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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禁止向深渊祈祷[刑侦] 愚人歌者 10634 2025-05-16 07:21:44

他宽慰, 他谦卑,他惶恐,他明白, 他自己也是一个幻影,一个别人在作梦时看见的幻影。——博尔赫斯《环形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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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分钟前, 顶层甲板, 驾驶舱。

位于SEL号游轮顶层甲板船头的驾驶舱内灯火通明,多个控制台和显示屏一字排开,穿着深色西装的二副是退役的英国海军,此刻正在2名AGB队员的监视下将游轮的航线变更为驶向比格尔海峡。

而除他以外的船长和大副等十人则被迫蹲在深蓝色的地板上,在雷达和通讯设备的滴滴声中一脸不安地看着面前持枪站立的AGB队员。

安柏双手撑在驾驶控制台前, 在他面前的全景式的大型落地窗提供了超过200度的宽阔视野, 然而身处在夜晚的海洋之上就算有探照灯的光线,能够看到的不过是无尽的黑暗以及一小块翻涌的浪花。

“局长,PNA那边在通讯里确认了, 他们的直升飞机会在40分钟以内赶到。”A队的亚洲专员孔嘉欣走上前汇报道。

PNA即Prefectura Naval Argentina,阿根廷海军警备队,在40分钟前安柏收到夏青传递的暗号时就立刻通知了他们, 但SEL号游轮航行在公海, 就算PNA已经提前准备, 但从近海出发赶来也需要一个多小时。

安柏转过身, 看着神情坚毅的女性alpha专员, 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A队在一个多小时前与SEL的武装分子火并了二十分钟后才成功控制了驾驶舱与船长室,为此他们有2名队员负伤,但好在都是四肢中弹没有生命危险,也因此连上安柏自己还有18名人员战力,抽出10人与塞缪尔一起前往12层甲板后还剩下8人驻守在驾驶舱。

安柏抬起头, 在驾驶舱的巨型落地窗里看见到了自己面无表情的脸,他已经想不出来上一次神经紧绷到极点是多少年前了,哪怕是1个多月前的阿布扎比恐袭,他其实也没有这么慌张。

因为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从不是孤身一人作战,那个急功近利的女性alpha专员总是站在他的身边。

也因此,就算是生死攸关的情况,只要一想到身边还有一个人和他一起面对这样的狗屎局面,安柏就觉得没有任何事是大不了的。

因而在得知劳拉失联后,AGB的亚洲局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慌,他在过去的40分钟里总是会想起她接入A队频道后沉默的那几十秒——女性alpha的呼吸声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了过来,但是对方却不回应自己的问话。

并在某一秒彻底中断通讯。

这不像劳拉,安柏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就算枪口抵在脑门上,劳拉那家伙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传递任何可能的信息,而不是这样沉默着等待终结。

就好像,她突然放弃了挣扎一样。

安柏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有着同样灰色眼睛的男人,不由得暗自攥紧了拳头,但此刻作为当前行动支队唯一主心骨,他也只能将这些纷扰的情绪强压下去。

“安柏局长,我们已经与塞缪尔警督在14层甲板汇合了。”

也正是在这时,通讯频道里响起了一个年轻专员的声音,正是C队里的法国专员诺曼,他们是被派去主甲板破坏应急发电机的另一半队员,为此没有一同失联。

安柏并没有让诺曼等人折返去底层甲板尝试救援失联的C队队员,原因很简单——主机舱失联的队伍是由劳拉亲自带领的更有经验的精锐专员,诺曼他们相较起来总体更青涩,安柏不愿再让年轻的专员白白折损,于是便下令让他们完成任务后前去支援14层甲板的B队。

“14层的状况也是一样吗?”安柏沉声道。

“是的,”塞缪尔的声音响起,透过沙沙的电流声都能听出这个阅历丰富的警督语气十分艰涩,“刚刚我们清点了一下,这一层一共被杀了17人,与12和13层加在一起已经有43人了,应该都是在半小时之内死亡的。”

安柏道:“特点呢?”

