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章
摔得眼冒金星,后颈覆上一双冰凉的手,脸被牢牢按进被子裏。
“为什麽要这样对我?”
沈时序俯身下来,在他耳畔轻问,“为什麽要对我这麽残忍?”
语气骤然拔高。
“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跟他在一起,他给你什麽是我给不了的?!”
“你先放开......”快喘不上气了,忍着胃部的剧痛,陈嘉之断断续续地哼,“疼......我疼。”
“疼?”沈时序冷笑一声,“我有多疼你知不知道?!”
但手还是放开了。
房间唯一光线是廊厅的灯光,没感应到人后自动灭了。
挣扎着坐起,在黑夜裏陈嘉之根本看不清沈时序的脸,疯狂摇头辩解,“你误会了,根本不是你想那样,他只是送我回来,他的房间在楼下,我不舒服,他跟我只是朋友,我们没关系,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没关系?”沈时序嗤笑着问,“那9年前抱你晒了一上午太阳的人是谁?是你失忆了还是我失忆了?”
这件事沈时序对谁都没有说过,为什麽突然消停了,不是看到陈嘉之被抱着就死心的,就算亲眼所见也要问清楚,也要了解明白!
那个阳光豔豔的早晨,他以一种折辱自己的方式靠近小院的铁门边,站在外头看了很久,听见Arvin一直温柔的在给陈嘉之说话,讲的德语不太听得懂。
或许冥冥中感受到爱人在背后撕心裂肺的眼神,陈嘉之转回头。
这一刻,跨越7596公裏,时隔两年。
陈嘉之漠视的眼神,让沈时序永远也无法忘怀。
“什麽抱着晒太阳?我不知道!”那确实是一段根本没有的记忆,陈嘉之睁大眼睛,“我没有!”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不明朗的光线从落地窗散进来。
昏暗裏,他看见沈时序扬手似乎想打他,最终只是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消失的11天,你都跟他在一起对吧?”
“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都是都跟他睡在一起吧?”
“跟我在一起逛商场要戴口罩,出去露营也要戴口罩,就是别人认出来跟我在一起吧?不然上新闻你怎麽给X先生解释国内藏了个情人的事?”
“你藏的那麽好,怎麽就被发现了啊,那麽多餐厅,你跟他在一起怎麽就不戴口罩啊?”
“因为他才是正主对吧,跟他在一起就不怕被发现,不怕拍到。”
“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的,跟你在一起我怕别人误会,会问你是不是X先生,我怕你生气才这样做的。”陈嘉之带着哭腔说,“我跟他只是朋友......”
然而怒火攻心的沈时序已经听不下去一个字了。
“好玩麽?陈嘉之?”
“他怎麽操.你的?操.到你走不动路需要扶?”
陈嘉之崩溃大喊,“我今天才来,我没有跟他住在一起也没有睡过,我跟谁都没有睡过!”
“嗯。”曲起腿,沈时序把他牢牢压在身下,按开床头灯后,边问边解他的衣服,“没睡没回家,那你告诉我,这些天你他妈都睡在哪裏?!开房记录只有今天这一条!露营你悄悄删的信息是谁!头像难道不是他吗,你他妈把我当傻子吗!”
根本没办法说在化疗,甚至都不敢伸手去阻挡,手背手臂上全是针眼。
删的是秃头李,Arivn的确也删了,不过是怕看到之前有关心理疾病的聊天记录,被压制得无法动弹,陈嘉之艰难回头,难以置信地问:“你还在调查我?”
外套唰地一下被扯飞扔到床下,一个白色圆柱体咕噜噜滚落在地,在颗粒碰撞声中滚到床头柜的缝隙裏。
裏面穿着衬衣,很难解,但沈时序粗暴地一把扯开,扣子四处飞溅,领口甚至有那一瞬死死勒到了陈嘉之的脖子,他发出一声闷哼,察觉沈时序想做什麽后,浑身发抖,惊恐地往后看去,剧烈挣扎起来,“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对我,沈时序你混蛋!!”
