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 ”温和的女声响起,夏青扭过头,看见乔冰心正站在套房的会客厅里微笑着看向自己。
这是这座奢华至极的中东酒店的次顶楼, 中国基因小组入住的是整个酒店仅有6套的套房,面积足有500平, 空气中都弥漫着琥珀调的香水味, 沙漠与黄金元素充斥在视线所及的每一处,而在繁复美学主导的装修风格下是世界最先进的智能家居系统——就算是参加过数百起高规格会议的基因小组,也不由得被这次居住条件而感到吃惊。
乔冰心穿着得体的白色套裙,她今年41岁,西北人, 有两个女儿, 是人类基因计划的第一批研究员,是中国基因小组里唯一的女性,以及唯一的Beta。
“差不多到时间了, ”40岁的焦毅整理了一下领结,看了看腕表,儒雅一笑:“我们下去吧。”
“老焦你这一身西装和之前的不太一样啊, ”钱涵容走过来, 拍了拍焦毅的后背, “多少年没打过领结了, 现在给打上了, 不留到明天你发言时候打吗?”
钱涵容与焦毅是美国留学时的同窗,两人又同岁,因而感情更加深厚,焦毅望着他,开玩笑道:“毕竟在外形象不只代表自己, 我这次带了两条,你要吗?”
“那不需要了,”钱涵容是上海人,长相清俊,但说话风趣,他扶了扶眼镜,“我自己的衣服也是特地搭配过的。”
话音一落,连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电脑的于新觉都笑了,温声道:“焦毅说的是对的,今晚听说是奥兰多亲自要求的内部晚宴,肯定要穿得漂亮点。”
奥兰多是当前IGO理事会的理事长,60岁的美国人,在进入IGO之前是五角大楼的发言人,50岁时进入IGO工作,也是这个庞大国际组织的最高领导人。
国际性别平等组织(International Gender Organization ,IGO)是当前世界最庞大的非国际间组织之一,但与联合国一样拥有上百个主权国家的支持,IGO理事会是除了IGO大会以外的最重要权力机构,总共有12位成员,负责组织内部的审议、决策功能。
不过,LSA与AGB虽然在名义上都隶属于IGO,但其实并不受IGO调遣,尤其作为最高生命科学殿堂的LSA,它是上世纪60年代由各国科学家自发组建的,虽然在长久的运行之中,已经与IGO产生了经济、政治等各方面千丝万缕的关联,但其权力结构独成一派。
这是因为LSA虽然与全球大学、研究中心和学者有着密切的经济和学术上交流,但并不存在权力升迁回调等事宜,针对科研中的经济犯罪、研究违规等问题,组织内部也有伦理委员会、秘书处等机构处理。
LSA的最高权力机构虽然也是理事会,但正如“全球生命科学家联会”这个组织名称一样,LSA理事会的成员必须都是生命科学家,也正因此,LSA理事会的理事长才被称为首席科学家。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LSA理事会,还有一个LSA青年理事会,前者共有24个成员,不限制年龄,而后者共有48个成员,成员均为45岁以下的生命科学家。
蔡司称呼夏青为“理事长”,正是因为他目前是后者的领导者。
当然,等到这次大会结束,这个年轻的中国科学家也将会成为下任首席,成为当前华人在国际性别组织中担任的最高职务。
于新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抬起眼,只见比自己年轻十岁的极优性alpha也从落地窗旁走上前,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平驳领西装,气质如松如柏,这是一个身处何地都是最出众耀眼的青年。
基因小组都比夏青年长十岁以上,因而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尤其是在四年的日夜相处下,感情更是亲厚,alpha研究员于新觉拍了拍夏青的后背,浅笑道:“走吧,组长。”
夏青攥着手机,微微颔首:“好的,于老师。”
金色的宴会厅,繁复华丽的水晶吊灯,光亮如镜的大理石地面,食物与酒精的味道混杂在上百种纷杂的信息素之中,在侍应生拉开大门的一瞬间,如同海啸一般席卷而来。
与看似平和安详的晚宴现场不同,与中东熏香混在一起的信息素中包含着得意、欢欣、伤感、不满、嫉妒、记恨等混乱纷杂的情绪。
就像是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说话一般,夏青被迫拉入了每一个信息素中所包含的情绪,而就在门拉开的这一瞬间,宴会厅里上百双眼睛也同时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没有芯片调节信息素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