塞缪尔道:“非常干净利索,很明显受过军事训练,用的应该是HK G36和FN SCAR,都是高度模块化,灵活性很强的枪支,我觉得风格很像南欧地区的雇佣兵,素质甚至比这些LEBEN内部培养的雇佣兵还要高得多。”

安柏在听到“南欧”单词时心脏微微收紧,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道:“你们行动务必小心,现在还不能确定这第三波人的身份,接下来分头行动——”

话刚说到一半,安柏只听见“叮”的一条提示音清晰地在驾驶舱的角落里响起,而塞缪尔那边的一个专员也立刻小声道“什么东西”,安柏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神情冷漠地一边捂着耳麦一边指了指墙角,下一秒,孔嘉欣就阔步上去从发抖的船长身上取走了手机。

在看清手机屏幕上的那行英文后,安柏的神情瞬间变了,而此时耳麦频道另一端的塞缪尔显然也已经看见了同样的短信,不可思议道:“弥赛亚为什么会突然提前9小时关闭暗网?”

站在控制台前的安柏立刻看向腕表,一双湛蓝的眼睛中也浮现出了震颤,然而未等他思索着下一步指令,空气中突然又响起了“砰”的一声闷响,随即他眼前的灯光骤然消失。

下一秒,刺耳的警报声在空旷的驾驶舱里急促地回荡着,站在控制台前的AGB专员一脸警惕和惊诧地看着导航系统、通信设备一台台地快速黑屏,不到1秒后只剩下了安柏和二副面前的主控屏幕还亮着光,一行显眼的警报红字正伴随着警报声不断闪烁着。

“Main power failure”

主电源失效。

英国人二副后退一步,神情慌乱道:“电力系统故障,是发电机组被破坏了,可是为什么主甲板上的应急发电机组没有自动开启——现在全船彻底断电了!”

而驾驶舱里听到二副话语的AGB专员们反而眼中闪过了一抹激动,安柏在这一瞬也想到了在主机舱执行任务的劳拉,然而下一秒塞缪尔急切的声音却直接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不好,局长,顶层甲板有人交火!”

第14层甲板,塞缪尔等人原本站在客舱区,有些胆寒地看着同样被“清理”完的血色长廊,但就在下一秒,血泊中横七竖八的尸体中的几个身上骤然响起了“叮”的消息音,经历过阿布扎比恐袭的塞缪尔立刻就想到了这是LEBEN的指令系统。

正当水野弯腰从其中一个尸体身上翻出手机交给塞缪尔,他们刚看清那行文字的一刹那,暖黄色的奢华长廊也与驾驶舱一样瞬间断电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然而,就在黑暗降临的那一刻,塞缪尔等人却突然察觉到了墙壁的颤抖以及空气中传来的交火声,AGB队员们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们头顶的顶层甲板居然爆发了枪战。

就在塞缪尔一边与安柏汇报,一边迅速拉下头盔上夜视仪时,他们右手边的长廊突然闪过一道人影,塞缪尔身后的专员卡尔文立刻用英文呵斥道:“是谁!不许动!

空气中还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四周的舱壁都伴随着枪声微微颤抖着,难以想象他们的头顶上发生着怎样激烈的火并,所有人的心脏瞬间都悬了起来,正当塞缪尔在黑暗中做了个手势准备前进的一刻,他却在黑暗中感受到了风。

不是空调系统制造的微风,而是带着海洋气息的穿堂风,塞缪尔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快速在长廊里前行着,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客舱前,并果然在夜视仪绿色的视野里清晰看见了敞开的舱门,朝里望去还能看见海景阳台的浅色窗帘在海风中翻飞着。

水野也反应了过来,他伸出左手握住了舱门把手转了转,夜视仪后的眼睛瞬间睁大:“舱门的电子锁全都失效了!”

不好,每一个专员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全船断电后每一个舱门的电子锁都失去了效力,也就意味着被关在里面的所有人可以随意出入。

“立刻去将雇佣兵尸体上的枪支收缴起来!”安柏的声音比塞缪尔更快一步在耳麦里响起。

那些被屋大维舍弃的贵族们虽然也多是上流社会的政客和富豪,但作为亡命之徒的他们一旦拿到武器也会成为极其危险和不稳定的因素。

果然,就当塞缪尔小队开始行动时,原本安静无比的长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动静,舱门开合的声音,以及在不同方向逃出来的人影,塞缪尔立刻下令分头行动,一半的人去收缴武器,一半的人去抓住那些从客舱中逃窜出来的SEL成员,防止他们流窜到其他甲板获取武器。

