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花燃翻窗进去后却发现江逾白还未转醒,他径直走到炉子旁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正熬着药,扑面而来的药味熏的他差点睁不开眼。
放下手中的盖子便转身朝床榻上沉睡的人走去,走近后柳花燃才看见江逾白发间竟有几缕白发。
看到江逾白这幅憔悴的模样柳花燃不禁皱了眉头,他蹲下身轻轻拂起那几缕白发,柔软的长发铺在手心,他伸手轻抚着那几缕白发,眼眸流转似乎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将目光落在江逾白脸庞,他从未见过江逾白这幅模样,即便是江谋去世的时候,江逾白也只是忍着心中的痛苦,沉默不语。
或许是那一晚江逾白才真正的长大了。
嘴唇干涩的发白,连面色都有些病态,眼下一片乌青,都在告诉柳花燃江逾白这些日子并不好过,他蹲在床边轻轻靠在江逾白的臂弯中,像是以往每日早晨醒来时那般。
江逾白的心跳声落入他耳中,可柳花燃却难得觉得心安。
他没想到坚持了这么久的江逾白,在自己离开之后却反而扛不住了,他瞥了眼一旁的药炉心想,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花燃,”江逾白似乎梦到了什么,他呓语着翻了个身将柳花燃搂在怀中,手还落在柳花燃头上细细摩挲着,下意识的动作却让柳花燃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击中。
他抬头看着沉睡着的江逾白,心中虽然不忍,但为了两个人都计划都能顺利实施,他必须离开江逾白,而江逾白也正清楚这一点,才会放他离开。
柳花燃什么都没说,但江逾白却无条件信任他。
“傻子,”柳花燃心中苦涩,流转在嘴里的话始终说不出口,末了却是留了这么句话,他起身给江逾白盖好被子,随后弯腰在江逾白嘴唇落下一吻。
“我何尝不想和你共度余生,可我没有这个命,”柳花燃转身将药炉中的药倒出放在桌子上晾好,却偶然间瞥见桌子上放着个他从未见过的盒子,这盒子制式太过普通,放在桌子上与屋内所有的摆设显得格格不入。
他轻手打开却是怔住了,盒子中装的竟是他那时随手买回来的陶瓷笔筒,可那完整的一个小人此时却已然碎裂,静静的躺在盒子中。
他看了眼躺着床上江逾白,江逾白与此时盒子中的小人竟别无二样。
末了他叹了口气合上了盒子,将东西摆回原位,随后他走到窗口顿住了脚步,他驻足回望许久才不舍离开。
而当孤烟重再次进屋时,却见本应该因为他打瞌睡险些熬干的药,此时被人倒了出来正放在桌上,他四周环绕了一番,而早就没有柳花燃的身影了。
柳花燃从后窗翻出来时,天上挂的月亮已然圆了,体内的蛊虫又开始躁动,他不得不调动内力压制这只躁动的蛊虫。
体内虽是不适可柳花燃却像个平常人一样,连眉头都未皱,反而还悠闲的在大街上闲逛起来,夜晚的岁逢城寂静的可怕,他站在江王府不远处回头望向这座城府。
里面住着他的爱人。
风雪似乎又大了些,柳花燃朝手心呼了口热气便转身离开,却在回头的一瞬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宁书戮不知何时早就在他的必经之路驻足,身上落了不少雪,显然是等他多时。
柳花燃跨步走近,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宁少爷怎么在这儿等我。”
宁书戮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神色犹豫了一瞬还是放弃了。
“今晚的月亮很圆,我出来赏个月,”宁书戮随口编了句谎话却让柳花燃怔了一瞬,他犹疑的看着宁书戮,若不是准勒清嘴严,他怕是要怀疑宁书戮是否真的知道了什么。
宁书戮见他眼中的疑惑也只当对方是对他这番说辞的疑惑,当下叹了口气还是说出了心中想问的话。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只剩一年时间了?”宁书戮这话一出又是让柳花燃怔了一瞬,他看着眼前的少年郎蹙着眉:“你这么知道?”语气中有一丝不善。
宁书戮见他对自己如此戒备,心中虽然有些不好受却也未露出不满的神色,转而道:“那日,你犯病我在窗口听到了。”
柳花燃细细回想了一番,原来是那时邱栗还在府上的时候,他头一次与江逾白闹了不愉快,而准勒清恰好碰到他发病那次,真是巧,竟被宁书戮碰到个正着。
柳花燃开口想问什么却被宁书戮抢先了。
“他不知道,”宁书戮说道:“我没告诉任何人。”
开玩笑,他怎么敢告诉别人,若是江逾白知道了还是不对要疯成什么样,那样对谁都没好处。
柳花燃默默点点头抱拳道:“多谢宁少爷为我保守秘密,如今我已经离府还望宁少爷多扶持一下他。”
“宁江两家是世交,我自然会帮他,”宁书戮说着跨步便要离开,却在经过柳花燃身旁时顿住了脚步,不明不白的来了一句:“你自己在那边也要小心。多照顾照顾小羽毛。”
柳花燃猛然转头看向宁书戮,而后者已然夹杂着风雪缓缓离开了,不知怎的他竟从宁书戮背影中看出了一丝萧条,堂堂宁家大少爷呼风唤雨,吃喝不愁,不知怎的却还是显得很孤独,而他明明该是众人里过的最幸福的人,前头还有个能干的姐姐,却没想到心思如此重。
竟猜到了他的计划。
柳花燃头一次对这个纨绔少爷改观了,看来他们这帮人里,每个人都不似眼睛看上去那样,或许每个人都套着一层皮囊。
柳花燃抬头望向空中的圆月喃喃道:“月亮是圆。”而后他便离开了,萧条的大街上彻底没了人影。
江逾白这觉睡了许久,第三天转醒时屋外的积雪已然开始融化,他躺在床上适应着天旋地转的视野,视线落在了窗外,那晚冻人的风今日从窗子吹来的时候却不再那么凌冽。
屋檐上的积雪受不住阳光的炽热,正沿着房檐滴落下去。
他挣扎着起了身,前几日的事情江逾白仿佛历历在目,他下了床连鞋兜都未穿就朝桌子上的盒子走去,当他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碎片时,他才确信陶瓷笔筒已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