“夏青,在国外遇到信息素过多的情况,你记住要释放一点自己的信息素,因为你不会排斥自己的信息素。”而在这一刻,夏青的脑海里响起了徐长嬴的声音。
在初秋的早晨,青年盘腿坐在床上,竖起手指对着夏青认真道:“不要去忍耐,你可是S级,他人的信息素对你的影响是生理性的,释放到芯片提示一级就行了。”
“大胆一点,不要那么心软,”徐长嬴笑眯眯道,“我问过阿丽,芯片一级就等同于国外alpha日常维持的信息素浓度了,而且alpha可是很不讲礼貌的,别惯着他们。”
当清新又透露着淡淡苦涩味的草本香气悄无声息弥散开的一瞬间,徐长嬴说的话瞬间应验,夏青感觉整个世界仿佛被屏蔽了杂音,变得易于忍受起来。
而很微妙的是,当他的信息素释放后,夏青能很敏锐地感知周遭每一个面带微笑的人类的气息也改变了,这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受——就好像只是凭借看不见摸不着的信息素,每个人就已经分配好了各自的阶级地位。
所有的念头都出现在短短的一瞬,未等夏青思及更深,一个穿着威尔士王格西装的英国男人就热情地迎上前,“拉尔夫,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
28岁夏青的记忆告诉现在的夏青,这是LSA的理事路易斯。
而下一秒,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张又一张不同肤色、不同国籍的笑脸,那些笑脸是如此的一致,以至于整个世界显得不再真实,像一场弥漫着浓郁香气的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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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黑色西装的齐枫站在角落里,看着被身着华服,端着香槟的上层精英围在中间的英俊alpha,歪了歪头道:“刚刚夏青是释放了信息素了吧,没想到他还挺熟练的。”
赵洋端着酒,单手插兜靠在墙上,有些不以为然道:“肯定是徐长嬴教的,他以前这种经验可多了,怎么可能不和他说。”
两人的西服下都配着阿联酋安全部门提供的手枪,耳朵上也挂着微型耳麦,加上高级宴会厅的氛围,宛若好莱坞大片中的CIA特工——不出意外,他们被分配进了夏青的安全小组中。
耳麦有实时翻译功能,齐枫一边支着左耳听着各种理事和官员的八卦,一边对着赵洋道:“不是说AGB专员也可以参与晚宴吗?为什么阿嬴没来,他从一小时前就不回消息了。”
“现在他大概是在忙着检查所有的房间和人员信息,”一个声音突然在二人身边响起。
齐枫转过脸,看到一张俊逸薄情的脸,不是别人正是蔡司,他并没有参与其他AGB警督和理事的交谈之中。
“所以徐长嬴又是怎么得罪了你,”赵洋有些好奇道,“你这么看不惯他和夏青在一起。”
“我记得应该没有人说过艾德蒙必须负责夏理事长,”蔡司抬起眼静静望着人群中的极优性alpha,冷漠道,“机动小组的工作也非常重要,他负责也很正常。”
“好吧,你这种人说什么都很有道理,”赵洋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转而笑道,“但我总有种错觉。”
蔡司道:“什么?”
赵洋道:“你好像不喜欢看到徐长嬴对alpha表现友好,这不仅限于夏青。”
蔡司神情微微一僵,随即皱起眉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但这个中国警察却笑了笑,没有回应,随即他又抬起头提醒道:“你要不去前面应付一下,那几个外国老头已经回头看了你快十来遍了。”
其实不只是站在不远处的AGB总部理事会的几人,方圆5米内的每一个人几乎都会时不时看优性alpha一眼。
这个没有芯片调节的社会确实很像动物世界——烦躁的蔡司脑海里响起了那个讨厌的Beta的嘲讽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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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8点17分,徐长嬴坐在白色的新闻间里累得直捏眉心,“终于结束了,同志们,快去宴会厅吧,说不定还有香槟喝。”
“是,”年轻的布莱克送走了最后一批酒店员工,关上门回过头看向扯着领带,靠在折叠椅里的Beta警督,“艾德蒙长官你不去宴会厅吗?”