衬衣褪至臂弯间,整块后背光裸的肌肤完全暴露在视野当中。
然而身后再无任何动静。
脖子也酸的擡不起来,胃也疼地想吐,足足等了好几秒,终于攒够力气的陈嘉之再次回头,看见沈时序眸光裏仿佛聚集着风暴,同时顺着他的视线瞥向后颈。
昏暗光线中,隐约能看见肩背上有淡淡的淤红,很多个小块。
血小板太低,身体就是会莫名其妙出现这些东西,都不用磕碰,皮下的毛细血管自行破裂,淤结成团。
意识到这已经足够让人误会了,但陈嘉之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沈时序猛地把他翻过来,在脑子冒金星中,下巴被死死钳住,“你把我当过人吗?你怎麽能这麽贱?”
“忘了,你的确很会勾人,知道怎麽做,知道怎麽握,也用膝盖蹭他腰了吗?还是在高.潮裏抱紧他?”
他语调愈发地高,字眼也愈发难听。
“都没跟我试试,怎麽知道不会喜欢我呢?”
“说不定更快乐?”
说罢,掌根紧紧抵住胸膛按下去,沈时序把他裤子脱了。
“喜欢什麽姿势,背.入还是骑.乘?”
“背.入吧,不然怎麽能亲得到肩膀?”
极端侮辱的字眼一句接一句,陈嘉之猛地瞪大眼睛,他愿意跟沈时序做任何事,但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疯狂大叫起来,“滚开,你滚开!”
灯再次关了。
沈时序按着他,笑了下说,“把我幻想成他也行,或者谁都行。”
双手手腕反剪,被紧紧按在枕头上,也不知道哪裏来的力气,陈嘉之疯了般去踢沈时序。
但脚踝立马被扣住,手腕的钳制就被松开,陈嘉之翻身坐起,气急扬手,一巴掌不知道打在哪裏。
“滚开!”他拢住撕裂的衬衣,泪流满面,“混蛋,你会后悔的!”
似乎是这一巴掌或者哭声让怒火灼烧的神经稍稍恢複正常,抑或是有电话在响。
昏暗裏,沈时序接通电话,是叶姿打来的。
“下班了吗?儿子。”
“嗯。”
陈嘉之死死捂住嘴,不敢再发出一点动静。
但寂静让一切声音都无处遁形。
叶姿说:“你胡阿姨又给我打电话啦,大年初二你跟他外甥不是没见着吗,所以还想约个时间见见,那孩子挺不错的,家裏是搞进口石材的,家底清白,人也文静乖巧,你看要不哪天——”
沈时序:“你安排吧。”
说毕他挂了电话,在昏暗的大床上沉默着,几秒后从床上下去,捡起地上的外套扔到陈嘉之身上,然后在落地窗旁的沙发坐下。
怒血沖心的感觉褪去,余下的只剩无情。
床上,陈嘉之这才敢哭出来,反反複複地说,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落地窗旁,橘红的火苗和淡蓝色烟雾同起窜亮而起,夹着烟的指尖在颤抖,嗓音却稳定而轻,沈时序说:“17岁那年我就应该后悔,后悔那时候没把你弄死。”
忘了疼,陈嘉之蓦地一抽,浑身都僵硬了。
“17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你冒冒失失弄丢钱包又弄丢小劄,但是说的话那麽好听,那麽有礼貌,不停给我讲谢谢。”
“现在想来,我真是愚蠢,只看到了美好的皮囊和假象。”摇了摇头,沈时序轻嗤一声,顿了会儿慢慢说,“再见到你,你来了树德,穿着校服很好看,坐在我旁边问我,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不是缘份,那时候我觉得你是上天赐给我礼物。”
“爱闹腾,爱撒娇,善良又爱卖乖。”
“明明数学很差,为了拿到学分愿意努力学习,想跟我考同一所大学,要一直在一起。”
“那一刻我恨不得全天下知道我得了一个宝贝,想把你藏起来,又想向衆人炫耀。”
“可没在一起多久你走了,那时候我就应该明白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浪费那麽多时间和精力,把家裏搞得鸡犬不宁,用尽一切办法找啊找,找到你了,看见你跟别人在一起。”
“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你想要什麽,我给不了你?”