显然突如其来的断电也让不少SEL贵族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尤其是他们在舱门紧闭的房间里已经听到了数次激烈的枪声,便生出了即将被破门而入灭口的恐惧情绪,因此好几个人在被全副武装的队员抓住的一瞬间,都在黑暗中惊恐地疯狂挣扎哀求他们别杀自己,水野等专员只能厉声道他们是AGB强迫他们冷静下来。

然而伴随着整个客舱区逃窜的人越来越多,尽管戴着夜视仪,AGB队员们也很快有些力不从心,就在这时,通信频道里传来了安柏冰冷的命令:“鸣枪。”

塞缪尔立刻站定在长廊里,将手中的冲锋枪对准天花板连开五枪,枪火在黑暗中炸开了光亮,他身侧的水野也在枪声停止的一瞬间喝止任何人禁止走出房间,果然在震耳欲聋的枪声震慑下,长廊里的人影骤然减少。

黑暗中,塞缪尔一边沿着长廊疾行,一边听见安柏继续冷静地指挥着众人:“罗伊与诺曼你们留在这层与13层甲板控制SEL贵族。塞缪尔带领B队想办法潜入屋大维他们所在的顶层甲板,他们与驾驶舱一样有应急发电机,断电45秒后就会恢复电力,你们见机行事趁乱救出人质——”

塞缪尔在黑暗中应了一声是,就带着B队队员们改变方向,向着船尾的楼梯间奔去,而就在转过最后一个转角时,又是一个人影迎面与塞缪尔等人擦肩而过,卡尔文立刻厉声道:“不许动!否则我就开枪!”

然而那个人动作极其迅速,甚至撞上了一旁的水野后就侧身闪入了通往露天甲板的通道里,塞缪尔只来得及在一片夜视仪绿色光影里看见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亚裔,便没有看清他的面容。

卡尔文立刻要动身去追,塞缪尔抬起手,“不要浪费时间,让罗伊他们留心,我们先上去!”

水野也在刚刚与那人相撞的一瞬间拽住其衣服,在黑暗中发现他穿着昂贵的西装料子,便也知道那人也是SEL贵族而非雇佣兵,因此深深看了一眼涌进海风的露天甲板,还是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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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层甲板,海景会客厅中。

正如SEL号的船长所言,位于顶层甲板的驾驶舱和emperor所在的海景套房各自单独配有应急发电机,能够在全船断电的紧急情况下维系最基本的照明和设备运作,因此当徐长嬴被扑倒在地板上大约40秒后,就感觉眼前再度亮起了光源。

恐怖的枪声仍然响彻豪华舱室,将价值不菲的沙发、吊灯以及艺术摆件全部打得粉碎,当两架单向电梯以及走廊里的应急灯光重新开始运作后,徐长嬴才在昏暗的光线中看见了满目疮痍的房间,以及夏青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睛。

尽管徐长嬴等人更靠近落地窗,但好在他们的位置也更靠边,所以并没有成为枪击的最中心目标,此刻的他与夏青一同躲在靠近电梯的一个单人沙发后——准确来说,其实只有他一个人在躲,单人沙发根本藏不了两个成年人,他靠在沙发后,夏青将他护在怀里,自己的大半个身体则露在外面。

“对不起,”徐长嬴感觉自己的右侧脸颊被手指擦了擦,在震耳欲聋的枪声里听见夏青有些慌张的声音,“摔得很疼吧。”

徐长嬴有一瞬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在朦胧的光线里,夏青苍白的脸颊上染着血,穿着他最熟悉的衬衫,以及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战术背心,红着眼眶望着他的眼睛。

又是一发子弹贯穿了沙发扶手,徐长嬴感觉后背都被震了震,他看见了遍布在地面上的玻璃渣子,以及快要蔓延到自己腿边的血泊,终于伸出右手握住了夏青的手,“没事的。”

夏青将他死死搂在怀里。

房间再次被照亮后,交火的场面也终于明朗,屋大维在顶层甲板的各个出入口通道口都安排了足够的人手,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袭击居然会来自室外。

落地窗被爆破的两秒内,十名全副武装的蒙面士兵就从外墙速降至会客厅里展开了屠杀。

整个舱室里原本有近30个SEL雇佣兵,在交火的前十秒就折损了一半,徐长嬴借助电梯的光线看见了欧文的尸体仰面躺在水族箱旁,两只眼睛睁得很大,让人难以想象就在一分钟前他还在活生生地厉声说话。

