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关瓷上午没课,关瓷和几位学长找了一间空教室,上周四的线上竞赛都合格了,他们要准备下周末的线下竞赛。
中途休息的时候,关瓷拿起手机看看,商颂川今天上午前两节有课,所以没在他宿舍楼下等他,下了课之后倒是在发消息问他,现在哪儿?中午一起吃饭。
断断续续发了好几条消息,关瓷每条消息都看见了,但是一条都没有回复。
十二点左右,一个学长起身,关掉电脑后说,“去吃饭吧,关瓷,你下午有课是吧,那晚上再来宿舍,我们再跑一跑程序。”
关瓷嗯一声,把电脑塞进了电脑包里,几个人说着刚刚一行可以更漂亮的代码走出教室,刚走到门口,走在前面的两个学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戏谑眼神落在关瓷身上。
关瓷一愣,随后就听到商颂川叫他的声音。
等几位学长先下了楼,关瓷看着商颂川,语气没有起伏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商颂川:“我闭上了眼睛感受到的。”
关瓷抬脚下楼。
商颂川老实的交代,“问的陆安学长,你下周末不是要比赛了吗?我估计你们在一起。”
陆安是刚刚三个学长之一,关瓷狐疑道,“你认识他?”
商颂川:“前天来接你的认识的,哦,三位学长我都加了他们的微信。”
关瓷往下迈的脚步一凝,他忽然觉得商颂川的喜欢有些炙热和浓烈了,只是几个要一起比赛的学长,不是关瓷生命里重要的人物,商颂川有必要把这些人都纳入他的交际圈吗?
应该是精力太旺盛了,关瓷忽然想到昨天晚上收到的最后一张不要脸的图片,他侧头看向商颂川,语气很波澜无惊地和他讲道:“商颂川,吃了午饭,我有话和你说。”
吃过午饭,关瓷带着商颂川来到了学校东北角最安静的秀心湖。
这个点是吃饭的时间,而且是正午,湖边几乎没有谈情说爱的小情侣,关瓷也没看见附近有他人的身影。
他找了个很僻静的地方,学校园丁修剪枯枝落叶的时候应该都会忽视的地方,东侧的白墙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盛夏时节,生命旺盛得似乎能把所有的生物都收拢到它们的热烈里,南侧是一排几十年的榉树,枝干粗壮到要商颂川和关瓷两个人合抱都很难抱拢。
层层叠叠的翠绿色盖在两人的头顶上方,金色的光束困涩地透进来一点。
关瓷没有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开场白,商颂川或许是震惊学校里居然有这么隐蔽的场所,也没有开口讲话,当然也或许是关瓷脸上的表情很凝重,凝重到哪怕他说一些缓解气氛的话,也并不能缓解关瓷沉重的心跳,反而只会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关瓷觉得自己应该微微攥紧了拳头,或许没有,他并不记得他现在的肢体动作,但是记得他现在他微微抬起下颚,一直看着商颂川的表情,等待他露出愕然退缩的表情。
关瓷很冷漠地说:“我爸爸是杀人犯。”
商颂川果然露出了一点点惊讶的表情,接下来关瓷没有猜到他的心路历程了,因为他很平静地嗯了一声,说:“我家也有杀人犯。”
他神色诡异得变得很兴奋,“宝宝,我们这也是算是门当户对了吧。”
关瓷应该是愣了一会儿,迟疑的问,“你们家谁是杀人犯?”
关瓷见过商颂川的爸爸,有一次通话的时候,也和他爸爸讲过电话,他的父母不可能是杀人犯,难道是他的爷爷和奶奶?
商颂川像是问关瓷晚上打算吃什么一般问,“你爸爸杀了几个人?”
关瓷抿了抿嘴唇,说:“一个。”
商颂川说:“那我家比你厉害,我太爷爷杀了几十个人,关瓷,你说你这算不算是高嫁了。”
“你太爷爷是为什么杀人?”关瓷又接着问。
商颂川没有回答这个提问了,他主动询问关瓷,“关瓷,你是因为你爸爸的问题而觉得我会嫌弃你吗?”