徐长嬴抬起眼,看了一眼自己的临时组员们,笑了起来:“没事,你们先去,我把明天的方案再过一遍。”
布莱克和朱利安对视一眼,也高兴地点了点头,“好的。”
机动组虽然没有明确的负责对象,但徐长嬴需要确认参与会议的酒店员工、LSA办会人员是否存在隐藏风险,这些人加起来零零总有300人,但E组连上他却只有3人。
看来LSA和IGO确实很自信,徐长嬴叼着烟,翻动着手边的资料想到。
整个会议虽然有上千人,但这个酒店里只允许重要人物住宿,其他参会人员都得住在对面的豪华酒店中。
而且在安全方案中,之后三天里每一个参会人员进入皇宫酒店里都必须佩戴有定位器的参会证,以及经过机场式的搜身检查。
因此AGB专员们并不需要顾虑太多,他们只需要和梅明轩他们一样,守在自己负责的基因小组成员身边——这种任务的难度甚至连C级都算不上。
包括劳拉和蔡司在内的所有人心思都放在三天后会议结束,他们一起飞到英国的欧洲分局,开启下一步针对LSA学者连环被害案件的侦查。
徐长嬴并没有接触过这样大型的安全行动,所以还是按部就班把自己负责的工作都做了,差点没累够呛——这个豪华酒店总共只有四百个房间,但是分散在硕大的“皇宫”里,就像个巨大的迷宫。
今天下午一开始E小组跑了半小时才查了20个房间,一个路过的经理看见了,立刻让服务员开了一个高尔夫代步车过来,并对徐长嬴谦虚一笑:他们的服务员平时都需要开这个在酒店里接送客人。
阿拉伯人有钱归有钱,但是不是有点夸张了,徐长嬴手指里的烟即将燃尽,他才回过神,他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将桌面上的资料拢了拢,看见了自己的手机。
徐长嬴顺手拿起手机滑开,发现夏青上一条消息是半小时前发来的。
“还在工作吗?”
“我去宴会厅了,你呢?”
对啊,徐长嬴突然想起夏青要去参加晚宴,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信息素干扰。
徐长嬴站了起来,但看了看手里有些皱巴巴的领带,想了想,干脆将领带抽了下来,随便揉了揉揣进了口袋里,大步朝着电梯间走去。
因为是IGO的高层召开的内部晚宴,所以人数不算很多,IGO、LSA和AGB各来了二三十人,徐长嬴一走进宴会厅,发现大多数是眼熟的面孔,都穿着礼服,在昏黄奢靡的氛围中轻轻摇摆着。
徐长嬴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香水味,他穿梭在人群中,与一个个遇见的AGB专员打着招呼,不一会儿就看见了像是与其他人有屏障一般的一小撮人。
最显眼的就是两个人,一个是IGO理事长奥兰多,他的秃头正反射着水晶灯的灯光,另一个就是年轻高大的LSA下任首席,离得很远都能看清他俊朗的侧脸,在昏黄的晚宴灯光中更显清冷。
围绕在夏青身边的十来人都是些传说级别的人物,例如LSA现任首席,一个瑞典诺奖得主老头,IGO中的其他理事,以及AGB的安全理事长——安柏的顶头上司。
徐长嬴站在觥筹交错的人群中,静静地盯着那个出众耀眼的身影,面上流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意。
果然,夏青还是站在聚光灯下最漂亮,beta专员暗暗想到。
“还是不敢相信,那么年轻就要成为下任首席,能有如此成就,果然是极优性,”徐长嬴正要转身离开,两个IGO秘书处的官员从他身边路过,其中一人低声用英语道。
喂喂喂,你们是因为什么来参加这次会议的,徐长嬴在心里疯狂吐槽道,敢情中国基因小组白做工了,还搁这按信息素等级给人类分三六九等呢。
——夏青的成就是因为他自己的努力好吧,和他是不是极优性有什么关系。
“我之前没有见过他,没想到真人气质还挺冷厉的,”另一人笑道,“老约克也一脸欣赏,丝毫没有要让位的伤感和不满。”
“毕竟这个中国人的实力强劲,而且还可以把烂摊子扔给他们,”一开始说话的中年alpha微笑道,颇有些微妙的意思。
徐长嬴知道他在说什么——这次LSA大会即将成为生命科学历史上新的里程碑,为“性别平等”敲上最重要的定论,也势必引来最大、最汹涌的争议。
毕竟与平等浪潮对立的第二性别主义群体同样声势浩大,LEBEN和其他恐怖组织也只不过是其中最为极端的极少数罢了,实际上,“LSA是为了迎合人类平等言论而造假”的阴谋论一直在国际社会泛滥了几十年。
更何况,LSA背后的强大的经济来源和政治势力正是众多西方财团与生物医药集团,这些寡头的政治倾向一直是很鲜明的第二性别主义,因此当LSA以后明确站队beta平权,一定会与这些势力产生间隙与矛盾。
——这确实是一堆烂摊子。
徐长嬴一边走一边思考,忽地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徐警官。”