然而就在突袭的黄金三十秒结束后,尤其是光线重新亮起,屋大维方也借助障碍物遮挡开始了反击,不断有分布在走廊里的雇佣兵端着冲锋枪冲进房间里,企图火力掩护考伯特和贾里德等人逃往套房里面的房间。

但就在弯腰躲在沙发后的考伯特狼狈地靠近舱门时,只听见“滴滴”的声音隐隐混杂在枪声中,下一秒海景套房的里间就发生了小型爆炸,一股气浪裹挟着塑料碎片和碎石从舱门向外冲出,将考伯特等人掀翻在地。

“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上船的!”被雇佣兵掩护着的贾里德绝望地大喊着。

尽管所有人都不知道这群蒙面士兵是何时潜伏,究竟有多少人,又是如何做到这一切,但所有人却都已经猜到他们是谁指使的。

基路伯。

房间正中央足有十米高的水族箱是救了考伯特一命的关键——NIJ IVA级的特制防弹玻璃能够在15米内挡住**的子弹,虽然还是无法承受冲锋枪的连续枪击,但为了不让数十立方米的水体倾泄在房间里造成灾难,双方的子弹显然都尽量避开了它。

在又击毙了3名雇佣兵后,双方的交火陷入了短暂的胶着,也正是在这时,徐长嬴终于看见了不远处藏身在桌子后的蔡司与赵洋——他们与林殊华在枪战爆发时都站在电梯前,而且火力大部分被屋大维阵营所吸引,所以也侥幸躲过了第一波袭击。

赵洋这时也看见了徐长嬴,仓惶的眼中终于浮现出了一抹欣喜,只是这股鲜亮的情绪根本无法在这样可怕的场景里存活几秒,枪声就又骤然加剧了,只见蒙面士兵步步紧逼,林殊华阵营的亚裔雇佣兵又折损了2名,几乎所剩无几。

交火很快就会结束,在场的专员们看到这个场景都已心下了然,赵洋回过头看向考伯特等人,只见三分钟前还不可一世的屋大维和贵族们此刻脸上只剩下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和不甘心。

“砰!”

一发冲锋枪子弹直接命中了一名正掩护着贵族的雇佣兵的脑袋,大股的鲜血瞬间喷溅在了考伯特的脸和昂贵讲究的西装上,将那张病态贪婪的脸衬得更宛若恶鬼一般。

也正是这么一刻,赵洋看见考伯特的眼神变了,惊愕与恐惧转换为了纯粹的疯狂和恨意,并在下一秒那双浑浊的眼睛就突然转向了自己的方向。

赵洋被这双眼震慑住了一瞬,但随即他就意识到这人并没有看向自己。

而是他身后的人。

未等赵洋做出反应,一个M84震爆弹就滚落在了不远处的蒙面士兵的脚边,下一瞬,刺目的强光与超170分贝的巨响一同在舱室中炸开来,他甚至来不及对范伦丁和蔡司发出警告,只能拽他们一把,躲开那足以致人失明的闪光。

震爆弹爆炸时,徐长嬴与夏青就算躲在沙发后避开了超过100万坎德拉的强光,也还是被那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出了嗡嗡的耳鸣,尤其是徐长嬴,他只是感觉有一瞬整个房间如同白昼,紧接着强烈的爆炸声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震动移位,他本就被药物影响的脑子更是天旋地转,痛苦无比。

铺天盖地的眩晕中,徐长嬴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夏青紧紧捂住了他的耳朵,尽管他自己的身体也因强烈的声光刺激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但却始终没有松开手。

枪声也在这一刻骤然停歇了,受制于震爆弹的影响,就算是实力强悍神秘的蒙面士兵们也只能暂退在掩体后躲避,也因此终于让屋大维寻找到了机会。

在受冲击波影响而闪烁的灯光中,徐长嬴感觉一个冰冷的枪口突然抵在了他的脑门上,随即他整个人就被一股粗暴的力气拽了起来,几乎要将他拖离地面。

“放开他!”夏青怒吼的声音响起。

下一瞬,脑袋仍然嗡嗡作响的赵洋只觉得自己被强行拖入了极优性alpha的信息素压制之中,瞬间陷入了窒息般的痛苦,直到他身侧的蔡司脸色苍白地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才勉强将他和范伦丁拖出来。

然而,也正是在这时,赵洋才意识到那股强悍的、带有绝对威慑力和愤怒情绪的信息素覆盖的是整个宽阔的会客厅,就连在房间深处的贾里德等人也脸色铁青,喉管里发出了痛苦的咯吱的声音。

