过,想到许久未出现的大神司,想到遇事直奔木迦神使殿的木臻,想到智神司之后的流神使……
一个危险的猜想陡然在脑海出现……
弋神使背上酒壶,心有余悸地催促道:“不论真相是什么,都不是咱们该参与的,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