说罢,他惨淡一笑,再次摇摇头。
“这11年来,我一直都在想原因,你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被迫离开。”
“在外面有没有吃苦,有没有人对你不好,受了委屈有没有人给你擦眼泪,希望没有,原来一直有......”
“正因为许多事我想不明白,所以我还挺想等的,看你会不会回来找我,毕竟说过要一直在一起。”
“可是太长了,太久了,甚至有时候我在担心,你是不是已经死了。”
“早知今日,你不如死了。”
“说不定再等几年我也不想等了。”
眼泪完全模糊了视线,陈嘉之痛苦地捂住脸,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可能老天看我太可怜,你突然回来了,浣花溪的别墅我一直让人盯着,整整11年才有消息,那天我刚下手术台,那一刻我甚至拿不住手机。”
“可是几天过去了,你并没有找我,后来才知道,你早在十几天前就回来了。”
“根本就没有想找过我吧?”
“在麦当劳遇见,我以为你来找我了,其实仔细想想应该不是,不然你怎麽会那麽慌张?”
“可我真他妈没出息,看见你在找房子,我忍不住了,把26楼卖给你,还故意等在电梯前只为见你一面。”
“你好像很怕我,还说要以后会换电梯坐。”说到这儿,他轻轻笑起来,笑自己的愚蠢,“一连消失好几天,再没回过家,我以为你又走了,没想到那天下午你偷偷加我微信说要重新追我。”
“嗯,这是我应得的,这是你欠我的。”
香烟燃尽,新的续上,沈时序继续说:
“跨年夜那天你说从来没有喜欢其他人,我就觉得11年好像也不算什麽,我等到了。”
“所以故意放家宝上来,它眼睛跟你一模一样,脾气也一模一样。”
“以前上班从不觉得事情多,问诊几个病人,做几台手术天好像就黑了,自从那天起,你在家裏开始,一起吃晚饭开始,我就觉得上班时间是真他妈漫长啊,想快点回来见到你,想看你闹腾,听你叭叭说今天都干了什麽。”
“进警局那麽害怕,抓着我的手担心我,想哭都没敢哭,但我还是把你惹哭了,看到你哭,我心都快碎了。”
“签售会的事我也不想计较了,可是你还是要走,老天爷真会给我开玩笑啊。”
“11年前我抓不住,11年后我还是抓不住。”
“本来就想这麽算了的时候,又发现你一个人躲在浴室裏,表情那麽害怕......不知道为什麽没有回瑞士过年,问了怕你伤心,现在想想,就算问了你也不会说真话,毕竟你的谎言太多了。”
陈嘉之已经哭到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给你处理伤口,你抱着我说疼,我比你更疼,但那种时候,居然还能因为一句带着哭腔的不要了给听出反应。”
“连身体都无法控制,所以耗着吧,什麽X先生,走与留,都不重要,你欠我的,就把一辈子赔给我,我欠你的,我合该受着。”
第三只烟燃起,沈时序眼眶通红的擡眼望来,说。
“过年那几天,是这11年来我最快乐的时候,带你去看灯会,看见你那麽棒,会去帮环卫阿姨捡垃圾,我就在想,什麽样的家庭能教出这麽好的孩子。”
“知大义,明小礼。”
“真是太乖了。”
“但是胆子也太小了,连我的脸都不敢看,说出来的话又那麽动听。”
“那麽敏感,揉一下嘴唇就.硬.了,亲一下就要叫。”
“以为捡到大侠能留住你,也为了弥补的你的缺憾,不养我就养,也行。”
“那天晚上下班,看到你蹲在草坪上烦工人,跑去铲土,本来当时很累,看到你笑忽然就不累了,烦心事什麽都忘了。”
“解不开塑料袋会叫我,连这麽点小事都做不好,但是不是在叫我吗,嗯,你好像很需要我,我很满足。”
“马上又因为没种成花耷拉着脸,又不笑了,连打电话都那麽好看的人怎麽能不笑呢,所以我去拿了花苗,陪你一起种,希望花也能留下你。”
“日子过得很快,露营那天你在车上睡着了,我停车悄悄看了你很久,从小到大,我没什麽想要的。”
“但那时候我真想那条路没有尽头,你在旁边睡觉,就这样开到天荒地老。”
“那天你很高兴,玩了很久,我也很久没见到你那麽高兴过,但是只乖那麽一会儿,降温还要住帐篷。”
“没办法,我拿你没办法,只好先去酒店开好房间,怕你晚上会冷。”
“回来看到你坐在帐篷前等我,怎麽那麽可爱,没有乱跑没有玩手机,怎麽那麽乖?”