徐长嬴在被抓住的那瞬间,脑袋昏昏沉沉地无法做出反应,他只觉得自己骨折的肋骨和手臂发出了尖锐的疼痛,紧接着他就感觉到夏青扑上来搂住了他,下一秒伴随着夏青的怒喝声,那个拖拽他的手骤然松开,抵着他脑袋的手枪也掉落在地板上。

一张白人面孔的黑西装雇佣兵痛苦地半跪在徐长嬴身侧,双手紧紧扼住自己的脖子,近距离承受极优性alpha的信息素压迫让他产生了更加剧烈的机械性窒息的症状。

然而,这个房间里并不是只有徐长嬴这个beta不受信息素压迫影响,还有一种人——同样无法感知到信息素的基因缺陷优性alpha。

被夏青护在怀里的徐长嬴抬起眼,就看见了尤金那双闪烁着森冷光亮的眼睛,下一秒,“砰”的两声枪响,血色就在beta的眼前迸溅开来,原本搂住他的手无力地滑落了下去。

信息素压迫骤然消失,藏身在房间左侧沙发后的劳拉心脏瞬间漏跳一拍,紧接着她就听见了徐长嬴颤抖的声音:“夏青?”

一发子弹打在穿着战术防弹背心的夏青后背,第二发子弹则直接洞穿了他的肩膀,鲜血瞬间就将极优性alpha的半边身子染成了血红一片。

徐长嬴浑身哆嗦着根本站不起来,他疯狂地想要扑在夏青的身上,然而这时已经有第二个雇佣兵赶上前狠狠地钳制住了他,尤金的手也宛若铁箍一样扯住他的肩膀就要将他拽起来。

而将徐长嬴重新拖离地面后,尤金等人才看见一只沾满鲜血的手仍然死死攥着beta的衣角。

“别碰他。”夏青抬起没有血色的脸,用英语一字一句道。

尤金望着血泊中的极优性alpha眼中闪过一抹惊恐,就在他下意识想要再补上一枪时,他看到了协助钳制住徐长嬴的亚裔雇佣兵,于是不由得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提比略,最后还是改为用枪托狠狠砸开了夏青的手。

当震爆弹的余威消失后,房间里再度恢复了对峙状态,枪声也消失了。

在已经布满危险蛛网状裂纹的水族箱前,尤金与两个黑西装雇佣兵一同控制住了徐长嬴,并将枪口对准了这个“假尼禄”的太阳穴。

显然,走投无路的屋大维想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是“假尼禄”,虽然他们现在对于基路伯这一系列的行为动机仍不理解,但他们还是能敏锐感觉到徐长嬴对于基路伯和弥赛亚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所以只能破釜沉舟地赌上一丝生机。

被挟持着的徐长嬴浑身冰冷地站在原地,双目赤红地望着被血染透了半边衬衫袖子的夏青,嘴唇颤抖着根本说不出话,而后者则靠在沙发后,脸色苍白地望着他艰难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经过一场恶战,整个舱室里的SEL雇佣兵与蒙面士兵的人数已经基本一致,然而两者的状态则天差地别,那些被SEL贵族们尽心挑选的亡命之徒虽然手里拿着武器,但看着三米开外,穿着迷彩作战服的蒙面队伍,眼中都浮现出了无法掩饰的恐惧与懦弱。

这些蒙面士兵都从掩体里走了出来,为首的高大士兵并没有说话,只是将冲锋枪口对准尤金的眉心。

看着这群杀戮武器真的因为挟持beta停了下来,藏身在沙发后的考伯特眼中满是狂喜,他厉声道:“基路伯在哪儿!我要和他说话!”

然而士兵们依旧沉默着一动不动,覆面下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屋大维派系,宛若看着一群死人,这让整个房间里的SEL成员内心瞬间生出一股寒意。

劳拉抬起头,看见距离她只有三步之遥的尤金将枪口又抵了抵beta的太阳穴,硬着头皮对着士兵们低吼道:“听到没有!”