徐长嬴抬起脸,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邵巧巧正端着一碟漂亮的小蛋糕高兴地看着他。
徐长嬴笑了起来:“巧巧,你也来了啊?我在找赵洋他们。”
邵巧巧指了指离正在社交的夏青不远的角落:“洋哥小枫他们在那边,我刚刚一直跟在乔教授身后。”
邵巧巧是乔冰心的安全小组成员,说着,邵巧巧还又开心道:“刚刚乔教授给我拿了一个小蛋糕让我去休息。”
“那真不错,我们一起吧,”徐长嬴笑着和她一起向前走,就在这时他却突然听到身侧一个人用法语笑道:
“——劳拉不就是在亚洲分局混不下去了,这才在老同事的帮衬下强行蹭了过来。”
邵巧巧走在最前面,她的翻译器并没有翻译到这个人的话,所以她只是察觉到徐长嬴突然停了下来,于是疑惑地转过身,看见beta专员的脸色瞬间阴沉,他穿着一身鸦黑的正装,此刻就像是宴会厅里的一道暗影。
说话的人是AGB欧洲理事会的一个理事,徐长嬴看过他的资料,知道他叫杰西,他的身边聚集的也都是欧洲理事会和分局的人。
“这可是红色案件,劳拉自己蹭过来强行主持就算了,还把她那个beta学生带了过来,这个女人真是个疯子,培养自己的势力居然挑一个beta。”又是一个理事笑道。
聪明的邵巧巧已经隐藏在人群里,她通过翻译器也听到了这些人的话,不由得气得脸色发白——明明徐长嬴小组是AGB里第一个接触LEBEN的行动小组,怎么也不可能是他们蹭任务。
但当她再抬起眼时,却看见徐长嬴脸上的阴霾居然消失了,反而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并且好整以暇地凑在人群旁一脸八卦地偷听。
无论是什么国家的人,一说起八卦和其他人的坏话都是全神贯注,此时那几个理事和警监浑然不觉主角也在现场,那个叫杰西的alpha继续兴致昂扬道:
“北美分局的罗里上次见到我还提到他,这个beta专员积分虽然高,而且行事张扬,但实际水平很差,两个月前在中国接个任务完成不了,还是安柏将蔡司请了过去兜底。”
“蔡司,你是说那个邓肯理事的优性alpha孙子?”有人压低声音道。
而这时众人也不约而同将视线向夏青的方向看去,混在人群中的徐长嬴也立刻偏过脸假装跟着一起看。
在那一个宴会厅里最高端的社交圈子中,一个双鬓发白,面容儒雅的华人长者正站在里面,周遭几人也都围着他侃侃而谈。
“没错,这个beta与蔡司的关系极为糟糕,听说在刚进AGB的时候两人就遇上了一个积分很高的案子,但最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蔡司放弃了全部的积分,而这个案子就让这个beta一下当上了最年轻的三级警督。”
平心而论,这个杰西说的没有一句假话,但是为什么他说出来的感觉怪怪的?徐长嬴正摸着下巴思索,站在他身边的英国人理事看了他一眼,以为他也是认真听八卦的AGB专员,还给他让了让位置。
“我也听过这个传闻,不得不说邓肯家族的人品性高尚,蔡司作为优性alpha想来是受到了道德和行为上的要挟,将积分让给更加弱势的beta。”
好有道理——甚至逻辑都圆上了,徐长嬴一脸赞叹地点了点头。
杰西见众人给予的反应非常好,于是不由得微笑起来,又继续道:“这个beta最善于利用性别主义舆论,几乎AGB里的所有alpha专员只要与他遇上就会被他讥讽一次,劳拉虽与安柏闹翻了,但安柏对于这个beta也是格外偏心,所以一直帮他不断晋升。”
其实没说错,徐长嬴又点了点头。
正点着头,一杯香槟递到了徐长嬴面前——正是刚刚的英国理事,对方的温和赞许的眼神中几乎写着“同盟你好”,徐长嬴虽然懵逼但还是一脸高兴地接了过来。
一起说了别人坏话,还一起喝了酒,徐长嬴这下简直光明正大地站在了说自己八卦的人群中。
“这个beta叫什么名字?”有人问道。
“艾德蒙。”
“对,我想起来了,的确是叫艾德蒙,多谢提醒,”杰西对拿着香槟的新加入者礼貌道谢,又继续说了起来:
“后来蔡司与艾德蒙的关系一直不好,两人合作几次都是不愉快结束,而且都闹得很难看,以至于AGB专员内部都有一些传闻,例如不能让这两人一起执行任务。”
“那为什么蔡司愿意帮助艾德蒙,他不是北美分局的吗?”英国理事大叔开口疑惑道。
杰西挑了挑眉:“罗里说艾德蒙在中国执行的任务有线索是蔡司一直在办的大案子需要的,所以蔡司才会出手,并且还因此负伤修养了一阵子,而那个艾德蒙的案子也居然从A级升级成了红色案件,就这样又一次获得了一大笔积分。”
人类的语言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东西,徐长嬴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到底是怎么做到说的是事实,但又与真相背道而驰的啊!