关瓷还没来得及否认,商颂川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垂眸看着他说道:“关瓷,你的爸爸是不太好,但是你很好,如果我会因为你爸爸的不好而觉得你不好,那我谈恋爱看什么对象是谁,我应该去看他爸爸是谁。”
关瓷抿嘴,倏然说:“杀人犯的孩子不能考公务员。”
商颂川伸手把关瓷拥进了怀里,很温柔细腻的一面在此刻显露出来,“小可怜。”
又看着他说:“小时候因为这件事受过很多委屈吧。”他眼底闪过很明显的心疼。
像是又一把老旧风箱存在关瓷的脑子里,发出沉闷混浊的风,关瓷大脑不能很清晰的思考,杀人犯的儿子当然是不好的,小时候在学校里,同学会因为他父亲的事往他书桌里放被杀死的血淋淋小鸡,他皱着眉把死掉的小鸡扔掉,不知道谁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杀人犯的小孩杀小动物了,教室里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唏嘘声。
关瓷现在已经走出了小时候昏沉沉,随时会大雨滂沱的深山里,也不觉得他的父亲和他能划等号。
但是如果是择偶,一个优秀俊美的男孩子不是特别稀缺的存在,最起码,如果商颂川想要找这样的男朋友,应该不会很难,而且他们还不会留着杀人犯基因的血。
但是他好像没有一点点的退缩,好像是一丁点都不在乎。
不,他是在乎的,在乎他因为杀人犯的父亲受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可怜的对待。
关瓷心跳忽然有些快,他猛地推开了商颂川,他冷静地告诫自己,或许是多巴胺和羟色胺分泌的太多,他理智被激素控制,就像他年少时不管不顾的父母一般,他要等他激素褪去,理智主宰身体的时候。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关瓷和商颂川的相处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
这天上完课,关瓷收拾好书包,起身刚打算离开教室,一个香的不太舒服的男生出现在关瓷身前,或许是艺术生,当然也可能不是,他头发染了很抓眼的橙红色,皮肤很白,一双眼睛大的有些吓人,纤细的身躯挡在关瓷身前,有些不善地说:“关瓷,我有几句话和你讲。”
关瓷看着是有点疏离冷淡的人,不过但凡熟悉他一些的的人,就会知道,关瓷是一个不难相处的人。
虽然隐约察觉到了来者不善,关瓷还是淡淡颔首,示意他有话就说。
男人眼神愤愤道:“你不觉得你很绿茶吗?”
“绿茶?”关瓷错愕,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
男生比关瓷矮半个头,脑袋仰的高高的,瞪着关瓷道:“你既然和商颂川分手了,就要干脆利落一点,每天允许他陪你上课陪你吃饭陪你学习,用和其他追求者不一样的对待方式拒绝他,你不知道你的行为很茶里茶气吗?”
关瓷无语的反应没做出来,商颂川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这位同学,我认识你吗?”
橙色头发扭过头,商颂川今天穿了件简单的藏蓝色短袖,黑色工装裤,身形挺拔修长,橙红色看到他的一瞬眼睛亮了亮,随后支支吾吾了半晌,硬声说:“我,我是替你打抱不平。”
他指着关瓷:“他说不喜欢你不和你复合但又……”
商颂川拧眉,力道不算轻得打掉男生指着关瓷的手:“同学,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
男生细声:“哪种?”
商颂川不留情面:“多管闲事的人。”
男生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又白。
商颂川单说五官,不太好相处,但他在学校里,从来没有高冷或者酷哥拽哥一类的形象,他很喜欢笑,脾气看起来很好,不管是社团还是班上都混的挺好的,但他现在的攻击性很强地说:“挺找人厌的,改改吧。”
没管男生的脸色有多难看,商颂川拎起关瓷的书包,两人走出教室。
距离下课的时间过了一会儿了,教学楼清净很多,能听见两人运动鞋踩在浅灰色地砖上的声音。
关瓷似乎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我觉得那个男生说的也没错,不喜欢你,就应该是彻底的拒绝你,这样似乎是有钓着你的嫌疑。”
商颂川语气亢奋道:“其他追求者你都不愿意钓,就愿意吊我,关瓷,我在你心里果然是不一样的。”
关瓷:“……”
某些时候,关瓷好欣赏商颂川的乐观,总是能想到非常美好的结果,就像遇到了一颗长满了青苹果的苹果树,关瓷一定会觉得好酸,每一颗都酸涩,不会有好吃的苹果,商颂川却相信里面会有奇迹,会有一颗很好吃的甜苹果。
乱七八糟地聊到食堂,吃过晚饭,商颂川送关瓷回宿舍,到关瓷宿舍楼底的时候,商颂川把关瓷的书包交给他,同时拉了一下关瓷手臂,让他等一等。
商颂川拉开了自己书包的银黑色拉链。
关瓷敏锐地察觉到商颂川的耳朵有点泛红,喉结吞咽了几下,是有些紧张和羞涩的表现。
太难得了,商颂川这种脸皮厚到能给追求对象发□□照的人,居然也会害羞吗?