房间依然陷入一片令人难以忍耐的寂静之中,那些士兵们依旧是冷冷地盯着他们,每个人身上也都溅满了鲜血,给人一种下一秒他们就会暴起再度开始屠杀的可怕错觉。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当SEL贵族脸上缓缓爬上了深深的恐惧的那一刻——

手机响了。

房间里众人的神经紧绷到极点,只是一道来电铃声就让他们浑身一震,直到尤金闻声惊慌地转过脸,才看见声音来自于不远处摔在一堆玻璃渣里的卫星手机,正是存着尼禄账户的那一个。

为什么会有人来电——考伯特等人布满恐惧的脸上几乎都写着这句话。

然而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两秒后,那个正在震动的卫星手机就突然自动接通了。

所有人都僵住了,只有徐长嬴怔了一瞬随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一幕简直与他在阿布扎比酒店房间里遇到的一模一样。

考伯特等人几乎是大气也不敢喘,直到足足过去了半分钟,考伯特才在一片死寂中咬牙颤声道:“是谁?”

“不是你要找我吗?”

一个说着英文的男人声音从手机里出现,口音标准,嗓音低沉,“屋大维。”

话音未落,徐长嬴的眼睫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并不是变声器处理过的弥赛亚声音。

听到扬声器里的男人缓缓叫出了考伯特的代号,所有人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居然全都在那个基路伯的掌控之中,不仅尤金等SEL贵族的脸上浮现出后知后觉的绝望,就连蔡司与赵洋都露出了一丝愕然。

考伯特脸色灰败道:“你什么时候上的船?”

基路伯淡声道:“你现在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我记得巴比伦法则里写的很清楚——‘不可欺瞒弥赛亚,他无处不在’,难道你忘了?”

听着电话另一端男人风轻云淡但暗含威慑的话语,考伯特几乎要跪坐在地板上,直到看到父亲贾里德望着自己的眼神,他才强撑着开口道:“我们自愿放弃SEL的一切,无论是税金,账户,运输网络,还是第三代伊甸园,弥赛亚想要什么都可以——”

考伯特强压住心头的恐惧,颤抖地提出自己的交易条件:“只要你今天放我们离开。”

在这一刻,赵洋望着面无表情、持枪突然闯入会客厅里的蒙面士兵们,真切地明白了夏青之前所说的人类群体中唯一“平等”的东西就是死亡。

就算再权力滔天,拥有难以估计的财富,在被枪口指在脑门的这一秒,这些世界上最有钱的人们也与路边的乞丐,战场上的下等士兵没有区别。

屋大维的话语落下,满是狼藉的舱室再度安静了下来,考伯特和贾里德死死盯着几步之外的迷彩服士兵,直到黑色的绝望开始在人群中缓慢蔓延之时,基路伯的声音才终于响起了:

“当然可以。”

考伯特闻言眼中瞬间迸发出了难以言喻的激动与侥幸,然而就在下一秒,基路伯紧接下来的话语却又让他再度如坠冰窖:

“只不过1小时后你们的直升飞机能否成功入境落地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你什么意思?”考伯特脸上的表情僵住了,随即他不可置信地惊恐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并没有做什么,”电话另一端的男人慢条斯理道,“而是你们做了什么。”

考伯特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大了,他听见基路伯残忍地轻笑了一声,随即缓缓道:

“在你违背弥赛亚的交易,没有释放人质就擅自激活尼禄账户的时候,就亲手下达了提前关闭大卫城和激活iMEMS系统的指令——当27分钟后大卫城关闭的那一刻,SEL里的那些老头子们体内的‘炸弹’也会同时触发,而信号源头也只会追溯到你的身上。”

iMEMS系统,一旁的蔡司与赵洋都愣住了,他们都想起了之前在直升飞机上与夏青谈到过的这个可植入微电子系统,以及那死在手术台上的日本官员。

直到这一刻,脸色惨白如纸的SEL贵族们才看清基路伯暴露出来的獠牙——他与第三代弥赛亚的最终目的竟然是借助屋大维自己的手,集中处决那些最初创立了LEBEN组织,并在现实世界中掌握可怕权利的“长老会”。

究竟有多少人,蔡司想到了LSA大会后弥赛亚公布的那三百多人的名单,心中萌生出了一股可怕的寒意——不,这只是弥赛亚主动放出来的一部分人,那些最关键,藏得最深的人的名字仍在冰山之下。

而弥赛亚与基路伯居然要将这些人全都杀了,难道LEBEN不会彻底崩溃吗?