“当时我眼睛都在发虚,听见你叫我,哀怨地看着我。”
“嗯,你太需要我了,你离不开我。”
“那一刻,满足到不知道该用什麽词语来形容,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时刻。”
“应该是没有吧。”
“晚上果然你冷了,当时我很烦躁想训你两句,但是你说要抱,又恶劣地想,感冒也不是什麽大问题,真感冒就给你治好。”
“没抱一会儿你有反应了,害羞不敢承认,我故意弄你,看你发抖,看你把嘴唇咬到失去血色也不敢叫出声。”
“脸那麽红,身体那麽软,哼哼的时候那麽好听。”
“紧紧抓着我的背,一边流泪,在怀裏小声说爱我。”
“可是还要走,不过这重要吗?反正会回来,一年不长,只要你回来,我心甘情愿。”
“不知道原因也放你走,却放你到别人身边。”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愚蠢透顶。”
说到这裏,他摁灭烟头站起,来到床边。
陈嘉之已经哭到气都传喘不上来,也不知道身体哪裏在疼,只知道紧紧抓住沈时序衣衫下摆,“说,我说......我、我都告诉——”
然而沈时序无情地挥开了他的手,“讲这些不是卖惨,来博取你的同情心。”
“我只是给自己一个解脱,给这11年一个交代。”
说着,他慢慢掏出一个东西,昏暗中陈嘉之努力睁眼辨认,是那本早该丢失的小劄。
“你走这几天我很想你,时时刻刻把它带在身上。”
“又怕翻坏了,拿出来的次数不多。”
“陈嘉之。”
“现在还给你。”
说完,他把小劄往前一扔,没有留力气,小劄打在陈嘉之脸上,听起来就像一耳光。
“这一切都不怪你。”
“是我,错把鱼目当珍珠。”
“是我爱错了人,看走了眼。”
“所以滚吧。”
“以后如何,回不回来都不要找我。”
说完就要走,陈嘉之再次抓住他衣衫,还未说出一个字,沈时序直接大力挥开,陈嘉之的头一下子就撞到床头柜上,嘭地一声巨响。
期间还带动了些别的声音,像颗粒物的碰撞。
但谁都没有在意。
“别碰,恶心。”
说完沈时序转身便走,在疼痛和两眼昏花中,陈嘉之衣衫不整地追出去,下半身甚至只穿着内裤。
房门开了,Arivn不放心,一直在外面等着,他一把拽住沈时序小臂,质问道,“你在裏面对他做了什麽!”
已经恨到极致了,沈时序甩开他,“滚!”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身后跌跌撞撞、眼睛仲成杏仁的陈嘉之追了出来,这副患癌的身体根本跑不了,头晕头疼,浑身都在疼,视线都是模糊的,他跑出几步,脱力地跌跪走廊地毯上。
因为几人动静太大,有些房客已经开门看来。
Arivn急急折返回来,脱下外套给他披上。
想挽留的话太多了,想说11年前的分手不是自己说的,是母亲偷偷拿手机发的,那晚父母都出车祸死了,自己生病了,那几年没有记忆,一直在接受Rrivn和他父亲的治疗,他们只是自己的心理医生,这些年自己努力坚持下来就是为了回来找你,是真的想找你和好,从始至终只爱你,X先生就是你,只是那些年记不清你的样子,所以在自传裏没能準确描述出外貌,其他的都是自己幻想的,渴望跟你过那样的生活。
可这些解释太多太多了,沈时序都快消失在尽头了。
情急之下,他大声哭喊道,“沈时序!我要死了!”
渐远的沈时序回眸,望过来的目光那麽愤怒,冰冷无情地扔下一句。
“那就去死吧。”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