众人的反应也都和徐长嬴看上去差不多,也都是对八卦感叹不已和满足不已,这时的英国理事以优雅的伦敦音总结道:“可见出身与经历对于一个人的品性有着多么大的重要性,想来这个beta在真正的人生和职业道路上并不会走太远,就和他的老师一样。”
不是大叔你就事论事,怎么就扯到劳拉身上了,徐长嬴不由得脸色一黑。
杰西遗憾地摇了摇头:“但在现在这个时代,依靠性别主义的舆论就是能够让艾德蒙这样的beta拿到切实的好处,反而我们alpha要小心行事了——例如这次凭借着上个月的红色案件,劳拉和这个beta又一次参与了欧洲分局的红色案件。”
“没错,听说安全理事会已经同意每年都会让beta进入AGB,以后的AGB专员的素质肯定会下降。”
“我实在是想不通,连信息素都闻不到,这样的专员有什么资格参与到性别暴力案件之中。”
话题突然从八卦急转直下,转向了徐长嬴最不爱听的alpha的无病呻吟环节,他就有些想走。
而就在这时,英国理事看向了徐长嬴,并礼貌问道:“这位警督,你是哪一个分局的?请问你怎么看beta专员的加入——抱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徐长嬴端着香槟,正要微笑着随便胡侃一个名字,突然一个声音在他的身后冷冷响起:
“艾德蒙。”
徐长嬴差点捏碎手里的香槟杯,他一回头,就看见站在一脸惊恐的邵巧巧身旁的是面色铁青的优性alpha警督,他语气森然道:“你在干什么?”
“蔡司,你怎么过来了?”徐长嬴晃着手里都快泛白沫的香槟,硬着头皮哈哈尬笑着,“我在和杰西理事他们聊天,是吧,艾略特理事?”
艾德蒙警督转过头,只见五个上一秒还快乐满足的理事和警监们此刻宛若雕塑一样全部僵住了,其中穿着毛呢格纹西装的杰西理事简直就要昏过去了,他颤声道:“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这次的任务就是负责诸位的安全,”徐长嬴用法语恭敬地回道,他对着几人露出一个谦虚腼腆的笑:“所以在场所有人的脸和名字我都认识,很高兴见到各位,杰西理事,艾略特理事,穆尔理事,哈维警监,还有艾利尔警监——”
每报一个名字,被点到的alpha就宛若听见了行刑名单上出现自己,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话没说完,徐长嬴就被蔡司拽住了胳膊,强行拽离了人群,徐长嬴只能摆摆手,念念不舍道:
“回见,谢谢你们的酒,我会向劳拉带去问候的。”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当徐长嬴被带到正在快乐吃小蛋糕的齐枫身边的时候,蔡司终于忍不住低声怒道。
齐枫抬起眼看见一脸心虚的徐长嬴和一脸恍惚的邵巧巧,她与赵洋对视一眼,疑惑道:“怎么了?”
徐长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道:“就是随便听了听八卦。”
“你为什么不反驳,”蔡司咬牙切齿道,“听到别人诽谤自己你很高兴吗?”