关瓷忽然不急着回宿舍了,他饶有兴味地观赏着商颂川的表情。
带着一点粉调的奶蓝色的信封从书包里抽出来,刚开始慢吞吞,忽然动作变得很果决,商颂川青筋明显的手捏着一张和他气质截然不容的带着小粉爱心的信封,将他郑重忐忑地递给关瓷,“关瓷同学,请收下我写的情书。”
和商颂川的恋爱应该是欲念橫生的,商颂川不止一次发表过我想草你的放肆言论,关瓷至今没有删除拉黑他的原因是想体现自己的波澜不惊,因为不喜欢,所以哪怕你说要草我,我也只像是看到了狗要啃骨头这种天经地义的内容。
所以他完全没想到会收到商颂川的情书。
如果是不喜欢,应该拒绝的,脑子里这样想,但等关瓷反应过来,商同学的情书已经在他的手里了,但是关瓷也没对这种行为太过于震惊。
他以前收到过很多情书,如果小姑娘是在人很多的地方送出情书,众目睽睽之下,关瓷不会让对方很尴尬,都会说谢谢,接过情书,现在宿舍楼底,不停有进出的同学,他不想他和商颂川成为被围观的大熊猫,收下情书结束这可能会成为八卦话题的画面是很正确的做法。
至于为什么要打开情书,毕竟别的情书都懒得看,是因为他好奇,不要脸的商颂川能写出什么更不要脸的话,他是想开开眼界。
关瓷回到宿舍,洗完手之后在椅子上坐下,不算很娴熟地拆开情书。
内里的信纸居然是粉色的,而且很厚,有四张,关瓷看到商颂川的第一行字,关瓷同学。
商颂川的字很好看,小时候练过书法,横勾竖撇都有自己的风格,观赏性不算低。
关瓷继续看下去,“你好,我是商颂川。”好无聊的内容,他难道不知道你是商颂川吗?他们一起上过不算太少的课,在图书馆一起学习过不算很短的时间,关瓷不至于认不出你的字迹。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是一个黄昏,我和同学打球,差点打到了你,我跑过来捡球,然后第一次看见了你,我记得你当时穿了件烟灰色的短袖,短袖上的字母是FJILM五个字,裤子是一条黑色休闲运动裤,衬的你腿很长,我跑来向你道歉,你看了我一眼,我当时窒息了几秒,我头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生,第二次见面是在游泳课上,我进游泳馆就看见你了,你和你室友聊天,笑的很开心,我跑来,想和你说话,但你转头就走了。”
“我当时很后悔,为什么要在周六下午打球,给你留下了粗暴粗鲁的印象,其实那一节游泳课上,我一直在偷偷观察你,练习水下憋气的时候,老师夸赞你很冷静沉着大胆,我却注意到了你偷偷发颤的右手,我想,你根本没有那么冷静淡定,但是头发湿漉漉贴在你脸颊上,你皮肤很白,我又只注意到关瓷同学很好看的事实。”
“我萌生了想要靠近你的念头,这也是我这辈子如此强烈地想要和一个人做朋友,但很快,我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我主动提出教你游泳,你冷漠地说不用,食堂用餐的时候我刻意和你挑选同排的座位,那不是偶然,是我在你宿舍楼下蹲守了三个小时,很不合适地尾随你去食堂,刻意营造出来的巧合,但面对我三番五次的搭讪,你一言不发,我觉得可能有点讨厌我。”
“我人生第一次主动检讨我自己,我在想我有什么很惹人厌的举动,但结果一无所获,当天晚上我失眠了,我觉得我就是天生没有你眼缘的人。”
“但我不想放弃,后来我主动靠近了很多次,选修课,讲座,食堂,得到的都是让我很挫败的回应,所以后来,我尽量将你当做我无关紧要的一位校友。”
“你记忆错乱,把我当做你的男朋友,我很难以置信,但我必须得坦诚地告诉你,我是有一点窃喜的,所以你和我接吻,我的抗争苍白,无力,像是摇摇欲坠的蚁穴遇见了一场暴风雨,很快我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
“我也因此,清晰地认识到,我对你的心思从一开始就不单纯,如果记忆错乱的是其他人,哪怕是我关系最好的朋友,他要是敢亲我,我想我一定会恶心得立刻吐出来。”
“关瓷同学,我喜欢你,你可以给我一个交往的机会吗?”
少年有放肆甚是放荡的一面,与此同时,亦有很纯情的一面,接下来的一页纸,像是动物世界里雄性求偶要展示自己最漂亮的羽毛一般,商颂川花了很多笔墨描述自己的优点,性格能力样貌家世,以及他优越的性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