“你疯了!”贾里德诺伦绝望地低吼道:“你以为那些人是谁?你怎么敢这么做!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

SEL贵族们的最后翻盘希望原本寄托在通过第二代伊甸园的实验档案寻找到弥赛亚的真实身份,再通过“长老会”在现实世界的势力将其暗杀,然而现在却在基路伯的设计下,居然由屋大维亲手杀掉了自己的靠山。

几乎是一瞬间,房间里的每一个SEL成员脸上都浮现出了彻底的绝望,徐长嬴甚至感觉到尤金抵住自己的枪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就连远处被掩护在电梯旁的林殊华脸上也被吓得没有血色。

基路伯没有回答贾里德崩溃的质问,他并不在这个血腥可怕的房间之中,仿佛与他口中所说的LEBEN的统治者一样,永远置身事外但无所不在。

“所以,”考伯特浑身冰冷地问出了导致这一切的最关键问题,“——你在塞尔维亚修道院取走的是成功实验的档案吗?”

基路伯道:“奇怪,我以为我们AGB的艾德蒙长官已经和你说过了。”

考伯特愣住了,下一秒,他就听见男人戏谑的声音从扬声器里清晰地传来:“伊甸园从未成功过,那些当然只是我随手抽走的残次品档案。”

“就和你一样。”基路伯补充道。

屋大维无法克制地颤抖了起来,他的脸色青白一片,在这一刻,房间里的提比略、贾里德、尤金以及其他的SEL成员终于想起了过去8小时里,被拷问的beta不断说出但他们不愿相信的一切——

2015年,San Greal建造完成后,LEBEN内部开始流传基因编辑实验成功过的传闻。

2017年,SEL在南欧费尽心思获取到“弥赛亚与基路伯都是伊甸园中成功产物”的机密情报。

2018年,塞尔维亚实验室被毁,第四席emperor尼禄从保险箱里取走了17份原始档案。

2019年,最后一个摩洛哥第二代伊甸园实验室被毁。

2022年1月,SEL里负责还原第二代伊甸园试验的科菲教授被尼禄暗杀在家中。

2022年8月,中国广州的活人艺术品案让大卫城曝光于世,同月,因为冒犯其中一名AGB专员,屋大维账户的税金被清零。

2022年9月,监视基路伯的线人传来“弥赛亚将在LSA大会后重启大卫城”的消息。

2022年10月,SEL在阿布扎比的LSA大会策划的反叛行动彻底破产,弥赛亚向外公布第三代伊甸园名单,直接重创SEL全员。

接近十年的漫长时间里,每一步居然都是引诱他们不断掉入“背叛弥赛亚”陷阱里的烟雾弹,根本没有什么成功的基因编辑实验,没有弥赛亚的真实身份,没有获取“约柜”账号的任何可能。

他们居然就这样被弥赛亚耍的团团转,最终再亲手断送了庞大的永生会和长老会。

“你们这群杂种!”信念彻底崩塌的考伯特终于克制不住地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们怎么敢这么欺骗我们!弥赛亚那个婊子养的就是个骗子,和你只会像老鼠一样永远缩在那该死的暗网背后操纵这一切,你们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现在就放我们离开——否则我就直接杀了那个该死的beta!”

听着屋大维崩溃地大声咒骂弥赛亚,挟持着徐长嬴的尤金脸上先是浮现出一丝惊恐,随即又死死钳制住beta的胳膊,原本已经有些移开的枪口再度狠狠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然而,卫星手机里的男人却没有回答他,足足半晌,众人才听见那个基路伯有些疑惑地缓声道:“为什么是老鼠? ”

“ ——你不是见过他了吗?”

崩溃暴怒的考伯特血液瞬间凝固了,意识到基路伯在说谁的他脸上爬上一丝惊异:“不可能!是谁?我不可能见过他!”

基路伯却道:“不,你肯定见过他。”

考伯特道:“你胡说,我怎么会见过弥赛亚!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见过他!”

“你当然见过,而且不仅是你。”

基路伯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随即淡声道:“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见过他。”

话音落下,除了蒙面士兵之外的所有人,不仅是考伯特、贾里德和林殊华,徐长嬴与夏青等人的脑子嗡的一声就响了。

基路伯微笑道:“他是我与第一任emperor一同挖掘和培养,也的确诞生于第二代伊甸园,直到现在也正站在你们面前注视着你们每一个人的伟大杰作。”

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颤抖了起来,考伯特脸色惨白地看向如同鬼影一般站在一片尸体与废墟里的蒙面士兵,发着抖道:“他在现场?”