“说实话,”徐长嬴摊了摊手,“那不算诽谤,讲的都是真的,只是他们的视角和立场出现了问题。”
“那你反驳啊!”蔡司一把抢过徐长嬴手里还在晃的香槟,重重放到路过的侍应生手中的盘子上。
因为动作幅度较大,以至于吸引了周遭的人的目光,而这些中不少就是AGB的警监与理事,看了对着beta发火的优性alpha,不约而同地都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两人的关系果然很差。
“不要这么生气嘛,”徐长嬴想要下意识摸领带,但领带已经被解开了,露出了绷带的边缘,他只得收回手,无奈地解释道:“立场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是反驳能改变的,就当听八卦了,而且我的名声一直都这样,我都习惯了。”
“我不习惯,”蔡司恼怒道,“别人诽谤你的同时也造谣了我,你下次听到必须反驳,不然我就去ocean上实名发帖说你暗恋alpha。”
“靠,蔡司你这人太恶毒了吧!”
“我说的也是事实,”蔡司冷冷道,“你最好别被我抓到。”
正走过来的李嘉丽和班杰明闻言也都愣了一下,只见自己的上司正被蔡司骂得抬不起头,“地球是要反着转了吗?”
徐长嬴简直郁闷死了,而在他不知道的是,宴会厅里都是一个体系的好事者,所以不过十分钟,他与蔡司爆发矛盾的事情就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一圈圈飞速荡开了涟漪。
最高阶层的社交圈里,先是一个IGO秘书在女性alpha理事的耳边说了什么,这个理事没忍住不由得轻声道“真的吗?”
AGB安全理事会的理事长马修微笑着转过身,“怎么了?”
女理事不好意思地轻捂住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章英悟,笑道:“没什么,就是听说刚刚蔡司警督与艾德蒙警督发生了点小口角。”
话音一落,夏青冷峻英气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生动明亮的情绪,他抬起头看向人群——徐长嬴来了?
而站在一旁的章英悟也有些惊讶,他身边的其他IGO理事连忙打着哈哈道:“可能是听错了,宴会厅这么小,发生点什么我们都知道。”
马修若有所思道:“艾德蒙,这个名字我为什么有点耳熟?”
彼时已经离纷争过去了十五分钟,徐长嬴恰巧换了个地盘找东西吃,所以夏青并没有看见他。
而这时,IGO秘书处的一个美国秘书又笑道:“是AGB唯一的beta专员,五年前曾经由AGB和IGO的理事会出代表投票,一同商议要不要让他进入AGB。”
章英悟开口:“我记得他,他与蔡司是同期,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德高望重的邓肯理事开口,其他人自然要应承,AGB欧洲分局局长纽曼恭敬道:“蔡司警督与艾德蒙警督资历相近,都是AGB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专员,只不过艾德蒙的脾气要急躁一些,可能就此产生了些小摩擦。”
“五年,那个beta已经当上警督了吗?”马修皱了皱眉头,随即微笑着看向AGB的秘书长李:“我还真没有听过,合规吗?”
李点了点头:“合规,当时投票决议试用一年,艾德蒙警督在试用期时完成了突发的红色案件,虽然负伤修养了一阵子,但也获得了非常高的积分,进而晋升成了三级警督。”
正在与LSA现任首席约克交谈的奥兰多回过头,浅笑道:“那他还真是幸运。”
马修点了点头:“这么一说我就有点印象了,亚洲分局的安柏之前还根据这个beta的工作做了报告,要求以后AGB开放beta实习生的名额,前段时间理事会投票刚结束,我签署了准许的批文。”
世界性别组织最上层的一群人闻言都纷纷应和了起来,女理事说“AGB真是越来越包容了,”男理事说“接受beta专员之后考核和管理机制应该会麻烦很多吧”。
“为什么beta加入AGB是需要讨论和投票的事?”
一个清冷如寒冰的声音响起,让正在友好讨论的众人骤然安静下来。
章英悟微微一怔,随即抬起眼,看见面容俊逸的极优性alpha正认真地看着马修。
LSA首席约克的神情瞬间变了,而马修也更是一惊,他与AGB秘书长李对视一眼,李连忙解释道:“拉尔夫教授,是这样的,AGB专员是专门负责性别暴力的刑事专员,alpha在执行任务中各方面都占优势,加上之前从未使用过beta,所以自然会产生议论和讨论。”
“但根据IGO官方数据,全球性别暴力案件中alpha施暴者占百分之90,alpha受害者占百分之2。”
话音未落,夏青抬起眼直视着AGB理事长,他面容平静如同湖水,像是遇到学术问题那般疑惑道:
“你的意思是——因为犯罪率高,所以alpha比beta更加熟悉性别暴力而占有优势吗?”
奢靡的名利场上,琥珀色的眼眸亮若明镜,马修等人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从幻梦拉进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