基路伯道:“他当然在现场。”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自然,就好像是在说什么再正常不过的小事,但却让徐长嬴等人彻底白了脸,每一个手持武器的LEBEN成员更是从心底萌生出了最原始和本能的恐惧,不敢相信组织里的最高统治者居然就在现在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劳拉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环视了一圈整个舱室,只见闪烁不定的灯光中,她清晰地辨认出了血泊中的尸体,脸色苍白的营救小队成员,藏匿在不同掩体后的SEL成员,还有端着枪沉默矗立着的蒙面士兵——那个可怕的冷血的,以及神秘的弥赛亚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是谁?”

考伯特终于忍不住颤声问道。

“在第一任emperor死后,我曾经在2007年的东京专门寻找过他,但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所以那时的我就放弃了。后来到了2009年重启大卫城后,我又找了很多替代品,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非常不好用,因此我又再度想起了这世界上最适合的人选,也正是在这时,我终于发现了寻找到他的方法。”

基路伯缓声讲述着,几乎每一句都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众人的心脏上,最后听到这个男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只需要一场大火。”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明白基路伯口中如同隐喻的话语是什么意思,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惊惧与茫然的神情,只有在听到“东京”单词时,劳拉与营救小队才不不由得怔住了一瞬。

——原来,劳伦斯那时出现在东京居然是为了找到弥赛亚?

可是为什么弥赛亚会在东京呢?

大火又是指什么?

然而,未等众人从巨大的震颤中反应过来,只听电话另一端的男人又似乎是笑了笑,随即以更加低沉的嗓音开口道:“你应该知道那是谁了吧。”

“艾德蒙。”

话音未落,房间里的空气先是一滞,下一秒,所有的目光就都齐刷刷地落在了站在深水箱前的beta。

尤金猛地扭头看向被自己挟持着的徐长嬴,却只见他低着头看不见神情,只是在基路伯叫出他名字的一瞬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蔡司望着徐长嬴,心中闪过了深深的不解——按照徐长嬴之前在破案时的反应,他应该是绝不会知道弥赛亚本人的真实身份的,又为什么会在此刻知晓?

难道就因为基路伯的这几句语焉不详的话语?

等一下,蔡司突然怔住了,他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正是因为基路伯的话语他就知道了是谁,难道这不就说明,第三代弥赛亚就是徐长嬴认识的人吗?

而也正是在这一刻,一直望着徐长嬴的夏青看见他颤抖地抬起了脸,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此刻满是泪水和绝望,并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以至于所有人不得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也正是在这一瞬,蔡司、赵洋和劳拉的脸色瞬间惨白。

夏青也怔住了,随即他顺着徐长嬴的目光缓缓低头看过去,却只看见了自己袖口滑出的银色吊坠。

在登上直升机前,夏青想要第一时间将它交给徐长嬴所以就缠在了腕上。

此刻,鲜血顺着夏青的手臂流淌至徐长嬴父亲的项链上,染红了那刻着16个数字的小小铭牌。

夏青脸色苍白地低头望着这血红的银色项链,几秒后,他才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他好像曾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见过这条项链了,甚至在那时,他还不认识徐长嬴。

2005年,旧金山。

夏青站在宛若小型图书馆的书房里,看着穿着墨色正装的男人坐在书桌后,与他一样静静听着萦绕在空气里的遥远警笛声。

阴天的书房里只有男人面前的古董台灯亮着,因此夏青能够看清男人清俊的脸庞,以及他手中闪闪发光的物件。

那是一条银色的项链。

没有任何价值的,甚至还沾上了暗红色的泥土,就像是从某处地下挖出来的,一条战地记者的身份铭牌项链。

夏青看见男人紧紧攥着那条项链,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很久,就好像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问题。

“This world is really boring.”

-这世界真的很无聊。

直到警笛声越来越近,他才听见男人突然轻声开口,只是明明整栋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人,但不知为何他说的却是英文。

“Right?”

-对吧?

夏青闻言抬起眼,只见记忆中的父亲左手里握着一把已经打开保险的手枪,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对他露出了一个淡漠至极的笑。

随即又在下一秒,也是人生的最后一刻,神情自然地叫出了他的另一个名字。

“Messiah.”

原来如此。

在这一刻,夏青终于全都想了起来——

他就是弥赛亚的这件事。

作者感言

愚人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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